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忽而沒有預兆的從天的那邊吹來,還順便帶來了幾片輕飄飄的雲彩。本來就感到渾身冰冷的雲裳悲哀的擡頭看了看照在頭上的那幾朵雲彩,撇了撇嘴吧,什麼叫衰雲籠罩?這大概就是最真實的對她此刻的寫照了……沒有了太陽的照耀,雲裳覺得身上緊存的那點熱乎氣兒也沒了。
不過,這個院子古怪的很,她試着在這院子裡又走了一圈,但是還是沒有任何的收穫……除卻滿園的紅衰翠減之外,其他的就是地上殘留的被踩踏的亂七八糟不成樣子的碎葉枯枝,以及和石頭子兒混在一起的泥濘的雪片。
踩上去有些頹廢的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像是幽魂一樣的纏繞在雲裳的腳底下,根本沒有那麼一點的韻律的美感。
雲裳又繞着院子走了兩圈,仍舊是一無所獲!真是TMD見鬼了!
她正在這兒繞的頭也發矇,腳也痠痛的時候,一道人影在牆外飛身上了牆頭,半是蹲在牆頭上,半是坐着一樣,朝她招了招,雲裳看得眼前一黑,便聽見一個輕佻已極的聲音,“怎麼?我的雲裳小美人兒,你此時不走,難道還要在這裡等着和這麼個破園子一起呆到長長久久麼?”
聽見這聲音的雲裳臉上明顯露出一絲喜色,蹭蹭的踏着滿地的碎葉朝那個聲音的方向,奔過來,一邊壓低了聲音,卻也難掩當中的驚喜,“蓮準!蓮準!”
看她像個剛剛懵懂人事的小姑娘一樣的朝自己笑靨如花的跑來,蓮準不知爲何自己的心頭就是一暖,嘴上也掛上了溫柔的笑意,朝下彎下腰來,同時伸出一隻手來遞給她,雲裳欣喜的眨巴着一雙大眼睛,“一早上醒過來我就沒看到你。怎麼跑到這裡來?”
雲裳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任由他將自己拽了上去,蓮準一把攬在懷裡,壞笑着說,“我倒是想好好的睡到自然醒,可惜,我家裡有一隻小野貓,特別的不聽話,別人拿一條魚來隱憂她,她呀,就傻乎乎的跟着人家去了。”
“結果呢,還在人家的宅子裡繞來繞去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你說這小貓是不是很蠢?”蓮準接着剛纔的話說完,壞笑涔涔的看着她,雲裳尷尬的紅了臉,低下頭,“我怎麼知道皇后娘娘還有這種耍弄別人的癖好啊,好歹她也是我的長輩喏。”
“呵!”蓮準眼神兒尖銳,擡眼一瞧,由打花園的另一邊有人影朝這邊走來,他秀氣的斜眉一挑,將懷裡的她抱緊,笑眯眯的說道,“好啦,這個問題我們回去之後再討論,現在我們最要緊的……是離開這裡喔。”
他抱着她剛要跳下來,雲裳忽然抱緊了牆頭的磚頭,“這裡有沒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讓咱們看見院子裡頭,卻又不會被裡面的人發現咱們在外頭偷窺呢?”
“這個嘛,”看着那邊越來越近的人影,蓮準笑了下,環抱着雙肩,“既然我的小美人兒信任我,那我肯定不能辜負了美人的心意。我的確是知道一個地方,能夠看的見裡頭,而裡頭的人卻看不見咱們。”
兩人牆根的花牆之外站好,這邊冷冷清清的,好像還有夏天的時候留下來的蜘蛛網掛在牆角,只是不知道織就了這麼一張大網的蜘蛛主人又去了哪裡。
兩個人都彎着腰撅着屁股,朝花牆的縫隙往裡頭偷偷的瞄着,雲裳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好像是要跳出來一樣的緊張難耐,原來做賊是這樣的感覺……她在心裡這樣想着,看見花牆裡頭有兩個人,一個是官員的裝束,另一個則是太監內侍的裝束,她朝這兩個人的臉上瞧,卻是一個都不認識。
“咦?人呢?”穿官服的那一個人說着,一邊四下來尋找,一邊低聲嘀咕道,“奇了怪了,怎麼可能會不見了?她方纔還是在這附近的桃樹下跳舞的。”
另一個小廝也跟着找了一圈,沒有見到半個雲裳的人影,用尖細的嗓音說道,“趙大人,您看這眼下可怎麼的好?”
那個被叫做趙大人的穿官服的人思忖了一會兒說道,“算了,你且去如實回稟太子殿下,就說咱們回來的時候小郡主已經不知所終了。”
“是,趙大人,奴才這就去說。”
“唉,等等。”聲音還顯得很稚嫩的小內侍轉身要走的時候被趙大人一聲喚住,沉吟道,“不要說小郡主不知所終,就說是……嗯,就說是小郡主被二皇子殿下帶走了。咱們來的時候就來得及看見兩個人的背影,這話你會說麼?”
“會的,趙大人。”
“好,你且去吧。”趙大人揮了揮袖子,不高的個子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滑稽。他忽而掂了掂手裡的一隻小瓶子,低聲笑了起來,“算你走運,不然這流春的霸道,恐怕可不是你一個小女子可以抵擋得住的。”
瞳孔裡有一絲的寒光閃過,雲裳縮了縮肩膀,蹲下身,背對着花牆,想了一會兒,蓮準也靠在她旁邊,聽見裡面的有腳步聲漸漸走遠,他這才動了動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輕手輕腳的比了一個朝那邊走的手勢,
雲裳點點頭,二人還是不放心,生怕有人看見他們似的貓着腰,弓着身子從花牆底下匆匆掠過。
在回去的路上,雲裳一直沒有說話。她靠在自己家的馬車內壁上,任憑馬車上躥下跳,也沒有吭氣,她知道外頭那個親自爲自己駕着馬車的男人是在用這種笨笨的方法來讓自己和他說話。
不是她不喜歡和蓮準說話,而是,她現在的全部精神都放在關於剛纔那個矮胖矮胖的趙大人說的話,和他手裡拿着的東西上了。她聽得很是清楚,那個趙大人的手裡拿着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而是一種叫做“流春”的霸道媚藥,而且,最能讓雲裳感到恐懼的,是她之前曾近親身體會過這種媚藥的霸道!那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鑽心撓肺的難受勁兒,真的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平平安安的熬過去……
儘管那個時候,她的身邊有一個心甘情願爲自己做解藥的男人在。
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裡,雲裳心裡剛剛的糾結成一團的疙瘩忽然有些鬆散,她揚了揚頭,讓從車窗裡吹進來的風吹散開自己的頭髮,大概,是因爲那個人每時每刻都會給自己的那樣一副輕佻卻又藏着一點真心的笑容吧。
馬絲律律的一聲嘶鳴,車子也終於不再上躥下跳。也打斷了雲裳縱馬遊街一般的思路。
“到家了。”他伸進來一隻手,將車簾挑開,桃花似的一對眉眼,邪邪的上挑着,帶着魅惑衆生的味道,白如冠玉的面龐,看着她的時候,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似有一股深潭幽幽靜靜,深不可測。
雲裳注視着這深潭老井一樣的眼眸良久,良久……
蓮準也不躲避她直勾勾的目光,坦然的歪着頭,露着一點玩世不恭的嬉笑,也反瞧着她。
“小美人兒難道你這是捨不得奴家的意思麼?”桃花眼的主人反問了一句,雲裳回過勁兒來,朝他燦然一笑,腮邊梨渦淺顯,彎着腰從馬車裡走出去,跳到地上之後大大的活動了一把筋骨,“你別自以爲是了,誰要捨不得你,想的美。”
蓮準呵了一聲,跟着她走進蓮心小築,一進門,就看到一羣人圍着一個東西,或笑着,或說着什麼,雲裳有點好奇,看了一眼身邊的蓮準,道,“我才離開那麼一會兒的光景,這家裡頭是出了什麼情況?”
蓮準也是一頭霧水搖了搖頭,“我早上忙着出去找你,並未發覺家裡頭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啊。嗯,旻言呢?我去問問他。”他說完四下裡尋找了一遍,也沒看見旻言的身影。
真是奇怪的很,怎麼連一向最具有八卦精神的香香都不見了蹤影,難道這麼多人的圍觀陣仗都沒能引發她的八卦情懷麼?
雲裳擰了下眉頭,慢慢踱步到那一羣圍着的很嚴實的人羣后面,輕輕拍了拍一個下人模樣的男丁的肩膀,說道,“喂,你們在看什麼?”
“唉,別鬧別鬧,我們在看兔子精。”那個小哥似乎很是不耐煩的樣子,雲裳好奇的勾了勾眉頭,踮着腳,隔着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頭,朝裡面張望,很遺憾,她的身高問題嚴重阻礙了她的視線的範圍,“兔子精?我還嫦娥姐姐哩。”
這兒是西遊記的拍攝現場麼?怎麼還會有兔子精?是不是她一會兒再看看,就能從人羣裡蹦出來一隻活潑跳脫的美猴王來?
她且正在好奇,就聽見身邊的人一聲驚呼,“哎呀媽!”這聲音卻是對着她自己來的。雲裳也被嚇了一跳,現在文先生新近招攬進來的家丁和小廝,真是太可氣,太懂規矩了,她這麼年紀輕輕的就被人叫做是“媽”了?
她愣神的功夫,旁邊的就有人認出她來,慌忙後退好幾步,尖叫起來,“小郡主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