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波坐在車裡幹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總覺得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不可能就那麼坐在車裡呆半個小時左右，就算他是刑警也一樣，昨天的情況又不是在蹲點兒。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當時的李宇波，在查出來梨桂鎮的這個信息之後，明知道那是個厲鬼窩，可能還是會想着白天去一趟那裡，他這麼出來進去的幾次，倒是也能看出來些端倪，不過還是剛纔的話，如果是那個老太太的話，我感覺他坐在車裡的時間，太久了。
但他再怎麼說，都是個刑警，做事不會這麼猶豫。所以我認爲，他是從一開始坐進車裡，魂魄就被人勾走了，可能性就大的，不是那個老太太，而是第一個從他車旁邊路過的老頭，勾魂，不是一定要觸碰到人的肉體才能把魂勾走。
分析完這些，我看向小孟，“一點二十三分的畫面，再調出來給我看看吧，另外能不能把那個老頭的臉放大，單獨放一屏。”
“好。”
聽到我要看一點二十三分的畫面，李小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如果這會兒真讓他從這些個人裡面確認出來一個嫌疑最大的人，他可能會跟小孟一樣，選擇那個老太太，畢竟除了那個帶着小孩的女人外，只有那個老太太，是先後兩次觸碰過李宇波所坐的那輛車的。
“那個，像素有限，這已經是最清晰的了，有哪看不清楚的，咱只能再放大。”
嘴上和我解釋着，小孟的手啪嗒啪嗒地在鍵盤上按了幾下，一點二十三分的畫面很快就出現在了九張屏幕裡最中間的那一個上。
被放大後，白色警車透明的玻璃後，坐在駕駛位上的李宇波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常，倒是那個老頭，出現在畫面裡時他走得速度很慢，右手拿着個木製柺杖，並且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他走過李宇波所坐的警車旁邊時，幾乎是兩三步一停。
這個老頭從監控錄像裡看上去很老了，頭髮整齊地往兩邊梳着，但因爲實在過於稀疏，隱隱地還能從發間看到微黃的頭皮。老頭的臉看上去也相當蒼老，鬆垮垮的皮膚往下垂着，連眼皮也是一樣，從視頻裡看，他的眼睛幾乎小到可以忽略，鼻子和嘴巴看上去也沒有什麼不對，但看了他這張臉，我卻覺得有些熟悉。
這熟悉說得是感覺，這個老頭怎麼看都有八九十歲了，而我認識的人裡面，年齡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我家附近的一個遠房親戚，而且今年最多也就七十五歲，更何況她還是個女的。
能讓我感覺熟悉的人，一定是我見過的，可這個老頭會是誰呢？
想着我開口說道：“能把這個老頭的臉再放大放大麼？”
“好。”小孟似乎就在等着我這句話，只見他手指飛快地動了幾下，這老頭的臉瞬間便佔滿了這個屏幕，“夠大不？”
“夠了。”
眼前屏幕裡的畫面並非是靜態，不過這老頭走得確實太慢，跟靜態圖也沒啥太大區別。我緊緊盯着這張屏幕裡陌生的臉，腦袋儘速地旋轉着，儘可能的把這張臉或者這張臉給我的感覺，和記憶裡的某個人對上。
“蘇然，要麼咱看看那個老太太吧，我覺得她的嫌疑要大一點兒。”當我努力匹配的時候，李小青沒忍住開了口，他這話裡有着一些我不太懂的急躁之意。
“好，不過給我留個屏繼續放這個老頭。”
“行。”
一陣快速的鍵盤敲擊聲過後，眼前九個屏幕裡有四個換成了昨天下午一點二十八分的畫面，相比右下屏幕裡那個較行動遲緩的老頭，這個老太太的動作相比起來，要敏捷得多。
李小青瞅着老太太一出場，便扭頭看了看我，或許是想讓我多瞅瞅這個老太太的情況，他沉聲道：“放大一下。”
小孟瞅着屏幕點頭，“好”。
左上角的屏幕隨着小孟的聲音變作了老太太的臉部特寫，只是我的目光卻看着中間那個屏幕裡，李宇波的情況，比起一點二十三分時，李宇波在車裡的坐姿已經發生了變化，那垂下的頭告訴我，在老太太伸手敲窗戶之前，李宇波的魂便已經被勾走了。
確定了這一點，我扭頭朝李小青問道：“那個老頭的身份你們有去查麼？”
“沒有。”
對於我的這個問題，李小青似乎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如實回答了我。
他的答案，在我的預料之內，畢竟一個連走都快走不動的老頭，連車都沒有去碰，誰會想到他就是勾走李宇波魂魄的人呢。
“不用看了，不是那個老太太，是李宇波上車後，第一個從他車旁邊經過的老頭。”
我說着目光繼續盯着右下角的屏幕看着，而在我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強子，這會兒卻碰了碰我胳膊，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蘇然，人的眼睛會閃黃光麼？”
“老外的話可能性比較大。”
“中國人呢？”
“有強光直射的情況會，有眼疾的情況下也有可能，平日裡不會。”
回答強子的是李小青，畢竟我對於這些沒有什麼研究，不過強子問的問題，卻引起了我的注意，畢竟他在這種情況下，基本都是會保持沉默的，既然開了口，便一定是他發現了什麼不對。
“右下的那個屏幕時間再倒退半分鐘，你們看那老頭的眼。”強子道。
小孟的操作水平相當不錯，強子說完不過五秒鐘，他便已經將畫面切換了回來，時間剛剛好，“好了。”
半分鐘前，正好是我觀察左上角畫面裡李宇波情況的時候，右下和左上明顯是一條對角線，所以右下的畫面，自然被我錯過了。
按強子的要求，右下角的屏幕時間換到了一點二十四分十七秒，畫面裡的老頭正低頭緩慢地走着，並沒有什麼異常，而就在過了五秒之後，老頭一直看向地面的頭卻忽然擡了起來，朝監控這邊看了過來。
“黃光！”
強子說的果然沒錯，這老頭腦袋擡起來的那一刻，眼睛裡確實閃過了一道黃光，並且一閃即逝，停留時間可能只有幾十毫秒，如果不是強子發現，很可能我跟李小青，小孟三人根本發現不了這一點。
下意識地同李小青對視一眼，我低聲分析着他剛纔的話，“第一，這老頭看上去無論是五官還是膚色，明顯都沒有老外的特徵，第二，如果說他有眼疾的話，這黃光應該會一直存在，不可能是隻閃爍了這麼一下。”
“就剩下第三個可能，是不是他擡頭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什麼強光。”
“不會，人遇上強光的第一反應就是閉眼，躲開，就算這個老頭再老，這種本能也是會存在的，然而這個老頭並沒有這麼做，所以，強光也可以排除。”
李小青開口幫我排除了第三個可能性，那麼，就只剩下我沒有說出來的第四種可能，那就是這個老頭，壓根不是人。只是什麼時候鄭州這鋼鐵森林裡的野仙也多了起來，並且在這種還無冤無仇的情況下，跑來勾人魂魄，他要幹嘛。
“先查查吧，看看這老頭是什麼人。”
嘴上這麼跟李小青說着，我心裡頭卻有着另一番盤算，野仙勾人魂，一般不會真害了人的性命，至於原因現在還無從判斷，畢竟還不清楚勾了李宇波魂魄的到底是哪路仙家，對於妖，我的瞭解真的還很是欠缺，不過清遊和胡南珍，應該會知道。
“好，小孟，先把這老人照片打印出來幾張。”
“好。”
李小青嘴上和小孟說着，手卻扯着我胳膊往外走，強子下意地的要跟來，卻被他伸手阻止了，“李文強啊，你在這稍等下，等小孟把照片打印出來之後，幫我拿過來，我跟蘇然說幾句話。”
強子瞅着我點了點頭，便將身體又縮回了那間不大的監控室裡。
身旁，李小青面色凝重快步走着，那陰沉的臉色讓我不由得有些懷疑，李宇波是不是他親兒子，不過想到他二十分鐘前在病房裡管李宇波他媽叫安姐，這個想法剛萌起便被我否決了，不過他們都姓李，要是說有點兒親戚，倒是還有可能。
走到一樓最東側的旮旯裡，李小青停下了腳步，四下看了看，相當謹慎地我問道：“蘇然，那個老頭是人麼？”
“不知道。”
又沒有看到那個老頭真人，我哪能判斷得出來，再說了，就算他是妖，我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畢竟胡南珍就是一個很真實的例子，在學校天天都能見着的人，我愣是過了半年才發現她的身份。並且現在想想，如果最開始直接就告訴我她是個狐狸精，我還真不一定會相信。
李小青似乎對於我的這個回答相當失望，他明明不是鬼，但這會兒沮喪的情緒，卻差點兒把我感染了，輕輕嘆了口氣，補充了一句。
“不過八成應該是了。”
“那他，醒過來的可能性大麼？”
“放心，妖一般只殺鬼，不殺人。”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