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少許人外,朝堂衆臣現在對此事還一無所知,他們正說着另一件和科舉有關的事情,在太監喊完“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之後,狄剡就顫顫巍巍地走出朝列,“啓奏陛下,老臣彈劾諸考官處事不公,遺漏賢才。”
福王坐在寶座上不耐煩地揮揮手,如果不是這幾日有朝廷的掄才大典不得不出來應付下,他恐怕連上朝都懶得上,值守的太監連忙讓狄剡如實道來。
“此次進士科考試,老臣發現一位狀元之才,奈何諸位考官和齊尚書卻以偏見將其黜落,老臣不服,還請陛下主持公道。”將當日考場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狄剡還不甘休,竟從袖子裡摸出一份他那天命人謄錄的試卷搖頭晃腦地朗誦起來,看的寶座上的福王扭來扭去好不耐煩,而殿上的羣臣也分作兩撥,一撥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紛紛搖頭不已,進士科的題目他們哪個不清楚,這篇文章繞來繞去也沒有說到題上,黜落不是應該的事情麼?另外一小撥則搖頭晃腦地品味着文章的高妙之處,時不時點頭稱讚,看上去和狄剡一般的欣賞。
“陛下,如此佳作實屬難得一見。”唸完之後狄剡不顧口乾舌燥,繼續給福王分析着這篇文章的好處,哪裡哪裡用了什麼典故,哪一句堪稱文采絕佳,何處又是深合聖人教導,將這篇文章說的簡直千古少有,言語之間悲憤至極,好像錯過了這位賢才嘉州的天就要塌了一般,強烈要求福王更改進士科的最終結果,將此人點爲狀元才行。
福王哪裡能讀懂這篇文章的好處,好不容易聽狄剡囉嗦完了,他習慣性地將目光轉向李悠,“太尉覺得狄先生所奏之時如何?”
“言語空泛,並無一處落在實處,就好比是空中樓閣一般,將其黜落乃是正理,齊尚書等人當日的決定並無過錯。”李悠想了想,這人空有文筆而不識時務,就算是放到宣傳機構去寫文章都不能讓人放心,還是讓他在朝廷之外安安心心地做個文人算了,說不定還能寫出什麼流傳千古的文章來。
“老臣亦以爲是,此人分明是讀書讀得迂了。”錢颯也毫不客氣地出言批駁,“科舉乃是爲國選拔治世之才,此等空寫的幾個好句子,卻絲毫不通世事的人要來有何用?而狄剡卻將這等答卷當做了寶,可見他仍未領會到朝廷掄才大典的目的,以老臣看今後若是再開科舉,狄剡就不用再擔任考官了,以免讓朝廷遺失賢才。”
錢颯的話更加不客氣,聽完之後氣得狄剡面紅耳赤,他竭力爭辯道,“偃武修文,以仁恕治國方是上策,只要陛下親賢臣遠小人,廣納賢才,北虜自會不攻自破,又何須像如今這般妄興兵戈,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噗,李悠差點笑出聲來,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難道不派遣大軍出擊,那些北虜就會自動退回到草原上麼?這狄剡實在是不可理喻。
“狄大人所說百姓苦不堪言可有實據?”范蠡走出朝列冷冷地問道,如今除了剛剛收復的都畿道,其餘三道都比李圭在位時好了許多,這些都是李悠率領羣臣歷經千辛萬苦做出的改變,他自然不容許狄剡出言污衊,“狄大人切勿信口開河。”
“短短數年之內,先出兵嶺南道,又揮軍攻入京畿道、都畿道,連番大戰定有無數士卒傷亡,而這些士卒都是一家一戶的頂樑柱,一人傷亡則全家蒙難,豈非苦不堪言?”狄剡梗着脖子說道。
“嶺南之戰和前次北伐的奏摺難道狄大人沒有看過麼?”這般隨意張口就來的作風實在是讓人受不了,他這句話又惹惱了司馬錯,司馬錯站出來喝道,“嶺南一戰殺敵上萬,俘獲數萬,而我嘉州軍傷亡不過數百;此次北伐殲滅耶魯翰八萬大軍,收復都畿道,傷亡纔不過千餘,且這些傷亡士卒的撫卹也都如實發放,足可令其家人再無後顧之憂,狄大人若是能找出真憑實據倒也罷了,若是不然我就要彈劾狄大人信口開河、污衊朝臣了!”
這下狄剡直接愣了,他昔日哪裡關注過戰事方面的消息,怎麼會想到連番大戰嘉州軍才這點損失?在他看來上十萬大軍的混戰怎麼也要傷亡過萬才合理,渾然沒有想到嘉州軍現在竟然已經如此強大。
言窮詞盡的狄剡不敢和司馬錯、范蠡再行辯論,直接開始耍賴了,跪在朝堂上哭訴不已,一個勁兒地翻來覆去說着仁義治國方是上策的話,弄得羣臣面面相覷,怎麼就跑出這樣一個活寶來了?
李悠也被這個愚儒弄得失去了耐心,他站出來壓抑着怒氣問道,“既然如此,那麼將都畿道給狄大人治理,狄大人可能用仁義抵禦那些北虜,讓他們不敢南下?”
“老臣...老臣不能!”狄剡知道自己雖然學識廣博,可疆場廝殺護守城池,完全是一無是處,怎敢答應。
“一道之地你治理不了,那麼一州之地總該可以吧?若是讓你擔任潞州知府,你可能護得住一州平安?”李悠繼續追問道。
“老臣...老臣不能!”狄剡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可是他還是不敢答應,潞州可是和河南道緊挨着,正是北虜的攻擊重點,他要是去了怎麼會有好果子吃?
“呵!方纔狄老大人侃侃而談,我還以爲天下之事沒有能難倒狄大人的呢。”李悠忍不住出言諷刺道,他的語氣越發的冷了,姚廣孝等熟悉李悠的人知道他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一州之地也不行,那麼一縣之地總可以了吧?”
“老臣不能!”狄剡還是不敢答應。
“那麼一堡之地呢?”要是連一處城堡都不敢守護,李悠就打算直接讓他滾蛋。
“老臣...老臣能行!”狄剡知道自己不答應就肯定會被治罪,因此他硬着頭皮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