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山頂的竹屋裡一片漆黑,只有窗口處沒關緊的窗縫透出一絲淡淡的月華,在牆上形成一道光斑。
徐崢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牀’沿上,衣服緊緊的貼着皮膚,鼻尖處還能夠嗅到屋子裡面很濃的血腥味,因爲習過武他的視線一向很好,即使現在已經是子時,他依然能夠看清楚‘牀’裡面那個人的睡顏,純白無瑕的臉龐上眼瞼緊閉,他卻知道被那個人注視的時候有多溫暖。
他不捨得眨眼,只想就這樣的看着他,就好像這樣一直看着天明就不會到來,他也一直不會離開。
白淺因爲白天剛剛經歷過一場浩劫的緣故幾乎已經累得虛脫了,睡得很熟,一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襁褓就放在他的身邊,卻只有一個,另外一個孩子在他白天還來不及阻止的時候就被逸之抱走送給趙君瀾了。
白天那個被抱走的孩子他還沒抱上一會兒,屋裡面的逸之就叫離影把孩子給抱進去了,那時候他只以爲逸之是想看看孩子,畢竟從那個孩子出生以後他都沒有看過一眼,卻沒想到他會將孩子‘交’給趙君瀾,現在回憶起剛剛開‘門’進去的那一瞬間,他都覺得目呲‘欲’裂,在逸之看不見的角度,趙君瀾得意的抱着孩子看着他,偏偏那時逸之在他的耳邊正在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長卿,我們的兒子,我......已經決定‘交’給陛下帶回去養了。”
他都來不及去了解怎麼回事,趙君瀾就已經向逸之告辭抱着孩子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在他耳邊刻意的說:“別忘了你自己的誓言,這個孩子朕就先抱走了,看在你那個小情人這麼懂事的份上,朕就再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做告別吧,明天朕在大營裡等着你,跟朕回京。”
“喔,對了,既然剛剛你已經拒絕了朕想要給你的,不想在做將軍了,那麼你就跟在朕身邊做一個總管吧,德公公已經老了,是時候回鄉裡休養了,真是期待,徐公公是一個不錯的稱呼。”
“喔,對了,你那個最疼的弟弟安落現在就在地牢裡呢,他的命可都握在你手裡了。”
“你......。”
“呵呵呵——。”
那股自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嗓音,震動的他耳朵嗡嗡的疼,他攥緊了拳頭想要搶回自己的孩子,一隻手都已經不恭敬的拉住了皇帝的袖擺,卻被不知何時下地的逸之從身後反抱住了身子,他回頭卻看見那人單薄的身子站在地上都不穩當的來回搖晃,只要來一陣風就能夠將他吹倒,看得他心驚,冷眼的瞥了站在一邊看笑話的趙君瀾一眼,還是放開了抓住趙君瀾的那隻手,轉身抱住逸之。
一打橫就將人給抱了起來,隔着兩個人之間的衣料來回摩檫,熱的皮膚火辣辣的疼。
他小心地將逸之放到‘牀’鋪上,在他的身後給放好靠枕,給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再轉頭去看趙君瀾時候,發現那個人已經不知道在何時抱着自己的孩子離開了。
“爲什麼,爲什麼要把孩子給他?”
難道犧牲我一個人還不夠麼,在逸之看不見的心裡角落處,他真的想要就這樣喊出來,問問趙君瀾,強‘逼’着他發誓跟他回京,自己也照做了,可趙君瀾他爲什麼還要這樣的‘逼’他,逸之已經失去他了,爲什麼還要讓他失去孩子,他真的就這樣想要不顧逸之的阻攔追上去問問那個皇帝。
可是他不能,這一夜的時間是他們最後能夠相處的一夜時間了。
臥榻上面的白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面無表情呆呆的像一個木偶一樣,徐崢他只能坐在逸之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安靜的坐在那,心疼那個被抱走的孩子,不敢質問逸之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知道逸之一點都不比自己愛那個孩子少,不是迫不得已的話他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的。
兩個人就這麼呆呆的坐了大半天,沒有人出聲,白淺的手很涼,淡淡的帶着虛寒的‘潮’溼,徐崢發現自己怎麼暖都沒有辦法將他的手暖熱,而且越發的冰冷,這樣的逸之讓他擔心,那雙他最愛的眸子中,呆呆的沒有神采,越發的黯淡。
他忍不住抓緊了逸之的手,將他拉入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住,懷中冰涼的觸感讓他一陣疼痛,他決定明天天亮就去找趙君瀾,不敢用什麼樣的條件‘交’換,他都要幫逸之換回自己的兒子,這樣想着他在逸之的耳邊低聲安慰着道:“逸之,你不用擔心不管陛下他用什麼手段‘逼’你把孩子給他的,我一定都幫你把孩子要回來。”
他的低聲安慰卻沒想到換來了逸之在他懷中劇烈的掙扎,他低下頭對上了那雙驚慌的眼睛,他聽見懷中的人兒,低聲的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道:“不不不,不要把孩子抱回來,不要......。”
一串晶瑩的淚‘花’順着他白皙的臉龐流了下來,那雙眼睛中承載着無法言喻的悲傷,看的徐崢心都碎了。
“好好好,你說不要就不要。”
徐崢根本就無法問他爲什麼,只能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似安慰一樣的拍打。
白淺趴在他的懷裡哭了,淚水把徐崢的衣服沾的溼透了,緊緊的貼在皮膚上,徐崢沒做掙扎任由着他哭的累了,一如既往的用自己寬闊的‘胸’膛爲他撐起一個安全的港灣,不言不語的任由他哭累了漸漸地停下來。
“長卿,我......我不是不愛他,我也不想讓他離開我的,真的,我......。”
“好好好,我知道逸之愛他,跟我一樣愛着那個孩子。”
不用白淺多提,他也知道白淺說的那個孩子就是被趙君瀾抱走的那個男孩,他一邊安慰着逸之,一邊在心裡面盤算着怎麼才能夠讓趙君瀾放過他的孩子,將孩子送回到逸之的身邊,卻被想到逸之的下一句話,讓他生生的愣住了,他聽見逸之說:“長卿,不是我不要他,我不能留下他,他的身體太弱了,如果不拿最好的‘藥’養着會死的,我生了他卻養不起他,那個皇帝承諾他會給孩子最好的。”
“他說我們的孩子會成爲太子,會成爲未來的皇帝,比起讓他跟着我們受罪我別無選擇。”
“或許還有選擇,就是他和這個小傢伙之中有一個死掉。”
不知是不是白天孩子被抱走的壓力太大,他在徐崢的懷裡一放鬆過後,就開始語無倫次起來,說的話‘亂’七八糟的,徐崢卻大概聽出了他的意思,抱着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沒過一會兒逸之就在他的懷裡面睡着了,從始自終他都沒有跟他說自己也將要離開的事,他輕輕的將逸之在‘牀’上放好,給他蓋好了被子,抱起了他枕側的那個小小的襁褓,裡面被包裹住的是一個小小的‘女’孩,睡了半天徐崢一動她他就醒了,睜開的那雙眼睛不過豆大,卻烏晶晶的透着水‘波’很可愛。
徐崢一聲輕輕地嘆息,想起逸之那傾城的容顏以及即將的別離,心頭涌起一陣悲傷,‘摸’‘摸’自己小‘女’兒的臉低低的說:“妖灩‘惑’心憶容衫,水瀲青消錦衣染,不如你就叫瀲灩吧。”
月已過中天,早起的霜寒深重,眼看着過不了多少時辰就要到天明瞭,徐崢看着逸之的臉越加的不捨起來。
他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抱着白淺和孩子離開,遠遠地離開永遠在一起,可是現在他根本就做不到,先不說讓他掛心的安安,就說自己的孩子都在趙君瀾的手裡,就算他真的願意現在爲了愛人違背自己的原則,不在乎那個詛咒,他也不能不顧念自己孩子的安危啊。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將自己的‘女’兒又放回了逸之的身邊,瀲灩很安靜沒有哭鬧,只是睜着那雙漂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的爹爹,徐崢轉身在窗前的桌子上蘸着墨提筆留下了一份書信,他當着一直的面說不出口的話,只能夠用信來向他傳達。
一炷香的時間,他的信就已經寫好了,他看看天‘色’已經開始轉亮了,不捨得又回到白淺的身邊,‘吻’了‘吻’他的額頭,抱住他,維持着這個姿勢一直沒動,他懷中的逸之睡得很沉,根本就沒感覺到即將到來的離別。
‘雞’啼聲沒有因爲徐崢的不願而不響起,天已經進入破曉,徐崢艱難的鬆開了抱着逸之的手,又問了問他的額頭,才眷戀的在他耳邊說:“逸之,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我們兒子的。”
話說完,他決然的站起身離開了,消失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中,而看着這一切的只有逸之枕邊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徐崢離開不一會兒逸之就醒過來了,睜開眼睛沒有看見徐崢,一股不安的就擒住他,讓他慌‘亂’的拖着虛弱的身體爬了起來,在屋子裡面找了一圈,最後發現了書桌上的那張紙,上面寫得是一首辭。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