看得出寧璞玉是真生氣。
寧璞珍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她越生氣,就說明她越放不下三殿下冷決。就不容易成爲自己的威脅。
“傻妹妹,事已至此,即便你恨毒所有人,這局面也終究是難扭轉。”寧璞玉並沒有把話說死,難扭轉不代表不能扭轉。
“哼。”寧璞玉咬緊貝齒:“那是你們不希望扭轉。”
“我爲何不希望!”寧璞珍低眉輕嘆:“小時候咱倆就親近。可那會你是嫡千金,嫡母哪許我們這些庶女離你近。可這並沒有影響咱們的姐妹情分。如今也一樣,不管你有多怨我,我依然是你姐姐。”
經過宸貴妃的事,寧璞玉的心暖了一些。“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知道就好。”寧璞珍走到她身邊,又是一聲輕嘆:“府裡的事情,怎麼會那麼迅速就傳到宮裡你想過麼!不過是一對玉鐲,就差點要了三條命。你固然是無辜,可馮青檸和她腹中的骨肉又得罪了誰?”
沉默了片刻,一汪秋水似的眸子裡釀出些許霜意。寧璞玉幽幽笑道:“姐姐放心,這件事,連同之前放火的事,我一定會查清楚。不管這二皇子府我能待多久,對咱們不好的人,絕不能姑息。”
咱們!這兩個字用的極好。寧璞珍心頭輕鬆了不少:“你自己要當心。”
“嗯。”寧璞玉點頭:“姐姐也不必太擔心,宸貴妃事,想必會有人擔待。”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精光一閃。
寧璞珍有些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最終沒有開口去問。
“時候也不早了,你還要回滄浪園伺候。我讓洛晴送你過去。”
“不用了。”寧璞珍溫和的一笑:“有妙音和芽枝同行,不礙事。”
“好。”寧璞珍有些捨不得:“得空常來我這裡坐坐。這裡,也就只有咱們姐妹能好好說說話了。”
“嗯。”寧璞玉的明亮的眼裡滿是溫暖,身子一晃走了出去。
寧璞珍看過那樣明澈的雙瞳,不由得勾起脣角。她的心,到底是乾淨的。
“寧姑娘。”馮鋮已經在倚儷閣外等候多時。
“你怎麼過來了?”寧璞玉納悶的問。
清了清嗓子,馮鋮不耐煩:“自然是爺的吩咐。爺說讓你去書房見他。”
事情那麼緊急的時候,這位爺不出現。
現在事過去了,他卻要百足了派頭教訓人?
“好着呢,我這就過去。”寧璞玉笑得格外甜美。心想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他吧!
“那我先走一步。”馮鋮惦記青檸,腳步格外的快。
芽枝看他走了好遠才輕聲說:“馮鋮到底是二殿下身邊的人,瞧他剛纔的樣子,必然是因爲馮主子的事情遷怒於姑娘你。”
“哪有當哥哥的不心疼妹妹。”妙音接了這話茬:“四小姐可能不知道,先前馮主子得罪了二殿下,馮鋮急壞了,到處託關係想辦法,怕是把這些年存的銀子都用完了。”
“你怎麼知道?”寧璞玉有些奇怪。
“奴婢入府有二十來天了,大小姐恩准奴婢在月中房伺候。月中房就是管理府中瑣碎事的地方,打點在那的奴才不少,所以知道。”妙音低眉解釋道。
寧璞玉沒再問下去,腳步輕快的領着兩個丫頭回了滄浪園。
奴才引路,直接把她帶到了書房。
冷衍正坐在桌案前,沉着臉看手裡的書。
寧璞玉輕手輕腳的走進去,門就從外面關上了。
桌上,銀質的祥雲繚繞香爐,青煙綿少。她走上前,很自然的添了兩勺特質香料。
“爺,這麼晚還看書,費眼睛。”
皺着眉頭,冷衍格外的不高興:“爺看書的時候,不喜旁邊有雀舌聒噪。”
那你還叫我來?
寧璞玉撇了撇嘴,折騰了這一天她還想歇着呢!
“爺,奴婢可是爲您好。”
“是麼!”冷衍擱下了手裡的書,看着她又往銀爐裡添了兩勺香料不免詫異:“你鼻子壞了?”
嗆死人又不償命,最好薰瞎你!心裡的潛臺詞,寧璞玉可不敢說出口。
一本正經的小臉上只有疑惑,她問:“爺,香料不是慢慢燃燒麼?加進去的多,不是能多燒一會兒麼?難道會一下子就全燒完?”
冷衍動了動脣,正想罵她蠢的時候,猛然反應過來她是故意的!
竟然敢這樣戲弄他,這女人是吃了豹子膽朝他撒氣!
“寧家嫡千金,會選最好的羊脂白玉鐲,就不知香料該怎麼添?”
“爺明知奴婢的本事在於精通兵法而非這些女兒家的活計。”寧璞玉心中一凜,目光漸漸的深邃。“不會添香料,很奇怪麼?”
這是擺足了派頭要和他對着幹。冷衍看着她的臉,總覺得彆扭。
一邊腫的那麼高,一邊又很平,非常的不對稱。
“難爲你臉腫的嘴都歪了,咬文嚼字還能這麼清楚。”
寧璞玉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往銀爐里加了一勺。
她垂下頭,半晌沒有吭氣。
冷衍看她軟下來,脣角上揚。說到底也還是個女子。
一點點委屈就受不住,以爲自己多有本事!
哪知道,他真是高興的太早了。
寧璞玉低下頭不過是做做樣子給他看。
沒等他樂完,她就毫不在意的說了四個字:“奴婢練過。”
“什麼?”冷衍聽她的語氣輕鬆詼諧,不免詫異。“練過什麼?”
“含着雞蛋說話啊。”寧璞玉笑嘻嘻的揉了揉臉:“含着雞蛋話都能說清楚,何況是臉腫呢!爺,你沒試過吧!”
冷衍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嚇人,只覺得香氣太濃吸口氣都難受。
“爺。”寧璞玉對上她深不見底的目光,勾起一側的脣角壞壞的笑:“您那麼喜歡看戲,下回就叫出賣您的人含着雞蛋載歌載舞好了。想必這比戲好看,一定叫您畢生難忘。”
剛皺了一下眉頭,冷衍還沒開口,寧璞玉又接着說:“還有,爺,下回您要看戲,不妨光明正大一點。整個皇子府都是您的,何必藏到旮旯角落裡聽音兒呢!誰敢攔着不讓您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冷衍虛了眼,眸子裡的冷光遮了一半。
“自然知道。”擡起頭看了一眼門外,寧璞玉溫婉而笑:“只是,家賊還等着爺您處置呢,璞玉不便打擾。”
“誰是家賊?”冷衍不動聲色的問。
“誰來了誰是!”說完,寧璞玉輕盈的走到門邊,敞了門,道:“爺請她進來,去領路吧!”
冷衍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擡腿邁了出去,從外面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