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御花園裡的宮粉梅開了,開花繁密,復瓣喜人,還帶着一股清凜的香氣。
妃嬪們似是約好了一樣,三三兩兩的聚齊在這裡。
“廖嬪娘娘,您瞧啊,這花瓣一層深粉裹着一層淺粉,到中央卻是粉白的顏色,果然稀奇。”欣悡笑吟吟的說:“從前多見單瓣的梅花,蘊有一番素雅之美。沒想到復瓣的更爲曼妙,叫人捨不得移開眼。”
“是啊。”廖絨玉看着也是高興的。“的確與衆不同。只是怎麼不見皇后娘娘來賞梅呢?聽說娘娘素日裡也是很喜歡這些花草的。”
“廖嬪不是一向侍奉皇后殷勤嗎?怎麼連皇后宮裡有兩棵硃砂梅也不知道。”軟珥就着環佩的手徐徐過來,下巴高的可以仰到天上去。“硃砂梅這時候開的和火似的,比這梅不漂亮多了。皇后娘娘哪裡還用得着步出鳳翎殿這樣辛苦。說不定這時候,皇上還去了一併賞花呢。”
“纓妃娘娘。”
周圍的妃嬪們自然是聚過來行禮。
廖絨玉和欣悡也跟着請了安。
“纓妃姐姐若是不說,臣妾也不知道娘娘宮裡還有那樣漂亮的梅花。到底是妹妹不及姐姐心細。”廖絨玉懶得和她爭執,說白了,她根本就沒瞧得上軟珥。
話說完,她笑吟吟的拉住欣悡的手:“走,咱們去那邊瞧瞧照水梅。雖然白了些,但花蕊那一點黃綠,看着着實有生氣。”
“好。”欣悡與她再一道朝纓妃欠身,便笑着離開。
雲淡風輕的樣子完全沒把纓妃放在眼裡。
環佩攥了攥拳頭,不悅道:“到底是以爲攀附上皇后,就可以獨步後宮了?真是沒見世面。”
“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軟珥似笑非笑的說:“攀附上皇后,可不就是獨步後宮了麼!你往遠處瞧瞧。”
順着她目光的方向,環佩轉過臉望去。
那是敏妃,被十餘人簇擁着來賞花了。這架勢比有孕的纓妃還要風光。
“她這是……”
“昨晚上不是侍寢了嗎?”軟珥冷蔑嗤鼻:“聽說還是皇后讓身邊的青犁去提醒的皇上。皇后提攜的人,到底是錯不了的。”
話音落,她倏然轉過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後沒多遠的茂貴嬪,滿目清冷:“茂貴嬪,你說是不是?”
葛子珊不禁尷尬起來,連忙搖了搖頭:“纓妃娘娘有所不知,敏妃姐姐原本就比臣妾位分高,皇上先召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臣妾卑微,能侍奉在皇上與皇后娘娘身側,與諸位姐妹作伴,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怎麼敢有僭越之心。”
“噗嗤!”軟珥沒忍住,笑的眼睛都迷成一條細縫。“環佩呀,你快來看看,這到底是才入宮的。心思怎麼就這麼單純呢?後宮裡位分高低是一回事,恩寵優渥又是另一回事了。只要你能得到皇上的垂注,別說你只是個貴嬪,就算封貴妃也指日可待。哪裡有什麼僭越不僭越的,不外乎是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你瞧你身後的恭嬪,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原本蕾祤沒打算往這邊走的,佯裝沒看見纓妃也就算了。
可她偏不依不饒,主動挑釁。那就沒有必要給她留面子。
“還當是誰呢。”蕾祤就着婢子銀枝的手慢慢過來,眉目之間滿是冷意:“原來是纓妃娘娘啊。”
“還有茂貴嬪呢。”軟珥故意這麼說了一句,讓她難堪。
“茂貴嬪。”蕾祤只好又好她行禮。
葛子珊雖然不太清楚這後宮裡的波譎雲詭,但這個時候,她已經能聞到很濃的火藥味。“臣妾不耽誤兩位姐姐說話,就先告退了。”
“瞧啊,纓妃把人都嚇走了。”蕾祤抿脣一笑:“挑撥離間這種事情做多了,就不怕招人嫌嗎?往後這後宮裡的妃嬪們都繞着走,豈不是成了……”
她原本是想說臭狗屎的。
但這話說出來太不雅。於是蕾祤捂住鼻子皺着眉頭,顯出了特別嫌棄的樣子。
“你……”軟珥被她這樣子氣的不輕,想要發火,卻生生的忍住了。
蕾祤看着她極力隱忍的樣子,不免皺眉:“纓妃娘娘有孕在身,不如想想怎麼安胎才妥當,何必做這些沒有用處的事情。鬧得別人心裡不痛快,你自己的日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哼。”軟珥沒給她好臉色。“見過得勢張狂的,卻沒見過你這樣心大的。你可別忘了,你是出賣了太后,才爬到這個位置的。如今太后有心扶持新入宮那兩位家世極好的女子,你就不擔心你的人頭嗎?”
“纓妃娘娘何必嚇唬臣妾呢。”蕾祤不動聲色的說:“太后無論扶持誰,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不錯,你是比臣妾有福氣,這麼快就懷上了龍子。可是皇上早有言在先,你的孩子是要交給皇后娘娘撫育的。難爲你辛辛苦苦懷這個孩子好幾個月,到頭來卻給了別人,這樣的福氣臣妾不要也罷。”
“好哇,你既然這麼說了,那本宮倒是要看看,你我之間,誰纔是有福氣笑道最後的那個。”軟珥眯着眼睛,冷厲的眸光看着叫人膽顫。“環佩,回宮。”
蕾祤轉過臉,才發現身邊的銀枝嚇得瑟瑟發抖。“你怎麼怕成這個樣子?”
銀枝輕輕咬住下脣,頭垂的很低,卻不敢說話。
“怎麼?”蕾祤不悅的問。
銀枝還是不敢開口。
“罷了。”蕾祤也懶得再和她僵持下去。心想太后讓這樣的人來伺候她,不就是故意要給她難堪嗎?看看這樣沒用的人在身邊,到底是幫襯還是添亂。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放鬆了心情。“回宮吧。”
傍晚,也到了傳膳的時候。
莊凘宸沒有來鳳翎殿,岑慕凝就讓青犁準備了些簡單的小菜,配着白粥,慢慢的吃起來。
冰凌特意給她熬了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只是還沒端上來,她就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收了吧。”岑慕凝沒什麼胃口。
“娘娘是惦記主子嗎?”青犁俏皮一笑:“左右這時候澤恩轎也沒有去接妃嬪。不如奴婢陪娘娘去擎宣殿可好?”
“不了吧。”岑慕凝有些尷尬的笑了下:“聽聞今日有重臣回朝述職,想必這時候皇上還在爲政事勞心。再說,茂貴嬪不是還沒侍寢嗎?”
“娘娘不必顧着她們。”青犁略微繃了臉:“皇上若是惦記她們,自然會傳召。可若是不惦記,就算娘娘把她們送去了皇上面前,過後也就忘了。”
“你呀。”岑慕凝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其實皇上心裡有數。”
冰凌還是端了小米粥進來,用紅棗熬的,一股濃郁的香氣,叫人聞着很舒坦。
“奴婢熬的晚了些,耽誤了時辰,娘娘就用完晚膳了。要不要多少再嘗一口?”冰凌送到她手邊,體貼的說。
岑慕凝正要說什麼,就聽見門外是明清急切的聲音。
“皇后娘娘,後宮出事了。”
“有什麼話進來回。”青犁不滿的說:“後宮能出什麼事,別這樣急三火四的驚着娘娘。”
“是。”明清推門進來,稍微緩了口氣:“廖嬪身邊的煢瑟打翻了太后讓內務局賜給纓妃的送子觀音,這會兒纓妃不依不饒,非要鞭笞懲戒。廖嬪這時候急壞了,怕是要動胎氣……”
“去瞧瞧。”岑慕凝就着冰凌的手起身,卻被青犁給攔住了。
“娘娘還是別急着去比較好。”青犁沉眉道:“讓她們互鬥就是,無論是誰有損失,都和咱們沒有關係。”
“你這話讓皇上聽見了,怕是要將你趕出宮去。”岑慕凝捏了她的鼻尖一下。“妃嬪們再如何爭鬥,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可是皇上的孩子是無辜的。”
“是。”青犁連連點頭:“到底也是主子的骨肉。是奴婢錯了,竟然沒想到這一層。咱們這就過去吧。”
西邊的甬道上,聚着一羣人。
因爲天黑的早些,已經點上了宮燈。
女人嗚嗚的哭聲從人羣裡傳出來,伴隨着鞭子抽在身上的動靜。
岑慕凝對那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稍微一想,那種徹骨的疼好似就是昨天的事情,身上還火燒火燎的。“不要,纓妃娘娘,臣妾求您了。煢瑟……煢瑟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廖絨玉着急爲煢瑟分辯,嗆了冷風,話還沒說完,就激動的咳嗽個不停,看着也是可憐的。
軟珥一張臉氣的通紅,眉頭豎着:“那可是本宮的送子觀音,豈容你身邊的賤婢這樣損壞。抽她鞭子都是輕的,這種不中用的人,就該直接丟去亂葬崗喂野狼。你這般的阻攔本宮懲戒賤婢,莫非是你授意她這麼做的?你分明是嫉妒本宮有孕在先,想害死本宮的孩子麼!”
“臣妾沒有……”廖絨玉連連搖頭,豆大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掉出來,委屈的不行。“臣妾豈敢如此。”
“分明就是你。”軟珥咬牙切齒的說:“內務局的奴才已經翻反覆說明,那是本宮的送子觀音。可這個賤婢竟然還敢往地上摔,若不是你授意,她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