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決瞪了她一眼,壓低嗓音道:“你別這麼大聲音驚動了人。我現在要帶璞玉出宮。你不放心就跟着一起走。”
“你說帶皇子妃出宮就出宮,憑什麼聽你的?”竹節擋在了寧璞玉身前:“皇子妃身子不便你看不見?這個時候帶她出宮,你安的什麼心?”
“就因爲我安的是好心,才必須帶她出宮。否則會發生什麼事情,不是你我能預計到的。”冷決沉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宮裡危機四伏,趁你病要你命的人太多。父皇現在非但不信任冷衍,就連皇祖母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璞玉,你只有離開這裡,才能安全。否則你和你的孩子都會有難,你明白嗎?”
“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寧璞玉的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那種感覺,比她知道薛鵬的事情還要恐懼。“冷決,我請求你如實的告訴我,別隱瞞我,畢竟你知道,很多事情根本就瞞不住對麼!”
並不是不想告訴她,其實當他知道真相的第一時間,就恨不得插上翅膀來告訴她。
並且,入宮,進了皇城,他的目的也是告訴她真相。
然而當看見她大腹便便的樣子,冷決還是心軟了。這樣的話,根本就說不出口。
“我是不會害你的。”冷決面露難色:“璞玉,之前是我對不起你,你就當我給我個恕罪的機會行嗎?我說過,絕對絕對不會勉強你答應任何事。你還是你,你想着誰等着誰都是你的事情,我不會阻攔和限制。我只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你,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冷衍出事了!”寧璞玉最終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這話一出口,冷決就愣在了當場。
他想要搖頭去否認,至少給璞玉一個希望。可是……那麼一瞬間,他的脖子僵硬的根本就不會動。不知道是私心作祟,還是他不願意再欺騙她。總之,沒有否認就等於是認同了。
“他還活着嗎?”寧璞玉顫聲問冷決:“還活着嗎?”
冷決依然沒有做聲。
“你是說冷衍他已經……”寧璞玉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後栽倒。
“皇子妃。”竹節嚇的哭了出來:“您別自己嚇自己,爺是不會有事的。他不是叫您等着他回來嗎?爺從來沒有食言過對嗎?這個人,這個人根本就是小肚雞腸,他恨您沒有對他回心轉意,纔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謊話來欺騙您。爲什麼要相信呢?皇子妃,咱們不要相信他,不要聽他說這些話好不好?”
寧璞玉已經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恐懼之中。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置身在冰冷的河水之中,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很清楚的,能感覺到那股冰涼,一點一點的鑽進皮肉,骨縫甚至骨髓之中。就這麼一點一點的往下沉。疼的她難受。卻根本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裡疼。
“別這樣好不好?璞玉,你別這樣。”冷決很心痛,看着她這麼無助的樣子,他恨不得替她疼。卻無計可施。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找不到冷衍而已。”捨不得她難過,冷決只有改口。
“我要聽真話,不然寧可死,也不跟你走。”寧璞玉沒有心思再和他勾心鬥角。她快要沒有力氣了,就快要撐不住了。“你不說,我就死。”
冷決握着她冰涼的手,一時也沒有了主意。
“皇子妃,您別這樣,且看您肚裡的孩子呢!”竹節跪在她面前,哀聲低語:“爺不會有事的。您千萬彆着急,別說什麼死不死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他會害怕的。”
寧璞玉含着淚,目光清涼而充滿了悲傷:“冷決,你知道我言出無悔。”
“我知道。”冷決點頭:“我說。”
房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那種靜,瀰漫着一股死亡的氣息,腐蝕着每個人的心。
半晌,冷衍才道:“他最終還是被擒獲了。在倉良的一個小鎮上,削了首級。”
“你胡說。”寧璞玉纔不信:“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宮裡不可能沒有收到風聲。怎麼可能由你來告訴我?”
“我知道這讓你很難接受,可是璞玉,我沒有必要騙你啊。”冷決猶豫再三,還是從懷裡摸出了那塊玉。“你應該認得,對嗎?”
寧璞玉雙手接過來仔細的看了看,她怎麼會不認得這塊玉。“冷衍上回被軟禁宮中路上,把這塊玉塞到我手裡。他叫我換了銀子,遠走高飛。”
脣角泛起一絲苦笑,寧璞玉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我是寧可死,也不會撇下他一個人走。他是我的夫君,不管當初我怎麼會嫁給他,可既然他已經是我的夫君了,那便是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胡說。”竹節哭的快要斷氣了:“都說了別說死不死的。皇子妃,孩子會害怕的。”
一臉的怒氣,瞪着冷決,竹節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這玉是二殿下的不假,可你是怎麼得到的?就不能是找神偷從他身上取下來的?就不能是他不喜歡了送給你的。有一萬種解釋都能說過去,憑什麼要我們相信是你口中的這一種?還有,那就是我們根本不想看到你。你趕緊走,趕緊離開這裡。”
“我不能自己走。”冷決急的不行:“皇上的聖旨,指明二皇子是潛逃回了皇城,隨後,皇上的戍衛又在二皇子府搜出了龍袍。一旦二皇子被叛軍殘……殺的消失送回皇城,那你們就都成了罪臣賊子的家人。到那個時候,沒有人會去替他翻案。而這麼大的事情,朝廷必然會有殺一儆百的聲音。冷濉冷寅很可能會害怕你肚裡這個孩子是個男丁,他們一定不會讓他活下來,這就是我爲什麼要堅持帶你走的原因。”
“我不走。”寧璞玉哭着搖頭:“我答應了爺,一定要在這裡等他回來。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璞玉。”冷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他跪了下去。“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跟我走。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養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母子的。就算你不願意跟着我,就算你不願意回到我身邊也無所謂。我還是一樣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你那麼愛冷衍,就不想給他留下這唯一的血脈嗎?”
最後一句話,是真的把寧璞玉震住了。
她這樣難過,這樣傷心,一定會嚇着肚裡的孩子。
可是冷決說的沒錯,她應該給冷衍留下這點血脈。不然……冷衍在這世上就再也不見了。
“好,我跟你走。”寧璞玉深吸了一口氣,擦了一把淚。“我跟你走。可是你憑什麼保證,你說到的就都能做到?”
“我的命就在這裡,想要你就來拿。”冷決看着她,目光裡滿是堅決。
竹節本來很討厭他,可聽到這裡,又不由自主的敬佩起來。
三殿下可以不回宮的,這件事情和他沒有半點牽連。相反,他完全可以坐收漁人之利,在這個時候向皇上向朝廷獻媚。畢竟這麼多年,他和二殿下一直明爭暗鬥。現在,是他爭奪儲君之位的最佳時機。怎麼能輕易放過?
可偏偏,他選擇偷入皇宮,帶皇子妃走……
“竹節,咱們走。”寧璞玉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因爲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手裡握着那一枚玉佩,只覺得冷衍就在身邊。“走吧。”
“好。”冷決這才起身,打手一撈,將帛衣給她裹緊。“竹節,你先出去看看。”
“好。”竹節十分的配合,然後敞開門的那一刻,她就立刻跪了下去。“太后……”
“皇祖母。”冷決沒想到太后竟然就在門外。
三個人說話太過激動,誰都沒有留心門外的動靜。
寧璞玉目光呆滯,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是孫兒不好,不該……”冷決沉痛的跪下,眉目裡也只有痛楚:“求皇祖母開恩,讓決兒帶璞玉走吧。”
“你真是……愚蠢至極。”太后顫顫巍巍的走進來,叫晚秋關上了門。“丫頭都這麼大的月份了,你還要帶着她一路顛簸的去什麼地方?這件事情,就不能等她瓜熟蒂落,再來告訴她嗎?皇祖母都這個歲數了,還有什麼指望?不就是想看着一代一代的後人,繁衍生息,看着你們個個都能活的好好的,活出個樣?”
“孫兒知錯。可是……”冷決熱淚盈眶:“孫兒不能看着璞玉死啊!”
“糊塗。”太后凜然道:“有哀家在這裡,誰敢動她一根指頭?你那點心思,以爲哀家不知道嗎?這些日子,前朝的事情,後宮的事情,皇城的事情,外頭的事情,都當哀家老糊塗了全然不知嗎?”
“皇祖母。”寧璞玉忽然開腔,只是動了動脣,眼淚就流了出來:“您是不是一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所以您才把自己關在佛堂裡……怕妾身看出端倪,怕我難受……”
“傻丫頭,你別胡思亂想。咱們一日沒有見到屍首,就不能肯定這件事情是真的,你明不明白?”太后的話還沒說完,寧璞玉身子一歪,咕咚一聲倒了下去。
“啊!”竹節驚叫了一聲:“不好了,皇子妃見紅了,怕是……怕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