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就去了?”
我有些無語,清遊這決定做的會不會太不經過大腦了,這是在大城市裡,又不是在荒郊野地,青衣女鬼要是想逃跑連續穿牆,我們指定是追不上的。
“嗯。”
駱澤也起身將上衣的拉鍊拉緊,同老妖一起往外走,此刻,這間辦公室裡還站在原地發愣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連忙追上他們,怎麼想都覺得清遊這個決定做得太倉促了,“駱哥,你們確定不再計劃計劃?”
“計劃什麼?走吧,時候不早了,再晚一點兒,負責抓捕遊魂的鬼差,就該出來遊街了。”駱澤對於我的這個提問,回答時頭也沒回,還更加快了些腳步。
鬼差遊街?
我腦中一想,便明白了清遊和駱澤的焦急的原因了,只是青衣女鬼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要是真那麼容易被抓到,怎麼可能會現在還在陽間晃悠,最少我的感覺裡,是覺得青衣遇上厲鬼的可能性,比遇到鬼差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心裡想着,我跟着他們三個往電梯走,待進了電梯裡,站到清遊旁邊的我,卻是看見他的手在電梯樓層按鈕上分別按了六和一,怎麼還要再去六樓?順手關了電梯門,清遊扭頭看着我交待着:“蘇然,我們三個去,你在六樓等着,青蓮要是過來找杜天宇,你自己想辦法把她留下。”
“啊?”
“有問題麼?”
“沒有。”
“好,電話聯繫。”
這短短几句對話結束,電梯也無聲無息地從八樓降到了六樓,我衝着他們三個點點頭,往我們幾個住着的房間走去。
此刻,整個六樓的安靜程度,跟清遊所在的八樓有的一拼了,我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蕩的走廊裡。走廊兩側的牆上,白色牆磚從踢腳線一直貼到我肩膀的位置,在白亮的吸頂燈的燈光下,與地上的大理石地磚相比,白得有些發青。
已經又是11點多了,從這條走廊的路口看去,安昕和楚玥桐應該已經睡了,610病房門上的玻璃雖然又被擋了上,卻還是能看出病房裡面沒有什麼燈光。與610對門的611,裡面卻依然透着亮光,隨着我的越走越近,甚至隱約還能聽到一些裡面的對話。
“天宇啊,媽好不容易供你上到高三,你怎麼能說不參加高考就不參加了呢?”
“不用怕,媽已經打聽到了一些治療你病的方法,你安安心心地在這養病,養好了咱再回家學習也行。”
“不用怕,沒事的啊......”
待我走到門前,程春英的絮叨依然沒有停止,苦口婆心地在勸着杜天宇,從她的話裡,我也聽出來了她勸說的目的。
略作猶豫,我還是擡手推開了身前的這道病房門。
“還沒睡啊?”
我朝他們母子倆打着招呼,笑着往杜天宇牀邊走,既然是要在這裡等青衣女鬼,又不知道她啥時候會來,指定是不是一時半兒能走得開的。
“嗯,就睡了。”
杜天宇依舊靠坐在牀上,對於我的到來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低頭看着身己身前,倒是坐在牀邊的程春英,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外,她一邊起身跟我說着,一邊利索地收拾着病牀桌上的一次性碗筷。
“今天感覺怎麼樣,有好一點兒麼?”
假裝自己沒有看到那兩碗幾乎全滿的稀飯和麪條,我坐到距離他不遠的另一張病牀上,隨意地跟他聊着,腦袋裡琢磨着找個什麼話題出來打發打發時間。這會兒的杜天宇和晚上初見時相比,情緒上要更沉悶一些,聽了我的話他只是歪頭看了看我,便又盯着自己握着拳頭的手看着。
氣氛有些尷尬,我擡手摸摸鼻子,打算再換個話題,爭取讓自己在這裡多呆上一會兒,回想着剛纔在門外聽到的話,我調整了語氣,朝他問道:“你爲啥不想高考了?”
“不用你管。”
這次,杜天宇沒有在沉默,只是回答的語氣不算太友好,眼中若隱若現的怨恨,更是看得我滿心迷茫,我似乎沒怎麼着他吧?
“天宇,怎麼說話呢!”處理完剩飯的程春英正好從廁所走出來,聽到杜天宇的話後臉色一變,象徵性地呵斥了一句,便捂着腦袋看向我,頗爲尷尬地說道:“真是對不住,這孩子這些天的脾氣怪得很,你別介意。”
“沒事,能理解,畢竟我也是從高三走過來的。”笑着同程春英說了句,我又看向杜天宇,繼續道:“說說唄,爲啥不想高考,正好我這會兒有空,給你解解惑。”
“說了不用你管!”
杜天宇靠坐在牀頭的身體突然坐直了起來,嘴上吼着,雙手抓着身前病牀桌上的不鏽鋼保溫杯便朝我砸了過來,這副模樣,赫然與我跟強子下午初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去,這貨的脾氣怎麼這麼爆!
一個歪頭把保溫杯躲過,我瞅着面色潮紅,因爲扔個杯子便喘着粗氣的杜天宇,心裡是又疑惑又憤怒,下午第一次見扔我就算了,怎麼晚上第二次見,還拿杯子扔我!?
“天宇,你怎麼能這樣!?隨隨便便拿東西砸人,誰教你的?”
程春英也被杜天宇的這一砸給嚇了一跳,這一次的呵斥與剛纔那一聲象徵性一比,簡直真的不能再真了,只是她此刻嘴裡說出的話卻讓我有些無語,因爲怎麼聽怎麼熟悉,我小姨教育她五歲的兒子,原話似乎跟這差不多。
又囉嗦着吼了杜天宇幾句,程春英才轉身向我,歉意十足地打量着我,似乎想確認剛纔的那一砸有沒有讓我受傷,“你沒事吧?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這孩子最近受得刺激太多......”
“沒事沒事。”我連忙揮揮手,目光卻還是盯在杜天宇身上,下午我跟強子怎麼說也跟他聊了好大一會兒,就算沒什麼交情產生出來,他也不至於說把我當成陌生人或者仇家來看啊,心頭一琢磨,我看向程春英道:“這都十一點多快十二點了,你晚上住這,還是回店裡住啊?”
“啊?”程春英似乎沒想到我會問她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回道:“回店裡吧。”
“那行,你先回去哪,我跟他再說幾句話。”
我此刻有些反客爲主的意思,跟程春英交待着,而她可能是因爲剛纔的事情沒能反應過來,猶豫了下跟杜天宇交待了兩句,便提着簡易的布包離開了這裡。
聽着她的腳步聲逐漸消失,我看向杜天宇的眼神變了變,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我沉聲朝他問道:“說吧,你想跟我說什麼?”
“說什麼?”杜天宇通紅的臉此刻變得有些猙獰,呼吸比剛纔也是更爲急促,他瞪着有些紅血絲浮現的雙眼,朝我喝問着:“你們把她怎麼樣了?啊!?怎麼樣了?”
“她?”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他這副突變的模樣正好在我的預判之中,輕輕靠在窗臺上,我琢磨着他的話,問道:“你是問青蓮?你不是怕她怕到住了醫院麼?怎麼還這麼關心她?”
“我...我.......”他還是太嫩了些,聽了我這一通反問,他臉變得更紅了,卻依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你知道我爲什麼現在還會在這裡麼?”
說着,我靈覺裡突然感受到了一道有些熟悉,但陰氣很淡的靈魂體,此刻正朝着我們所在的位置極速靠近着。嘴上微微一笑,不等他回答,我擡手便將靈力分一出來小絲,均成極薄的兩片朝他雙眼貼去。
杜天宇的反應不慢,靈力薄膜剛觸碰到他的雙眼,他便因爲那些許的不適開始用力地眨着,帶起了一串淚珠。而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光影從611的病房門裡一穿而過,停在了杜天宇的牀前,一臉緊張地打量着他。
“你們要做什麼衝我來,不要傷他!”
“做什麼?”
我看着渾身散發着緊張和激動情緒的青蓮,不由得搖頭笑了,而就在此刻,還有喘着粗氣的杜天宇卻是渾身一震,猛地睜開眼朝身前看去,緩緩地呆住了。
“是...是你?”
“你......你看得到我?”
看了許久,杜天宇才嚥了咽口水,依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看着身前,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可我卻覺得變成這樣,並不是他剛纔吼我吼的。同他的反應差不多,青蓮也是呆住了,可不同於杜天宇的是,她眼角劃落的一滴眼淚,卻是比聲音更早一步。
眼淚!?
他們倆依舊對視着,可我的視線卻是被凝結成珠,掉落在牀下女鬼淚給吸引住了。女鬼淚啊,傳說中的東西,連老頭子都沒見過,居然被我給遇上了,再次偷瞥了一眼依舊沉浸對視裡的一人一鬼,我放輕了腳步,保證自己身體的移動不會打擾到他們倆,一點一點往病牀邊上挪着。
“你是我夢裡的那個,青蓮麼?”
“雲生,你記起我了麼?”
身前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我頓時把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跟做賊似的大氣不敢喘一口,只是他們倆關注的全部依然在彼此身上,對於偷摸走到牀邊的我,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再次確定他們沒注意到我後,我悄悄地鬆了口氣,借旁邊一米高的牀頭櫃擋着,彎下身開始往牀下探身看着。
女鬼淚,不知道是不是如同傳說中的那樣,能治療世間所有的創傷和疾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