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真的君臨天下,會接納她爲自己的皇后嗎?
冷衍看着夜色中,身量纖纖的瀠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怎麼?這才第一件事,你就想拒絕我?”瑩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寒意慢慢的滲透了皮肉血液和骨髓。
儘管她表面上看起來很輕鬆,很平靜,但心卻撕裂一樣的疼。
“我不想騙你。”冷衍滿面愧疚:“也許我現在可以輕易的答應你,但到時候……做不到,只會更讓你傷心。瀠繞,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是我的錯,是我一時貪婪……”
“別說這些沒用的。”瀠繞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你說你未必能做到,好,那我給你多一些時間慢慢思考。”
“瀠繞。”冷衍慢慢的走到她面前:“我真的後悔了,我不該讓你捲進來。”
“二殿下。”瀠繞後退了一步:“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遲了。我說了,要我不怪你,你只要答應我三件事就好。第一件,你已經不確定了,我希望第二件事,你能認認真真的做到。”
她既然不喜歡他靠近,那麼就保持一段距離。
冷衍站在原地,略微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你說。”
“我不准你喜歡寧璞玉!”瀠繞鏗鏘有力的說出這句話。
“怎麼?”不等他開口,她已經捕捉到他眼底的疑惑。“這件事也很難辦到嗎?”
“你我之間的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冷衍知道瀠繞的性子,如果他不點,後果會很嚴重。
於是,他只能試圖向她解釋清楚。“我對你並非沒有感情,之所以希望你能及時抽身,是我不願意看到你再爲了我,做一些你根本不情願的事。”
“沒有她之前,你每次想我,就會站在滄浪園裡吹洞簫。”如果說方纔是滿腔的憤怒,現在,瀠繞心裡就只有失落和絕望。“你說,我們離得不算遠,用心,我一定能感受到你心底思念的旋律。有好幾次,我來時,真的聽見你那悽美悲涼的簫聲。冷衍,你知不知道,只有那個時候,我才覺得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冷衍被心裡的愧疚鉗制,甚至擡不起頭。
那一晚,寧璞玉忽然的出現,聽出簫聲的內容,讓他覺得洞簫該收起來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璞玉就能取代瀠繞在他心裡的位置。他僅僅是不喜歡被人察覺他的難過。他已經習慣將自己封閉起來,不想讓任何人觸及他心裡真切的痛。
“其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你別自欺人,也別騙我好嗎?”瀠繞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從那晚,我忽然出現,瞧見你捏着她的下頜,溫柔的索吻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心將很快不屬於我。”
沉默了許久,兩個人都沒有做聲。
瀠繞忽然覺得冷衍很無情,真的很無情。
曾經的那些甜言蜜語,他一下自己就忘了。一旦自己對他沒有什麼價值,就會被這麼幹脆的拋棄。她等的不耐煩了,擰着眉頭,沉痛的說:“第三件事……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若我了斷自己,你必須捨命陪君子。”
她猛然轉過身,眼底寒光凜凜。“你知道我的性子,你知道若是你不肯,會有什麼後果。”
冷衍的確明白。如果他不肯生死相隨,那麼瀠繞一定會殺光二皇子府所有的人。首當其衝的,就是寧璞玉。
“你放心,即便……前兩件事我做不到,第三件事,我一定不會違背。”
瀠繞並沒有因爲他的堅決而感動。反而只覺得可笑。“你答應的這麼幹脆痛快,是因爲你,你只是想還清欠我的對麼?”
走到他身邊,瀠繞忽然揚起手,一記耳光抽了過去。
“我可以爲你生爲你死,我甘之如飴。可是你呢,冷衍。我真後悔上次沒有一刀捅死你。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今晚的話,請你慎重的考慮清楚,要不要答應我,你自己掂量着辦。”
瀠繞看着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心疼的湊近了他的耳畔:“你知道被逼急了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尤其是像我這種可以隨時赴死的女人。所以,千萬別惹我。否則我擔保你最想保護的人,會第一個倒下。”
冷衍真的很想告訴她,整件事與寧璞玉無關。
但是這樣解釋,只怕她會更加生氣。認定了自己最在意的就是寧璞玉。
“我記住了。”他沒有再看她的表情,只是轉身匆匆的走了。
瀠繞想哭,偏偏笑了起來。她從來沒有這樣悲傷過,她所憧憬的一切,最終都化爲烏有了。
“冷衍,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翌日,天剛矇矇亮,寧璞玉就領着兩個丫頭爬了起來。
滄浪園後面,有幾棵很好的桂花樹。品種的緣故,這些桂花春末夏初的時候,開的最茂盛。
之所以起得這麼早,就是想在桂花上的露珠還沒有被太陽蒸去採摘。這樣的桂花溼潤潤的,別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做茶點也最好吃。
“爺對娘娘您特別的好。”芽枝一邊採花,一邊笑說:“滄浪園的奴才見了您,麻利的敞開了園子的門。這要是換做旁人,求都不成呢。”
“當這是什麼好事!”寧璞玉笑不出來:“要麼是咱們在這園子裡活幹得多。要麼,就是招來旁人的妒忌。前者費力,後者勞神,說來說去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竹節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娘娘,奴婢怎麼覺得您這次從宮裡回來,變得多愁善感了。是不是覺得府里人太多,不如您跟爺在宮裡的時候舒坦。畢竟那會兒,就只有你一人陪在爺身邊。”
芽枝低着頭,偷偷的笑。
“你笑什麼?”寧璞玉聽見動靜,回頭看她。
“娘娘,您現在越是在意府裡的這些女眷嫉不嫉妒,就等同於你越在意您的恩寵啊。”芽枝這話說的有點深奧。她邊搖頭晃腦,邊說話文縐縐的樣子很逗樂。“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您呀,是越來越把這裡當家,把爺當親人了。”
“是這個道理。”竹節很高興。“娘娘,看來這次入宮非但不是禍事,還是一件大好事呢。您呀,總算是看清楚了住在您心裡的人。要我說,這回還真得感謝那位宸貴妃娘娘。不是她惹出這麼多事,怎麼能這麼快就替爺籠住您的心。”
“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還要不要摘桂花了?”寧璞玉故意板着臉:“話這麼多,我可聽說洗衣房還缺兩個丫頭敢粗活。那水聲大,也不嫌你們吵得厲害。”
兩人互睨了一眼,動作整齊的行了禮:“奴婢只錯了,請側妃娘娘恕罪。”
“壞丫頭。”寧璞玉轉過身不理她們,自己摘了香氣濃郁的桂花放進好看的白瓷瓶裡。“嘴巴這樣壞,哼哼,等我忙完,再好好收拾你們!”
三個人咯咯的笑成一團,倒是比清早的鳥鳴聲聽着舒心。
冷衍一夜未眠,只在園子裡走來走去。
他自然看見了這有趣的一幕。
只是,想到瀠繞的話,他沒有走過去。
“爺。”馮鋮快步走了過來,眉心滿是焦慮:“宮裡出事了。”
“什麼事?”冷衍的心一顫,有種不祥的預感。
馮鋮附耳過來,壓低嗓音道:“宸貴妃昨晚在崇明宮裡失蹤了。”
“什麼?”冷決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奇聞,宮裡竟然有娘娘能在被羽林軍駐守的禁宮裡失蹤。何況連日以來,各種矛頭都指向了她。
父皇是不可能掉以輕心,由着旁人對她施以援手。
“不光如此,壽凰宮昨晚有刺客出沒。表面上像是行刺太后,但事後,有人猜測這行爲不過是爲了分散宮中戍衛的注意力,成功將宸貴妃救出宮去。”馮鋮有些擔憂。“可惜很不幸的是,太后受傷了。”
“皇祖母受傷了!”冷衍心頭一緊:“嚴重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馮鋮幾乎氣聲說道:“宮裡還沒有任何動靜放出來,這消息乃是探子打探到的。可能是怕消息擴散出來,會有損……”
後面的話,馮鋮認爲自己沒有必要說出來。二殿下身在棋局之中,當然看得更加明白。
“叫側妃過來。”冷衍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寧璞玉。
“是。”馮鋮還納悶呢,寧側妃是什麼時候來的?他怎麼不知道。
“側妃,爺請您過去。”馮鋮忽然走過去,也把寧璞玉嚇了一跳。
“哦。”她也不留心,冷衍什麼時候站在不遠處。“爺,有事?”
“你有沒有準備什麼精緻的糕點之類?現在帶着,和我一道入宮。我去上朝,你去壽凰宮給太后請安。”冷衍的語氣不像是和她商量,反而是直接吩咐。
這讓寧璞玉起了疑心。按說才從宮裡回來,也不至於這麼快又去請安。
但,憑她對冷衍的瞭解,她根本就沒問什麼:“小廚房裡準備了一些糕點,我這就回去更衣,隨你入宮。”
“好。”冷衍很滿意她的爽快。“我在玉華軒外等着你。”
寧璞玉點頭,急匆匆的喚了芽枝與竹節回去。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問,卻很願意配合他的安排。
“爺。”馮鋮不由得高興:“寧側妃端莊得體,也很懂得爺的心思。看樣子,這一回您可是沒挑錯人。”
“你胡說什麼呢?”冷衍嫌惡的睨他一眼。“還不趕緊伺候爺更衣。”
其實心裡有些美滋滋的。他也同樣喜歡這種默契。有個人,無條件的相信你,凡事不多問,卻願意與你並肩作戰,分甘同味。“記得,要穿藍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