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院子裡等着。
可是等了一會,中間屋子裡沒有動靜,同伴也沒有出來,帶頭黑影人生疑了,伸手指了指同伴,又揮揮手,帶了三個人悄悄摸到門前,伺機衝進中間屋子。
第一個黑影剛進到屋子裡,迎面寒光一閃,一把刀從暗處伸出來,在他的脖子上一拉,呼哧一聲鮮血亂噴。
黑影捂着脖子往地上倒去,卻被裡面的人一腳給踢了出去,撞在了身後黑衣人身上,兩人滾作了一團。
帶頭黑衣人目露兇光,打了一聲尖銳的唿哨,從院子各處現出幾個身影,一起向中間屋子撲去。
陳三站在中間屋的門口,手持鋼刀,對着迎面而來的第一位黑影,當頭就是一刀。
那人側身一閃,身後的黑影猛地向前一撲,手裡刀尖直奔陳三的心口。陳三沉住氣,不慌不忙,右手一轉,手裡的刀格着黑影人的刀一轉,把它格開。
第一位黑影閃到側面,轉頭向陳三撲來,手裡的刀直插他的右肋。
陳三右手的刀順勢一擺,把刀盪開,左邊突然竄出一黑影,向他露出的左邊空檔猛撲過來。
被三面合擊的陳三發現,對手配合默契,身手了得,不是一般人。
他只是個普通的錦衣衛軍校,又不是什麼絕世高人,對付三五個普通人勉勉強強,可對面的人不是普通人。
陳三實在擋不住左邊黑影的襲殺,又不願讓出屋門,一咬牙,整個人向左邊黑影撲去,猛地撞進此人的懷裡。
陳三右手抵住黑影人的刀,貼着身,讓他動彈不得,順勢抓着他的衣領,猛地一轉,把他甩到右邊,按在了門框上。
左手拔出腰間的短刃,對着黑影人的腹部猛插幾刀。
只是他動作快,其他黑影人的動作也快。
帶頭的那位衝到陳三身後,手裡的鋼刀像毒蛇直奔他背後的要害。
左邊那位黑影人搶前一步,正好封住了陳三躲閃的去路。
被左右合擊逼上絕境的陳三隻好反手伸出左手,握住帶頭黑影人的刀,順勢轉身,對着左邊黑影人就是一刀,想以傷換傷逼退黑影人。
後面的兩位黑影人正要加入戰團,左邊屋子裡閃出一人,正是劉大,狠狠一刀,攔住黑影人的前路,嘴裡大喊道:“來人啊,抓賊啊!
有賊人行兇!”
驛站四處陸續有燈光亮起,醒來的人還在猶豫,還在權衡。
自己衝出去,萬一被行兇的賊人傷到,值不值啊?
算了吧,驛站有驛卒,有安保人員,讓他們去就好了,自己犯不着冒險。
劉大繼續大喊道:“快來人,有人要殺海青天!有賊人要殺海瑞海青天!”
什麼?
居然有人敢殺海瑞海青天!
整個安保裡驛站沸騰了,數十上百人從房間裡跑出來,手裡拿着各色武器,有刀劍,有桌子椅子腿,有門栓木,有粗柴火,有耙子,向這邊彙集過來。
“狗賊!休得傷害海青天!”
“各位老少爺們,要是讓賊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傷了海青天,我們這輩子就沒法見人了啊!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祖宗蒙羞啊!”
此時,十幾位驛卒也舉着火把,提着刀槍跑了過來。
數十人衝進院子裡,在幾支火把的照亮下,一眼就看到,有幾人穿着黑衣,蒙着臉,一看就不是好人。
“打啊!”
“打死這些狗賊!”
數十人一涌而上,各色武器悉數往上招呼,如同雨下,很快就把幾位黑影人淹沒。
帶頭黑影人機靈,見到不對就往暗處一鑽,然後翻牆躲到外面的一角,等到衆人衝進小院子裡,他伺機往外跑。
剛轉到一處拐角,正回頭看有沒有人追上來,突然聽到前面有人招呼。
“狗賊!”
黑影人連忙轉回頭來,看到一位滿身肥膘的男子,大腦袋粗脖子,站在跟前,手裡握着一根長柄鐵勺。
眼睛一瞪,狠狠地掄了過來。
帶頭黑影人躲閃不及,半邊臉被鐵勺結結實實砸中,來不及哼一聲,當即暈死過去,噗通倒在地上。
“這裡還有一個!老子砸暈了一個,在這裡!
呸!居然敢加害海青天,老子打不死你!”
驛站的驛丞出面維持秩序,他帶着驛卒把賊人都綁了。
包括右邊屋子裡的四人,總共有九位賊人。
先前摸進中間屋子的兩個賊人,被放倒了,非死即傷。
陳三殺了一位,砍傷一位。
劉大砍傷兩位。
驛站大廚一鍋勺掄暈了一位,還是他們的領頭人。剩下兩位被衆人先打了個半死,然後生擒。
“劉百戶,你已經察覺到不對。”
劉大沒空回答驛丞的話,只是催促:“郎中,有找郎中嗎?附近有駐軍嗎?派人去請駐軍的軍醫,他們最擅醫治刀槍傷。”
驛丞連忙答道:“我已經派人去附近鎮上請郎中,五六里路,很快就請來。駐軍附近沒有,只有保定城那邊有,太遠了。
劉百戶,你有同伴受傷了?”
“吃了兩刀,胸口和腹部”
“百戶,百戶!”胡廣茂在屋子裡喊道。
劉大連忙衝了進去。
陳三躺在胡廣茂的懷裡,滿是鮮血的右手被旁邊的海瑞緊緊地握着,臉色慘白,嘴脣發烏,雙眼眼神渙散。
“陳三,馬上要到家了。”劉大蹲下身來,握着陳三左手。
手上的血還沒完全凝固,卻冷了。
“過兩天就能進京,回家了,你家老二還要辦酒席,一對新人還要給你小子磕頭呢。明年你就能抱上大孫子了。”
陳三嘴裡吐着血沫,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孫子,好海老爺,幫忙.取個名字出息光宗耀”
最後一個字再也說不出來,陳三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雙眼無神地看着北邊,那裡是京城,有他的家人。
胡廣茂抱着陳三,低着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海瑞臉色峻然如冰,雙手握着陳三的右手,“我一定會給他取個名字,還會給他推薦一位好老師,讓他有出息,光宗耀祖。”
劉大紅着眼睛,強忍着淚水,伸手把陳三的眼睛合上。
海瑞甩着袖子,出了屋門,問道:“賊首在哪裡?”
大廚連忙把被捆成一團的黑衣人拽了出來,“海老爺,在這裡,賊首在這裡,是我砸暈的。”
海瑞走到跟前,拱手做了個長揖,“多謝義士!”
“嘿,嘿,舉手之勞,嘿嘿。”大廚幸福得說不出話來。
海瑞看了一眼帶頭黑衣人。
黑麪巾被扯了下來,半個臉紅腫得像發麪饅頭,把嘴巴擠成了歪嘴巴。
“劉大,出來辦正事。”
“是。”劉大抹了一把眼淚,交代胡廣茂找人幫忙,把陳三的屍身收斂好,天亮了找口棺槨運回京城去。
說完轉身出了門口。
“海老爺。”
“把這廝拖到你屋裡去,老夫要問他話。”
“是!”劉大一伸手,抓住帶頭黑衣人的髮髻,使勁一拉。黑衣人慘叫一聲,身子跌跌撞撞地跟着,被拽進了左邊屋子裡,一腳被踹倒在地上。
海瑞不知從哪裡接到塊布,搽拭着手裡的血,那是陳三手裡的血,不慌不忙地走到帶頭黑衣人跟前,蹲下來,先左右看了看,看手上的血跡有被搽拭乾淨沒有。
一擡頭,冷然地問道:“你身手不錯,應該也是錦衣衛軍校出身,說吧,你是襄藩還是周藩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