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一個清涼的傍晚,岑慕凝領着冰凌和青犁在御花園裡逛了一圈,擇了條小路進了祈福殿。
這個時候,宮人們輪流去用晚膳,所以欽安殿留守的人並不多,倒也算安靜。
不想蕾祤卻正在殿中祈福,倒是讓岑慕凝有些意外。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蕾祤恭敬的朝她行禮:“娘娘近來每一日都會抽空來祈福殿一趟,每次都要焚燒親手抄寫的經文,不知道娘娘心中有什麼不寧,這般的渴望平安?”
“這話說的……”青犁正要懟她,卻被冰凌給攔住了。
“皇后娘娘,奴婢先去外頭焚燒經文。”冰凌一邊行禮一邊扯了青犁,兩人快步退出了內殿。
“你攔着我幹什麼?”青犁不滿的說:“那恭嬪不也是太后的人嗎?太后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除了早早覺悟的欣美人,其餘的都該滅了。”
“好了,別動怒。她知道娘娘每天都會來,又在這裡等着,想必是有話要說。”冰凌壓低嗓音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對付蒼憐,等滅了她,別的也就好辦了。這時候,無畏樹敵。”
“也是。”青犁轉了轉眼眸:“不然我今晚就讓人潛進未央宮,了結她算了。”
“你不怕你的主子揪掉你的腦袋嗎?”冰凌撇了撇嘴:“就算你不怕,可咱們這麼做還是會連累皇后娘娘。除非……是皇上想要她的命!”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青犁有些恍然大悟:“對呀,我一直都在想怎麼能除掉她不漏痕跡,不會牽累皇后娘娘。只要這是聖意,就根本不必有別的擔心。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主子討厭她,恨不得她死呢?”
“這就要從長計議了。”冰凌說話的同時,往裡頭望了一眼。
青犁略微點了下頭:“娘娘一定有辦法的。”
內殿之中,岑慕凝潛心掰過佛上過香,纔有功夫和蕾祤說話。“禁足良久,恭嬪明顯沉着許多,連話也少了呢。”
“嘗過這深宮裡最孤獨寂寞的滋味,自然知道該怎麼放慢心性。”蕾祤微微一笑:“所以自從皇后娘娘將臣妾的禁足解了,臣妾就一直在暗中尋找時機。也是因爲臣妾一直不得寵,又才被解禁,宮裡那些妃嬪根本就不樂意把精神放在臣妾身上,最得寵的那位更是瞧不見臣妾這麼個人。所以還真是被臣妾找到了一個好時機。如今娘娘要的證據就掌握在臣妾的手裡。”
“哦?”岑慕凝不以爲意的看着她。
“那晚,是推茂貴嬪墜樓的人,最終進了未央宮。雖然臣妾沒瞧見那人的容貌,但的的確確是進了未央宮。臣妾的人將未央宮所有能進出的宮門都仔細的盯着,確定那人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蕾祤溫和的說:“看樣子身手不錯,動手的時候挺靈活的。”
“沒看到樣子,就算進了未央宮,也沒法指認。”岑慕凝饒是一笑:“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皇上絕不會信。”
“是。”蕾祤點頭:“皇后娘娘說得對。但咱們可以把這個人引出來。臣妾親眼所見,茂貴嬪被推下樓,是當不了證據。可若是這個人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不小心暴露身份,那就又不同了。”
“也算是個方法。”岑慕凝只是不鹹不淡的這麼說了一句。
“難不成皇后娘娘還有別的法子?”蕾祤有些好奇的問。
“別的法子未必有,但是……有件事情可以確定。”岑慕凝凝眸看着蕾祤的眼睛,緩緩的說:“就算真的是她推了茂貴嬪,鐵證確鑿,皇上也不會懲治,或者說更嚴重的懲治,不痛不癢的申斥一番也就翻頁了。”
“不可能。”蕾祤不信:“殘害恭嬪,嫁禍於人,這樣的詭計多端,皇上怎麼可能容留她苟活?再說,她可是差點要了敏妃的命。敏妃的母家也不容小覷,一定會同葛家聯手給皇上施壓……”
“呵呵。”岑慕凝沒忍住笑了出聲。
蕾祤的臉漲的有些紅,語氣也是不滿:“皇后娘娘是在嘲笑臣妾嗎?”
“並不是。”岑慕凝溫和的說:“你是被禁足許久,身邊又一時沒有得力的人,纔會對宮裡的事情瞭解的不夠透徹。所以你並不知道,太后之所以重傷幾乎送命是她所爲,將褚培源之死嫁禍本宮也是她所爲,即便如此,皇上也只是閉口不提而已。太后、本宮,以及褚家少將軍三件事,都沒能阻攔她回到皇上身邊,成爲寵妃,一個敏妃加一個茂貴嬪,你覺得可能嗎?”
蕾祤眼眶微微發熱,她是真的不知道這裡面的緣故。宮裡的人,對之前這些事緘口不言,想來是皇上下了嚴旨。而她身邊得力的人,同她一起遭罪,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宮外如今又能用得着的人,也不會知曉宮裡的事,她是真的被矇在鼓裡。“好一個有手段的寵妃,還真是臣妾小覷她了。”
“若有這麼容易就能剷除她,本宮何必多此一舉救你出火坑呢。”岑慕凝抿脣而笑。
“皇后娘娘倒是坦白。”蕾祤不禁心顫。“所以,臣妾爲了自己,也會盡心的替娘娘辦事。”
“是爲本宮,同樣是爲你自己。”岑慕凝皺眉道:“不過本宮必須把醜話說到前頭。事情敗露,本宮未必能救得了你。興許連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務必凡事謹慎。”
“是。”蕾祤朝皇后行禮:“時辰不早了,臣妾告退。”
她十分的不安,離開的時候眉頭鎖的很緊。
岑慕凝等了一會兒,冰凌才進來說經文已經焚燒完畢。“回宮吧。”
一路上,她們再一次穿過御花園。這時候,御花園里納涼的妃嬪們不少。
有的只是請安,便遠遠避開。
有的卻嘰嘰喳喳簇擁着她,說些有的沒的。
岑慕凝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欣賞着面前形態各異的花朵。
直到明清氣喘吁吁的奔來,纔打破了這樣的局面。
“皇后娘娘……啓稟娘娘……茂貴嬪醒了,您趕緊去一趟月樺殿吧。”
“茂貴嬪醒了?”岑慕凝顯出了高興的樣子:“也好,本宮這就去瞧她。”
這個好消息,一瞬間就在宮裡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在議論這茂貴嬪真是命大。當然,消息也順理成章的傳進了未央宮。
旌僑端了一盆香湯進來,準備給憐妃沐足。只是礙於這件事,水都灑了出來,她都沒察覺。
蒼憐看她表情有些奇怪,不免皺眉:“怎麼了?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
聽見她說話,旌僑才發現睡灑在地上一些,連忙快步上前,把盆放下。“奴婢方纔聽見外頭戍守的侍衛在嘀咕,就隔着宮門湊過去聽了兩句。好像是茂貴嬪醒了。”
“什麼?”蒼憐不免意外:“她醒了?”
“是呢。”旌僑也是點頭:“暢音閣的三重樓那麼高,茂貴嬪又不懂功夫,原本摔的就不輕,以爲這幾日過去也就差不多了。沒想到居然會醒。”
“什麼時候的事?”蒼憐不免憂心忡忡。
“就是方纔吧。”旌僑略微一想:“之前還沒聽見動靜呢。可能是剛醒。”
“哦。”蒼憐沒再說什麼,於牀沿坐下:“水溫合適嗎?”
“合適呢。”旌僑替她脫去了鞋襪,輕輕把她的雙足一隻一隻放進盆中。
夜深了,原本安靜的房中有些窸窣的響動。門外的人沒做聲,只隱藏在廊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靜靜的觀察着一切。
不多時,有窗子被推開的聲音,且是通往後院的後窗。
監視的人仍然沒有動,好半天房裡再沒聲音了她才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月樺殿,只有兩個侍婢在房門外留守。一個不時的往爐子里加點柴火,一個拿小扇子輕輕的搖着。
“都說了讓你扇爐火,你幹嘛只給自己扇風啊。這樣藥什麼時候才能熬好?”
“管你什麼事。”那小丫頭沒好氣的說:“貴嬪娘娘服了藥都睡下了,明早才用的上這碗藥,着什麼急。這麼熱的天,守着藥爐我都快熱死了,自己扇會兒扇子怎麼了?”
“你小點聲,若是吵醒了娘娘,看你怎麼交代。”
“煩死了,你自己扇。”那丫頭一生氣,把手裡的扇子扔給另一個:“我累了睡會去。有事也別叫我。”
“唉你……”拿了扇子的丫頭無奈的嘆了口氣,認真的扇起了爐火。
黑影就在這個瞬間,用手裡的石子擊暈了這婢子,四處觀察發覺沒有可疑,才慢慢的推開房門,一步一步的走進去。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偌大的月樺殿忽然亮起來。數十盞火把彷彿從天而降,迫不及待的涌進了茂貴嬪的內室。
房裡的人尷尬的站在牀邊,從手指縫裡望着突然闖進來的人。而黑布遮住了她的口鼻,手又擋住了眼睛,也沒能叫進來的人看清她的容貌。
直到青犁走進來,怒不可遏的嚷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先看看茂貴嬪可否有礙,再看看到底是誰膽大包天,居然敢對茂貴嬪下毒手。”
“別過來。”蒙面的女子有些驚慌:“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