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禎娘聽過顧周氏乾脆利落的一番話, 並不意外,只是點點頭道:“這一回往上打點走動不知是他家哪位定下的, 總之是不成了。”

顧周氏也道:“是這般了, 只有銀子算什麼, 事情已經鬧到這般地步了, 是能善了的麼!總歸上頭要給下頭讀書老爺做個榜樣,不能敷衍,不然成什麼樣子!至於方家未免想得美, 這樣的情形居然還想着全身而退,這正是不聰明來。”

禎娘心裡揣摩, 覺得不見得是人家想得美,畢竟死到臨頭也要垂死掙扎, 有幾個人能認命。不過這樣的話不必和母親爭辯,只是另外說道:“這是開頭就錯了,若是一開頭捨得下本錢, 花錢有如今大方, 從京城來的也就不會是一個半吊子揚州本土京官來——來一個已經被銀子砸昏頭的, 硬派一些。事情雷厲風行, 該殺人就殺人, 該判決就判決。最後蓋棺定論,塵埃落定,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禎娘足夠聰明, 說這個話的時候她簡直是把事情剝來一乾二淨。但是她到底只是個沒經過事的少女,雖然事情看得透透的, 嘴巴也說的果斷絕情,可只怕她自己都不知她所說的話意味着怎樣黑暗——話說到頭,她的聰明足夠她知道該做什麼,但是她的經歷根本不足以讓她明白她的所做意味着什麼。

不過這些也不算什麼,就連顧周氏也沒有干涉的意思,在她看來這世上若是人太好來,便活不長久。她沒打算讓女兒成來十惡不赦,但也不想教出個小白兔,在將來讓人生吞活剝。以後自己的生意可不都是禎孃的,到時候上下走動,可不是聰明能夠應付的,還得‘明白’。

這時候禎孃的神色是淡漠的——甚至不是冰雪,那至少意味着她若有所感。她只是搖搖頭道:“至於銀子,這時候大家不會收的,話說將來應該能收着,可別忘了,真個嚴辦起來說不得就能抄家,到時候什麼東西沒得呢。”

實在話,武宗之後就很少有商戶人家抄家來,抄家的多是一些官員。這也是武宗皇帝扶持商戶的舉措,只怕一些官員和貴胄想來主意想要侵吞人家財產,行抄家的舉動。有利有弊,壞處就是讓商戶人家能放肆以錢財求生。譬如說這次,沒幾個人覺得方家會被抄家,想要得錢財也就是事情得善了,這就有了他家使勁的念頭。

禎娘看出顧周氏的一點疑惑,道:“也只是猜測罷了,雖則抄家的少,也不是沒得。更何況這回方家是靠什麼做事,舞弊案是靠着錢,之後欽差那兒也是靠着錢。有限的幾個商戶抄家的案子可不是都是因着中間錢財使用的太多了——朝廷怎麼說,本就是銀子的禍事,自然就要把銀子去了。這纔是行事作風。”

雖說如此,禎娘也說這只是猜測,畢竟這樣的事情又沒個定論,誰知道會怎麼走。不過後頭的事情倒是坐實了她的話,她自己都微微驚詫——原來自己竟是個鐵口直斷的。

不說將來如何,眼下這時候顧周氏卻想着要同大夫人知會一聲。她不打算替方家說話,也不會手下好處,但是事情就該和大夫人說一聲。這也是她纔到金陵與一年就能深得大夫人信任的緣故,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是不瞞着人,敞敞亮亮地放出來。

也是事情正好了,七月初十正是大夫人王太太的生日,雖然不是什麼大生日,但也是要辦的,因此隔了兩日顧周氏就帶着禎娘去了盛國公府祝壽。

這一回過生日倒是不同,大夫人早說去歲整生日大辦過了,今歲只要自家人吃個飯就是了。但是一家主母可以這樣說,下頭的兒媳婦孫媳婦卻不能真個這樣想着,真個這樣想了纔是愚蠢,這時候就該更加精心纔是。

其中小王氏既是兒媳婦又是內侄女,平常也最是一個有主意的,自然由她說話。她只是笑呵呵的,立刻就扶着大夫人的手臂道:“母親可別這般說話,雖說不是整生日,但也是壽辰,哪有這樣簡便就過了。哪怕是民間那些貧寒小戶家裡祖母過生日也要歡慶起來,有四方親朋好友街坊鄰里祝賀,母親怎能這樣。況且母親也要體諒咱們呀!如今母親說不過生日,您是家裡頭一個,您說不過生日,往下數,今歲誰又敢過生日?話說還有一月餘就是我的生日了,到時候我還想收禮喱!”

這一番話說的在場無不噴笑,就連大夫人臉上也帶出濃濃的笑意,口裡道‘你這猴兒,你這猴兒’。本來麼,前頭還是正經話,後頭就往私心去了,這不是真的私心,而是戲謔的話,說的人哪個不笑!

有了小王氏開這個頭,大兒媳萬氏纔好說話,這時候也道:“曉得母親是體恤咱們,免得家裡上上下下又該匆忙慌張,另外也是儉省的意思。只是道理是這樣,卻也不能真個如母親所說,不然以後老爺們和媳婦們如何站得住腳,卻是不孝了!母親不必擔憂呢,簡樸些也有簡樸些的辦法,有咱們二奶奶在何必發愁呢!”

說到最後萬氏也是戲謔了一句,小王氏聽了假意瞪了她一眼不依不饒道:“平常只當嫂子是個真正賢能的,如今看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呢!孝敬母親的好差事要搶着,只是苦惱事情卻丟給了咱們這些勞碌命。如今一時半會兒我有什麼主意!你可別代我說大話,沒個結果出醜的可不是我!”

大夫人這時候嘴角笑意越發厚了,指着小王氏便道:“之前最先攛掇我過生日的是誰?說孝敬我的是誰?這時候你嫂子不過是讓你想主意,難道你平常不是個主意最多,最好攬事的?這時候推脫起來,只怕前頭說的好話都說假的!”

聽到這樣的話,小王氏立刻假裝冤屈,苦笑起來:“母親哪能這樣說話!我的孝順誰不知呢,罷了——我也只得勉力想個主意,你們一個個的都逃不掉!”

說着小王氏便對着在場的妯娌和晚輩講出主意:“只說那些小門小戶慶賀有湊份子的,咱們這一回也來,人人都按着自己的力量出一份銀錢,不拘多少也是一份孝心。只要咱們大房裡出錢也就夠了,我可知道咱們這兒財主多着呢!到時候的銀子,酒戲這些哪裡不足夠?”

這樣說話底下的妯娌和晚輩沒有說不好的,都道:“二奶奶的好主意,又是有趣兒,也是盡了咱們的孝心,也不要公中出錢,是太太儉省的意思,真個極好!”

然後便言語起大家該出多少銀子的事情來了。最先打頭的當讓大兒媳萬氏,這時候直接道:“這是爲母親盡孝心的事兒,估算銀錢,湊個整數,我便出一百兩罷!”

這可不是萬氏吝嗇,實際上正是她聰明呢!若不是大辦,請的人有限,這樣生日宴能花費多少?滿破費也不會越過五百兩。他們大房裡兒媳婦孫媳婦連起來有八個,人人湊銀子,她一個全出了叫人家怎麼辦?也就沒了之前的趣味了。

果然她這樣說話,小王氏便接着道:“我不敢和大嫂比肩,自然要低一層,就出八十兩!”後頭一個妯娌——庶出老三家的。也就接着出了八十兩。至於其他孫媳婦,則是五十兩的例子,這樣就湊足了五百一十兩銀子,什麼生日都過的了。

這樣事情還不算完了,這樣的消息立刻傳遍了府裡,二太太鄭夫人就同自己的兒媳孫媳道:“大嫂過生日,湊份子這樣的事情我這個做妯娌的不能不出,你們這些做小輩的就看着湊吧。”

二房是這樣,三房四房不管心裡如何想的,這時候大家都出錢是一定的了,就是顧周氏聽到了消息也趕忙送了五十兩銀子來!

到了生日當日,應付過一干親朋,大夫人私下與顧周氏說話,還道:“你有事湊什麼熱鬧,後頭的銀子都超出千兩了。本來打算儉省着過的,竟然還是這樣奢華!”

顧周氏卻是恭敬而不失親近地道:“太太這話原不錯,只是咱們的心意是咱們的心意不是!況且也是五十兩銀子,這哪裡算什麼,不過是全了情意。不只是我,就說太太房裡這些老姐姐們,哪一個不是爭着出錢?錢不多,但是也是對太太的心!”

王夫人嘴角露出笑意,道:“說不過你們!你們常常就會這些好話哄我!也別說這些好聽的了,今日你特地來與我私下說話,定然是有事情說了。這會兒也沒得旁人了,你就說罷!”

這時候顧周氏略略遲疑,然後纔開口道:“這件事前日得知,本不該勞累太太的,只是想着到底不能專斷——原先我是不知國公爺竟然要做欽差去揚州了,方家人找上門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事情。說句讓太太發笑的話兒,人家自忖門第,哪會和咱們這些新榮暴發之家來往!”

顧周氏沒有點透到底是什麼事情,但是王太太如何不知,只說‘方家’兩個字,一切就是昭然若揭。她也不表露神情,只是呵呵一笑道:“憑他們是什麼人家!說到新榮暴發,難道他揚州方家又是什麼了不得的名門不成?倒是不知能看不上別家了。”

說這樣的話雖然是帶着笑意的,但是作爲超一品國公夫人的威嚴卻顯露了出來。她說完臉色沉了沉,道:“這事我知道了,你不要管他們,什麼也不要應承。除了這個,他們還有什麼別的事?”

顧周氏立刻將那張條子呈給大夫人,道:“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來上門的婦人給了這個。這些東西哪裡是給我的,自然是想透過我奉給太太了。”

大夫人掃了一眼紙條,笑着道:“只有一張條子?呵,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當年方家老爺子的吝嗇勁兒還沒過!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只給一張條子,怕遇上不講究的收錢不辦事呢!不過你做中人有什麼好處,總不會得不到好東西罷!”

顧周氏笑吟吟道:“我又是個什麼人物呢,不過是沾了太太的光,讓人家說幾句奉承話罷了。左不過得幾句日後必有報答罷了——說來還好沒得好處,不然我又不能替人家辦事,收不收都不好呢!”

大夫人這時候算看完了條子上的東西,冷笑一聲道:“可笑至極!如今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呢!事情到了這地步,若想着全身而退未免天真。這時候就該棄卒保車,推出幾個不重要的子弟,背下這件事,雖說免不得元氣大傷,但是卻能保存根本。這時候還是這般扭扭捏捏裝腔作勢,真以爲不會辦了他們?”

顧周氏這時候可不會插一句嘴,只是恭順的聽着話罷了。大夫人斥責了幾句,見到顧周氏的樣子這才緩和了聲氣,道:“還是你做的不錯,如今到了金陵才一年,給府裡放進項不少,但是卻從來不給府裡惹麻煩,也不曾藉着府裡的招牌做事。只是你這樣的可少,方家背後的是成國公,這幾日可是發愁,只想着這幾日約見老爺,老爺哪裡敢應承,只是避着不見罷了。”

閒閒感嘆了一句,然後道:“你家如今賬上有多少現銀?”

顧周氏不解其意,但是依舊回答:“做生意的現銀不見得多,大多在產業上,這樣的事兒太太也是知道的。不過太太若是急需用錢,我打量着想辦法,套現一些,湊出一二十萬兩應該能做到。”

顧周氏話裡並沒有摻一點水分,論起來就是隻能快速套現這許多,再更多,就該要賤賣一些不那麼好套現的資產了。她這樣擺明家底,也是因爲她明白大夫人並不是那樣刻薄寡恩侵吞他們這些人的資產的。若是真急需用錢,過後自然有所回報,這樣的人情可比銀子值錢。

大夫人輕輕點頭,似乎爲了顧周氏的老實滿意,過了一會兒才道:“這些銀子還是太少了,你想法子從錢莊票號拆借一些也罷,變賣其他資產也罷,湊的多些來。過些日子也好讓你發一注財。”

顧周氏還是有些不解,只得疑惑地回家。之後叫來在金陵的掌櫃苗延齡和禎娘商量這到底是個什麼事情,一個是爲了心裡有個底,另一個就是套現銀子當然還是要同掌櫃通氣。

苗延齡聽過東家太太的說法,只覺得腦中閃過什麼念頭,他還沒有抓住,禎娘已經脫口而出:“大夫人確實是要送家裡一場富貴!準備現銀是爲了方家抄家後家產折銀,自然是多多益善!”

禎娘反應如此之快,不是因爲她比苗延齡更有經驗,而是她之前就想過方家可能遇着抄家事,而苗延齡輕易不敢想真有商戶大家要抄家。這時候聽到禎娘道出,還有什麼不知的,立刻笑着道:“正是正是!大小姐是洞若觀火,這件事必是這樣無疑了!”

說到這裡苗延齡精神百倍地走動起來,躊躇滿志,一時竟有不知如何下手之感,思索了一會兒道:“既然是這樣,太太只管趕緊多多地籌集銀子,賤賣產業當然不可,但是往錢莊拆借是立刻要做的。錢莊的利錢哪裡比得上抄家的賺頭!”

這並不是說笑的,抄家賺錢誰不知,而且是賺頭極大!夠得上抄家的人家家底都是極爲豐厚的,有時趕上官場動盪,十幾個官員砍腦袋,抄家之後,原本乾癟的國庫都充盈了。這一回只是揚州方家,自然要弱一些,但是任何抄家對於有機會在其中撈一筆的商戶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

顧周氏聽到這樣的話立刻豁然開朗,心裡也豪情萬丈起來,立刻道:“你們只說該借多少罷,這一回倒是能得個大好處了!”

苗延齡並沒有說話,看了看禎娘,禎娘理所當然道:“當然是能借來多少就借多少了,還要看看各家錢莊肯放多少銀子來,誰家多就借誰家。”

錢莊借錢不是高利貸,人家利錢低一些,但是要有抵押。顧家自然能以自家產業做抵押借錢,不過同樣的產業能借到的銀子也不同。這其中有不同錢莊估值的不同,也有利息不同的關係。若是願意利息高些,人家也就願意把款子放開些。

禎娘想的很自然,這時候利息再高也高不過抄家的利潤了,既然是這樣選擇簡直不用想。不過顧周氏卻猶豫了——她在借銀子上一慣這般。她遲疑道:“要不要這般?只要普通拆借,銀子也不少。這其中也有風險,說不得方家有人在京城拼命使錢,到時候事情有所鬆動,不抄家了,咱們虧的很了。”

正是因着顧周氏可能打退堂鼓,苗延齡纔不說話,讓大小姐提出,不然之後可是很難說的。這時候顧周氏心有猶豫,禎娘卻是胸有成竹。她乾乾脆脆道:“這世上沒有生意的穩賺不賠的,只是想想風險多少,利潤多少,估量着該不該做一回罷了。”

禎孃的意思明明白白,利息再高也不怕。大不了日後沒得抄家。家裡還銀子原數奉還,再給利息就是,也不會傷筋動骨。但是這樣的好事可是難得遇到,天予弗受反受其咎。

顧周氏想想禎娘,想到自家如今的家業,或者算是不錯了,但是真個想要禎娘堂堂正正嫁入高門卻不能夠。一時之間有了決斷,立刻道:“既然是這般,苗掌櫃一切就交由你去辦,借出最多的銀兩來!”

最後顧家把海貿的貿易准許都押上了,連着家裡本有的銀子,竟然湊了一百萬兩之多,要知道顧家的產業可沒有一百萬兩那麼值錢——這當然是因爲沒有把養珠的生意暴露的緣故,爲了保守這個秘密,並沒有將海中洲那邊的產業拿出。

事情之後的發展顧家只是斷斷續續地得知,只是曉得盛國公奉旨緝拿方家上下,又查抄家產的事情倒是曉得地及時。揚州有了消息,大夫人立刻就叫來了顧周氏。

大夫人在自己的小花廳待客,她身邊得力的管家媳婦則是與顧周氏接頭,把一張清單給了顧周氏。顧周氏只拿眼睛一睃就曉得這是抄家清單,不敢怠慢,立刻認認真真看過。開頭還神色如常,後頭就覺得詫異起來。

那管家媳婦道:“上午這單子纔到府裡,大夫人這是先讓你看一回,其餘的人還沒得見呢!說是已經與國公爺商量過了,將這些資產這家賣給你。”

揚州方家,縱使比不得揚州八大鹽商,但也是揚州頭一等的土豪了。其身家多少,就是顧周氏不甚清楚,但是大約的底兒還是有的,至少也該有五六百萬傢俬。但是這家產單子上的數兒就差的太遠了。

田產屋宅、金銀珠寶、綾羅布匹、古董玩意等,只怕加起來也就是一百多萬——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抄家這樣的事情,從來就是家產數目越少越好,不只是抄家的官員這樣想,就是被抄的人家也是這個意思。

官員自然是想着少上報一些,到時候就能歸於自身。至於抄家人家的想法就更有意思了,尋常來說抄家人家家產數額越巨,罪名越大。雖然方家不是官宦人家,不能說家產越多貪腐越重,家產多算不得什麼罪過。但是事情到了如今,早不是一開頭一個‘揚州科考案’可以打住了,揭開了蓋子,總有別的事情出來,不然就顯不出經辦官員的能耐和功勞。

方家生意做到如今,哪能沒個把柄。做生意時下過多少黑手,又有魚肉鄉里專橫跋扈等等,銀子越多,自然說明做過的爛事兒越多。這時候銀子之於方家真成了咬手的了。

那管家媳婦略帶豔羨地道:“這些東西太太吩咐過了,讓你折價五十萬兩買下來,東西就算你的了。另外這是第一張清單,過兩日上頭的人談妥當了應該還有第二張清單,到時候還要過來。”

這纔是清單數目不對的緣故了,那些負責查抄資產的官員,連盛國公在內哪一個不是要得些好處分一杯羹的,總不能上下白白忙活一場。這兩日只怕就是要商量着其餘四五百萬的東西該如何‘分贓’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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