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矇矇亮,寧璞玉就已經收拾利落的來到茵茹的房門外。
裡頭,幾個小丫頭正在替茵茹更衣梳妝。
瞧見寧璞玉來,茵茹滿臉喜色:“昨晚上和璞鋒說話,費了好多精神睡那麼晚,怎麼還起這麼早?”
“放心吧,我應付得來。”寧璞玉笑着將禮單遞了過去。“這是從你要回魯家的那天開始,我精心爲你準備的一些細軟。也算是我給你出嫁備下的嫁妝。不管你是茵茹,還是魯茵茹,你都是我姐姐,是我最親近的人。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
“璞玉,謝謝你。”茵茹看了那單子上一行行娟秀的字跡,雙眼泛起了薄霧:“這麼豐厚的嫁妝,我真是受之有愧。我雖然是你姐姐,可是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而我,卻根本就沒有爲你做過什麼。”
“別這麼說。”寧璞玉拍了拍她的手背:“最困難的時候,我們相扶相持,不然也熬不到現在。親姐妹之間,何必計較這麼多呢。可千萬別哭,不然花了臉就不是最美的了。”
茵茹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的確,她真的很美。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也能這麼美。一點都不真實的感覺。
“想起我們小時候的時光,真的是很開心。可是轉眼我們就這麼大了。”茵茹看着鏡子裡的寧璞玉,雍容爾雅,卻不失清麗之色。“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誰說的,都已經是孩子的娘了。”寧璞玉撫了撫微微鼓起的肚子:“我也很懷念小時候的我們。雖然以後,我們不能常常在一起了。但是你能得到這個名分,能名正言順的將名字寫進魯家的族譜,比什麼都讓我高興。”
侍婢們的手沒有停下來,很快就爲茵茹梳好了髮髻。
寧璞玉親自擇了一直芙蓉出水的金簪,替她別在鬢邊:“姐姐,你一定會幸福的。”
“你也是。”茵茹不想在這個時候提及二殿下的事情,畢竟有些晦氣。她只是握着璞玉的手,用力的攥了攥:“得空,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即便不能來,我也會寫信給你。可不要忘記我。”
“肯定不會。”寧璞玉衝她微微一笑。
彼時,魯府的轎子已經候在了二皇子府門外。竹節笑吟吟的進來,稟告了這個好消息。
“這麼早?”茵茹有些捨不得這裡。
“有規矩說接女兒趕早。最好趕在日頭直曬之前,就把女兒接回去。”寧璞玉笑着說:“女兒,都珍貴的跟晨露是的,自然是不能風吹日曬。”
兩人依依惜別,寧璞玉送茵茹上了轎子。
這一路走到二皇子府門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轎子擡起來的一瞬間,茵茹就掉下了眼淚。“璞玉,再見了。”
“好好照顧自己。”寧璞玉衝她搖了搖手,也是笑中帶淚。
“你也是……”
璞鋒站在一旁,大聲的喊道:“茵茹姐姐,你要保重啊!”
“再見璞鋒,你要乖乖聽璞玉姐的話!”
芽枝和竹節格外歡喜的對視了一眼。這下可好了,茵茹一走,她們真是去了一大塊心病。她留在二皇子府一天,就叫她們一天不得安寧。
畢竟是皇子妃的姐姐,也不好做太過分的事情。
茵茹前腳剛走,緊跟着後腳就有人送信進府。
送信的人似是不懂規矩一樣,拿着撞了信箋的竹筒,就朝着寧璞玉奔過來。
“你幹什麼的?怎麼還往裡闖。”芽枝嚇了一跳,根本就攔不住他。
竹節身手敏捷,一把就將人按跪在地上。“你誰呀,懂不懂規矩,這樣冒冒失失的,驚着了皇子妃你可吃罪不起。”
“皇子妃饒命,皇子妃饒命,奴才是替二殿下來送信的。二殿下囑咐奴才,信一定要交到您手裡。”
那奴才慌里慌張的樣子,有點可疑。竹節將信搶了過來。“我先看看再說吧。”
“不行啊,千萬不可,二殿下叫奴才一定要把心親手交到皇子妃手裡。”
急的那奴才臉都白了。
“我偏要看,如何?”竹節一腳踩在他的背上,打開竹筒就把信倒了出來。
信紙捲成一個紙卷,用漂亮的紅絲帶繫着。
竹節解開了絲帶,將信紙背過來,她並沒有看上面的字跡,只是檢查一下這紙上是不是有古怪。
“姑娘,您真的不能看,您要是看了,二殿下非剁了奴才不可。”
送信人急的一直掙扎,可無奈竹節死死的踩着他,根本就動彈不得。
“皇子妃,這信沒有什麼問題。”檢查過之後,竹節才把信遞了過去。
寧璞玉接過來看了一眼,臉上就泛起了笑意。“是爺的筆跡,得了,你快放開他吧。”
竹節“嗯”了一聲,皺着眉頭道:“我可警告你啊,下次送信過來,別再這麼冒冒失失的。不然當心你的腦袋。”
“是是是,奴才知錯,也記住了。再也不敢冒冒失失的了。”
人家認錯了,竹節纔算是放了他這一遭。
“好了,給賞錢。”寧璞玉拿着信,心裡暖暖的。“我回房慢慢看。璞鋒,等下你去看看子媚姐姐,小廚房裡有粥,她傷的不輕,吃那個會比較好。”
“知道了姐姐。”璞鋒乖巧的點頭。
得知璞珍姐的死訊,璞鋒心裡很難過。
也知道自己還小,幫不了姐姐分擔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聽話,不給姐姐惹麻煩。
芽枝和竹節陪着寧璞玉回了房,被便打發了。
“也不知道爺都寫了些什麼,皇子妃怎麼看的那麼高興。”芽枝有些好奇。
“這個你就不懂了吧啊!”竹節故作神秘:“我就知道。”
“啊?你剛纔看見了信的內容?”
“纔不是呢。我是說,不管爺寫的是什麼,只要是爺寫的,皇子妃看了都高興。”
芽枝想了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你說得對。”
兩個丫頭在門外的廡廊下嘰嘰喳喳的,房裡的寧璞玉都聽見了。
她拿出了火摺子,殿上了一根蠟燭。
看過信上噓寒問暖的內容,便將信紙放在火邊烤。
這一烤,心上的字跡竟忽然就消失不見,慢慢的,有一些青色的字跡浮現在紙上。
“提防魯家,宮中避難。”
這八個字,看的寧璞玉心驚肉跳的。
難道魯家還沒有死心嗎?
她可是才把茵茹送回魯府啊。
宮中避難,指的應該就是太后那裡吧。可是,這樣無端的入宮好嗎?
看完之後,寧璞玉隨手就將信紙丟進了銅爐裡燒成了灰。
還沒等她細細的想明白這八個字的意思,就聽見外頭又是一陣喧鬧。
“靳主子,都說了您不能進去。”
“我憑什麼不能進去?”靳佩瑤氣得眼睛都紅了:“爺來的信,我憑什麼不能看?難道就只有皇子妃惦記爺的安危嗎?我還不是一樣惦記着爺。你們說到底,也不過是奴婢,再這樣阻攔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寧璞玉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呼出來。揚聲道:“讓她進來。”
竹節和芽枝聽見了聲音,隨即讓開了一條路:“靳主子,那您請吧。”
“哼!”靳佩瑤怒目瞪着她倆,憤憤的走了進去。
“爺的信呢?”一進門,她就迫不及待的問。“也給我看看。”
寧璞玉將那根紅色絲帶遞給她。
“這是什麼?”靳佩瑤納悶的不行,但還是麻利的接過來反覆的看。“這是信嗎?這哪裡有字跡?”
“這是用來繫着信的絲帶。”寧璞玉平靜的看着她:“信我已經燒了。”
“你說什麼?”靳佩瑤氣得頓時跳腳:“爺的信,你爲什麼要燒了?即便是你自己不想看,也可以交給我保存。爲什麼要燒掉?難道爺在你心裡就一文不值麼?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可以不收好,你真是……太氣人了。”
“你安靜一點好不好?”寧璞玉被她吵的頭疼。“正因爲信很重要,才一定要燒。不然落入不應當的人手裡,也許會爲爺招致麻煩。”
靳佩瑤將信將疑的看着她:“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寧璞玉平靜的看着她。
“我不信。”靳佩瑤還是一口氣堵在心口出不來:“那你總得告訴我爺都寫了什麼吧!”
“你還是不知道會比較好。”寧璞玉含着笑:“那是爺寫給我的信,信上只是叫府裡的人安守本分,以及榮側妃現在隨軍同行,並未提到隻言片語是關於你的。”
這話就像銀針一樣紮在靳佩瑤心上。
虧得她伺候了爺這麼多年,還小產過一回差點搭上了命。可是在爺眼裡,她竟然形同虛設,完全沒有半點價值。“你也未免太欺負人了。你有恩寵就了不起嗎?我伺候爺的時候,你還在和三殿下糾纏不清呢。可是我,心裡就從來都沒有過別的男人。”
“是麼?”寧璞玉根本不信。就憑她身上有個跟冷濉差不多的玉佩,她就覺得面前的靳氏或許沒有那麼簡單。“那我……還真是要向你好好學着些。”
“你說這些話有用嗎?”靳佩瑤又生氣又沮喪:“我真後悔,當日同意爺納你爲妾。自從你來了,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以前爺再怎麼忙,一個月總會來我們房裡幾回。可現在倒好。這府上啊,早晚只留下你一個人就夠了。反正爺眼裡除了你,再也不會有別人。”
“別這麼說,我可沒有動過這樣的心思。”寧璞玉嘆了口氣:“得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歇着吧。”
“你不說我也會走!”靳佩瑤抹了一把眼淚:“但願你能順利的生下也的孩子,總算是對得起爺一番厚愛。”
“皇子妃,大事不好了。”竹節急匆匆的走進來:“魯家才送了口信過來,說是和薛家的婚事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