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突如其來的慘呼自衆人身後響起。叫聲淒厲慘絕,直欲刺破衆人耳膜,張棄海及其手下全都不由側目看去。
只見聲音的源頭路小花,正張大了嘴巴,一臉驚駭。
她不會武功,又不是齊王所要之人,故一直無人注意。張棄海的手下爲哪匹馬拉車假意爭吵時,她便躲在一旁。當看到丁亭傑被亂刀殺死時,她實在無法接受,一個認識的人怎麼就這樣眼睜睜地慘死在面前?
停頓了一會兒,她終於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就在此時,尚天華突然飛快地動了!
他抽出隨身短刀,反手向後旋出,圍在他身後幾人立時頭頸中刀,噴血倒地。
他這一動,馬成戟等人也跟着動了起來。幾人心性堅定,配合默契,本就在尋找反擊的機會。
近乎同時,幾人各抽兵刃,向着各自背後之人的要害,發動出迅捷無比地一擊。
傾刻之間,張棄海的十幾名手下紛紛中招,全都被一擊必命,仆地身亡。
“你們竟然……”張棄海大吃一驚,禁不住連連後退。
突然,幾人的動作全都僵住。
“啪”的一聲,程青協最先倒下,馬成戟等人硬挺了片刻,也都先後倒下。
一旦運功,“鼠魔亂”的毒性即會發作!
張棄海停住後退的腳步,嘴角邊勾出一抹獰笑,“就算把我的人都殺了,你們現在也全動不了了!”
他抽出佩刀,小心地靠走衆人,“我現在就把你們一個個地了結。一個人頭五千兩,真如就地撿錢般容易。”
“有我在,你誰也殺不掉。”冷冷的話語如冰珠墜地,尚天華身形挺立,神色傲然。
“你爲何沒有中毒?張棄海即驚且懼。
尚天華不答,提起短刀,緩步走來。他神色平淡,雙目中卻射出極陰利的寒光。
張棄海的心臟不由砰砰亂跳,腿腳虛軟,握刀的手幾乎要把持不住地顫抖起來。他領教過尚天華的武功,在尚天華面前,他走不過三招!
“天道不公,改天換命。”尚天華倒提着短刀,向他步步逼近,一字一頓地吟道。刀鋒上的鮮血隨着他的步伐,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仿若他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張棄海的眼神裡流露出無比的恐懼,一股無形的壓力向他直撲而來,猶如烏雲蓋天,雷電即將轟然而下!
他猛地將手中刀投向尚天華,轉身就跑。
“當”!尚天華將他投來的刀隨手擋開,眸中閃過一道兇戾的煞氣,甩手把自己的短刀擲出。
短刀在空中飛快地旋轉,正中張棄海的右腿。他大聲慘呼,身子一矮,跪倒在地。
尚天華緩緩走到他的身後站定,從他的腿上拔出短刀,揮刀將他的右臂砍下,繼續吟道:“爲達此志,萬般皆舍。”
隨着他的話音,張棄海慘叫連連,滾倒在地。
“如違此誓,以死謝罪!”尚天華踱步轉到他的身側,再次舉刀揮下。
張棄海的左臂應聲而斷。他蜷縮於地,不停翻滾,止不住地嚎叫。
尚天華將他的身子踢轉過來,一腳踏住,低頭俯視着他,猶如在欣賞一幅作品。
張棄海知其殺人手法,目中一片絕望,“求求你,讓我死個痛快。”
“你這話卻說得晚了些。”尚天華冰冷地譏笑着,“背叛者絕不輕饒!你就在這裡等到血盡氣絕吧。”說罷,他俯身從張棄海懷裡翻找出裝有解藥的藥瓶。
突然,他胸口受到重擊,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
絕望之下,張棄海拼死一擊,將蜷起的左腿猛然踢向他的胸口。
尚天華猝然不防被他踢中,身體狠狠地撞到樹上。他踉蹌着站起,搖晃了幾下,終於不支地跪倒在地,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原來你還是中毒了!”張棄海兇狠地盯住他,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悔意。
尚天華並非沒有中毒,只因他吃得很少,中毒較輕。他內力遠勝衆人,自小身受重創,令其承受痛苦的能力也遠超常人,因此自他出刀起,一直在勉強支撐。
張棄海若不是對他懷有極大的懼意,其實未嘗不可一戰。可惜爲時已晚,現在的他只能如死狗一般地倒在地上。
然而,尚天華被他拼盡全力地一腳踢中胸口後,本是強壓下的毒性與寒氣如山洪決堤般爆發出來。
他單膝跪下,一手撐地,極力勉強纔沒有令自己倒下。手中的藥瓶滾落在身旁丈許之外,他卻連撿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月色悽悽,一灘灘的鮮血在月光下泛起熒熒的幽光。林間的二十來人中,已有大半變成了地上的屍體,剩下還活着人,也基本如死人般倒地不起。
尚天華壓抑地咳嗽着,眼角的餘光瞥到正在樹後抖作一團的路小花。他凝氣聚力,朝她勉強叫道:“把藥拿給我。”
路小花癱坐在地上,驚恐地看着他,卻連一步也邁不出去。
“快!”尚天華費力地壓制住咳嗽,提氣催促。
路小花咬了咬牙,扶樹站起。
倒在數步外的張棄海突然奮力叫道:“不要給他!我已在沿路標下記號,齊王的人馬很快就會趕到!齊王的人馬一到,他們都會死!”
路小花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顫巍巍地擡腳,仍是向尚天華挪出一步。
張棄海嘶聲竭力地喊着:“不要給他!齊王的人馬一到,那十萬兩銀子就是你的了!”
路小花低下頭,努力抑制住顫抖,一步步地蹭到尚天華的身旁。她蹲下身,撿起藥瓶,抖手倒出一顆鮮紅的藥丸,喂到尚天華的嘴裡。
尚天華將藥吞下,調息片刻,劈手從路小花手中奪過藥瓶。他直起身,快步走到衆人身邊,把瓶中的藥分發下去。
數步之外,仰面躺在地上的張棄海轉動着眼珠,死死盯住路小花,赤紅的眼中溢滿了怨毒,“爲什麼要把解藥給他?”
路小花垂下眼睛不敢看他,微弱地說道:“爲什麼非要殺人?大家都好好地活着不成嗎?”
張棄海一怔,突然狀若瘋魔地大笑起來。他邊笑邊惡狠狠地叫道:“我詛咒你!總有一天,你會像他今天殺我這般,被他殺掉!”他尖銳的笑聲和着沙啞的嗓音,如同鐵刃刮在鋼板上,令人渾身發麻。
勁風突起,張棄海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把精緻的短刀正中他的咽喉,卻是尚天華擲來。
馬成戟服過解藥,止住紊亂的真氣,起身來到丁亭傑身旁。默立片刻,他突然奔至張棄海的屍身邊,拔出短刀,狠狠地戳戮不休。
見衆人都能起身,尚天華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還是使不出內力。”衆人皆紛紛搖頭。
“官兵可能隨時而至,我們必須儘快離開!”
尚天華令劉百足先去前面查探,馬成戟和孫木雷等人去拉貨車。
劉百足領命探路,還未到林口,忽然折返回來。他邊跑邊向衆人高聲示警:“小心,前面有埋伏!”
一句話未完,他的身後突然射來密集的箭雨!
劉百足內力已失,輕功大不如前,躲閃了幾次,被數支利箭穿透背心。他向前急衝了幾步,未到衆人面前就已氣絕。
林子的前方閃出一隊數千人的兵馬,正是齊王府旗號。
爲首的大將樑猛彪指揮着兵卒將樹林迅速包圍,搭弓拉弦,齊齊指向尚天華等人。
尚天華臉色大變,若在平時,憑藉已方武力殺出重圍或許還有可能,但現在衆人餘毒未解,無法使出內力,這可如何是好?
隊前,樑猛彪威風凜凜地吼道:“爾等悍匪竟敢羞辱軍爺,看此次軍爺取爾等狗命祭旗!”他令軍兵將衆人團團圍起,卻不攻來,只遠遠地射箭。
一時間,急密的箭,如蝗蟲羣般蜂擁而至。
尚天華把牙一咬,取下自己的金釘棗陽槊,擋在衆人面前。現在,只有他一人功力未失。
衆人也紛紛各取兵器格擋,卻因無法運功,武功大打折扣,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人中箭。
江韜焦急地四下張望,忽然高聲叫道:“大家快退往河邊,從水裡逃生!”
衆人聞言,邊撥擋着鵰翎,邊向河邊退去。
河岸邊,浪濤飛揚,水勢駭人。
馬成戟心悸地向水中看了一眼,卻不跳下,仍持戟在河邊苦撐。他不會水,就是功力未失之時,也不敢輕易下水,更何況不遠處便是那道百丈高的瀑布。如果從這裡跳入水中,就算淹不死,也會跌死吧?
“膽小鬼。”江韜對他嘲諷地一笑,不由分說地拉住他一同跳下水去。
“堂主,快走!”劉海算向尚天華叫道。
他飛身來到尚天華面前,想要幫他擋箭,卻被尚天華反手抓起,拋進河裡。
尚天華邊舞動長槊,邊向河邊退去,一眼瞥見孫木雷留在最後,正在與貨車較勁。他不由氣得大叫:“孫木雷,這種時候你還在折騰什麼!”
孫木雷憑藉蠻力把貨車拉往水旁,目露狠色地說道:“咱們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了齊王那隻龜孫子!”
尚天華無奈,只得護他。
誰料貨車剛到河邊,車輪立即陷入溼泥之中,無法移動。
孫木雷不肯放棄地轉到車後。倒退數步,他深吸了口氣,猛力撲向車子。車輪一震,終於離開泥澤。他再次使力撲到車上,哈哈大笑着與車子一同墜入河中。
“撲撲撲”!
羽箭不停地射落在路小花的周圍。她抱頭蹲在地上,怕得不敢動彈。
程青協揮舞着長矛擋在她的前面,他的肩膀與大腿上已各中一箭。
“走!”尚天華趕到二人旁邊,把瑟瑟發抖的路小花夾在臂下。
程青協心頭一鬆,正要後撤,卻被一支羽箭射中面門。他仰面跌倒,再也沒有起身。
尚天華沉重地凝望了他一眼,雙目之中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情緒:程青協在隊中武功最差,一直被衆人呼來喝去。然而今日,是他最勇敢的一次!
停了片刻,他默然拉起路小花跳入水中。
“小花!”一道白色的人影撥擋着羽箭,飛快地奔向河邊。
徐紹風尾隨着樑猛彪的人馬前來。樑猛彪吃過尚天華的虧,不敢正面應戰,只令軍兵圍困,不停射箭。他無法阻止,只得快步趕來。
誰料他剛到河邊,正看到尚天華拉着路小花一同跳下水中。他立刻毫不猶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湍急的河水冰冷無情,將一切落入之物推向瀑布。
傾刻之間,所有的人和物都被瀑布衝卷得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