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蕭肅就已經做好了入宮的準備。
冷濉和冷衍被這麼捆了一夜,渾身都疼。滿以爲就要入宮了,卻在臨出門前,被蕭肅扔在了這座宅子。
“你們也別怪我出爾反爾,剛收到風聲,宮裡有些不對勁。”蕭肅揚了揚眉:“論及宮裡,你們比我熟悉得多。要耍花樣我也不能及時發現。所以穩妥起見,就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冷濉一臉的不高興:“你要我們等消息無所謂,就不能先鬆綁嗎?這裡不是你的地方嗎?到處不是你的人嗎?難不成你還怕我們能跑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當然不是如此。”蕭肅凜眉:“可你們在我眼裡,哪裡算得上是客啊?不過是人質罷了。”
這話說完,他清冷一笑。“我也沒時間和你們廢話。好好享受這段時光。說定我再回來的時候,就是該送你們上路的時候。”
兩個人目送他離開,互睨一眼,彼此都沒有再說什麼。
宮裡一切如常。
只是皇上今晨並沒有早朝。
蕭肅經過密道,在親信之人的安排下,很快就來到了蒼穹殿外。
首領太監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蕭公子,您來了。”
“聽聞皇上龍體抱恙,現下好些了嗎?”蕭肅並不是關心皇上的龍體,而是想知道,好端端的,皇上爲何不上朝。
“唉,說來也是奇怪。”首領太監一臉的焦慮:“前些天有晚,皇上總是睡臥不寧,遭夢魘所困。第二日就廢了二殿下爲庶人。本來這事情也就過去了。誰知道昨晚上,皇上又夢魘,自驚醒了便是怎麼都睡不着了。早起便也沒有精神上朝。”
“夢魘?”蕭肅聽了這話覺得很奇怪:“皇上貴爲一國之君,天子之聖,竟也會被夢魘所困?”
“是啊。”首領太監也是奇怪的不行。“奴才伺候皇上已有數十年的光陰,從未見過皇上夢魘。誰不知道,咱們這位君主殺伐決斷,從來不會爲這些事情所困。也正因爲如此,皇上才心神不寧,總是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叫奴才好不擔心。蕭公子,您既然入宮了,不妨好好勸一勸皇上,奴才給您領路。”
按照事先二皇子妃所教,首領太監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
察覺到蕭肅的臉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他才稍微安心一些。
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進來蒼穹殿的後殿,蕭肅思忖着之後的每件事。
正如冷衍所言,皇上會因爲他而貶黜所有的皇子,爲他清出一條成爲太子的平穩之路嗎?而他的後半生,真的要被捲進這樣的紛爭之中麼?
來不及多想,已經來到了皇帝的廂房。
廂房裡點着淡淡的檀香,那氣味厚重好聞。
“拜見皇上。”蕭肅依禮而行。
龍榻上的皇帝昏昏沉沉的“嗯”了一聲。
“皇上可是覺得龍體不適嗎?要不要傳召太醫過來瞧瞧?”蕭肅一方面試探性的問,一方面小心翼翼的走向牀邊。倘若皇上並非是因病才這樣懶臥,他肯定可以察覺。
“不必了。”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掀開錦緞被,坐了起來。“蕭肅,你沒事就好,朕還一直擔心你的安慰呢。眼下宮裡局勢亂,說話就是翻雲覆雨的變數。你不必爲了別的事情而分心。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蕭肅見皇帝除了略顯疲倦之態,並沒有別的不妥,心裡才微微踏實。“到底在皇城混跡這麼多年,想要逃脫也不是難事。何況大殿下一直視冷衍爲死敵,明裡暗裡的互相較勁,也正好給了我可乘之機。只是……到現在我也沒弄明白,皇上要我入宮的意思……”
皇帝動了動脣,半晌才道:“朕不過是希望你能一展所長,好好的爲國效力。說到底這方天下是朕的,也是你的。朕又豈能由着你成日裡廝混江湖。你要知道,再沒有比你更適合的皇位繼承人了。”
蕭肅的臉色微微有變:“可這並非我所願,不過是皇上您與我娘多年的心願罷了。”
“你既然知道這是你孃的心願,爲何不好好盡孝道,了卻了呢?朕已經爲你鋪好了路,這些日子,你便留在宮中,待到時機成熟,朕便公佈你的身份,冊封你爲太子。”
“太子?”蕭肅從前何曾喜歡過這樣的身份,提及此事,他不由得激動起來。“我懂事以來,身邊就只有娘一人。這些年無論是福是禍,都是我自己承擔。娘她爲何要生下我,又爲何要帶來宮外撫育……這些纔是困擾了我大半輩子的事情。至於當不當太子,我從前真的沒有想過,以後也不想受這樣的困擾。”
“蕭肅!”皇帝沉眉看着他:“你可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你與朕同樣沒有選擇。冷濉昏庸妒忌,心胸狹窄。冷衍狠戾決絕,凡事不留餘地。冷決從前可堪重用,可如今卻頹廢如一灘爛泥。那冷寅自然就更不必說了,沒有宸貴妃的幫扶,他就是一直莽撞無腦的老虎,只懂得眼前的利益,卻從來不懂爲今後打算。你要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這些人手裡?”
“不如先說另外一件事情吧!”蕭肅打斷了皇帝激昂的言辭:“皇上能否給我一個人情,我想向刑部要個人。”
“誰?”皇帝不解的看着他。
“魯茵茹。”蕭肅平靜的說。
“魯茵茹?”皇帝搖頭:“不行,她謀害太后證據確鑿,且已經認罪,被羈押在監牢之中,如何能放她出來。再者,她是魯家的人,魯家的人本來朕就沒打算赦免,魯鑫已經被關進了死牢,等待秋後處決,也沒幾日都功夫了。你與那魯茵茹毫無來往,何苦要求朕放了她?”
“當年,宸貴妃察覺到娘與我的存在,便叫人暗中查訪,預備滅口。生死關頭,是薛尚書及時雨一般的替我們母子撿回命來。這件事情,皇上您可能一無所知,但我記憶猶新。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薛尚書爲人正直,又多年對皇上盡忠。我沒有什麼能替他分憂的事,來報答他昔日的恩情,唯獨以命換命,求皇上開恩,就饒了魯茵茹,將她交給我,送回薛府去。此事辦妥,我便當在宮中,聽候差遣。”
皇帝總覺得這事情可能還有內情。只憑一個魯茵茹,能讓蕭肅開口求情,已然是不簡單。
“也並非不可,終究是她幡然醒悟,送還解藥救了太后的性命……”皇帝思忖片刻之後,方道:“此事可以暫且擱下,朕更爲擔憂的是冷衍的下落。你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