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那一次之後,北侯陸燦便真的再也沒來找過雲裳,重新說起來這個要結親的事情,如此平安相處了一個半月之後,傷愈之後的雲裳在蓮心小築裡便接到了一個通知。來自黃白橘先生的春遊通知。
對於一個很久沒有出去玩兒的小姑娘來說,聽見這個消息簡直就是歡樂的一蹦多高,在顧籽萄家的馬車到來之前,雲裳已經早早的跑到蓮心小築的正門門口,等着人家的馬車來接了。這麼一副猴急的樣子倒是讓蓮準笑了個夠,蓮準早上幫她查點好需要攜帶的東西,給她帶了衣服,這才戀戀不捨的拉着雲裳走到門口,一起等候。
他如此一副小娘子般的形容倒是讓雲裳忍俊不禁。兩人正在絮絮叨叨的說着話,鬥着嘴的時候,顧籽萄家的馬車就呼嚕呼嚕的過來了。顧籽萄離他們老遠就看見蓮準拉着雲裳不停的說這說那,在車上就伸出一隻手來朝他們擺啊擺,“蓮準兒,你一個漢子做這種扭捏姿態,羞也不羞?”
蓮準桃花似的眼睛往上一挑,看她,“要你管,我們雲裳小美人兒喜歡。是吧?”他說完,轉頭來看着雲裳。
雲裳翻了翻白眼兒,胡說八道,哪個喜歡同你在人前做這樣的親暱舉動啊……真真的是自作多情。
顧籽萄嘿嘿一笑,從車轅上跳下來,跑過去在雲裳和蓮準的跟前原地轉了個圈兒道,“瞧我這身新衣服,好看不好看?”
雲裳趕緊點頭,“好看的緊!”顧籽萄笑彎了眼睛,拿眼看着蓮準,雲裳捅了他一下,“問你呢,好看麼?”蓮準舔了舔嘴脣,笑眯眯的點頭道,“我從來只誇讚雲裳小美人兒好看。”顧籽萄“嘁”了一聲,拿起裙子的一角又轉了一圈,其實她這身衣服顯得略微有些單薄了,現在不過是剛剛三月初三,是春天的萌芽,她便穿得這樣輕薄,不過雲裳倒是很眼尖的發現了,顧籽萄的這身桃子色的衣裳剪裁的很精妙,很好的將她的曲線凸顯了出來,該凸出的地方凸出,該凹下去的地方絕對不鼓,這種衣服一看就是爲她量身定做的,再看自己身上,仍舊是剛剛入冬的時候,那一身素衣。相比之下,有些落魄的味道。
在她轉彎之後,雲裳又象徵性的誇讚了幾句,顧籽萄這才很開心的跑回自己的馬車,張羅着給雲裳拿東西。蓮準呵呵笑道,“你真覺得她那衣服好看?”
雲裳誠懇的搖了搖頭,“不是真心,是十足十的爲了讓她開心。”
蓮準故意驚訝了一回,揣着手笑道,“好哇,原來小云裳也開始說謊了。”
“哼,這算什麼嘛!”雲裳撇了撇嘴,“充其量算是善意的謊言,再說了……”她如同做賊一般的左右看了一遍,確定沒有顧籽萄的人在胖,纔將聲音壓得很小很小的對蓮準說,“你試試說不好看,會死的很慘的。”
蓮準反應過來,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飈了出來,這邊的笑聲驚擾了上了車的顧籽萄,雲裳估計她也很冷,不然她怎麼會一直搓手搓手的,“蓮準兒,你在笑什麼吶?說來一起笑啊。”
蓮準自然不會以實情相告,揚聲對車上的她說,“聽說你們要去東郊的平巫山?”
顧籽萄訝然的看着雲裳道,“你沒有告訴他啊,不是平巫山,是相寶山纔對啊。”
蓮準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相寶山啊!”
顧籽萄一把拉過來她,往車上推,“都到時間啦,你們還在這兒婆婆媽媽的你儂我儂喔,趕緊走吧!”雲裳哭笑不得的被她推上車,顧籽萄也跳了上去,撩開車簾對着站在原地的蓮準說道,“蓮準兒,你將雲裳交給我好了,我肯定給你照顧好了喲,放心吧!”
雲裳訝然一回,其實,顧籽萄哪裡還有心思照顧自己啊,她最近這些時間,基本上都將全副的心思交給了黃白橘,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冷暖喲。
雲裳知道底下站着的那個人肯定不會放心,從窗子裡也探出去,看看他,伸出手比了一個V字。
蓮準看見她這個古怪的手勢,心裡頭便感覺到心安。
送走雲裳,蓮準回到蓮心小築當中,卻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奔着文先生的側院走了過去,文先生一直低調,不張揚,卻似乎一直和雲裳的關係保持的很微妙,對於這一點,蓮準心知肚明,他也不想去深究,他既相信文先生的人品,也相信雲裳的人品。
不過他今日到來這裡,卻真是有事兒要來和他說。
進門,便看到文先生正在書案前,不時的奮筆疾書的什麼。蓮準站在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文先生,你在嗎?”
文先生一愣,回頭看到是他,立馬放下筆,站起身來,“少主,您今日怎麼過來了?”
蓮準呵呵一笑,似乎和平日裡沒骨頭的形象很不相同,被文若圖讓到屋子裡之後,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文先生立馬找茶燒水,蓮準連忙阻攔着他,“別忙活了,我不渴。文先生,坐吧,我就是心裡有一件事情拿捏不住,所以特來向先生請教。”
文若圖放下手裡的茶具,走過來,主僕有別,他不敢再蓮準面前坐着,只站在那兒彎了彎腰,說道,“少主人請吩咐。”
“相寶山的山腰上,似乎是有那麼一夥歹人,他們那個黑店還在不在?”蓮準收拾了一下思緒,淡淡的說道。
文若圖似乎已經不管這些江湖中事很久了,但這個時候蓮準問他的時候,他還是思考了下,回答道,“還是在的。只因爲相寶山上那一片地帶沒有其他的山大王在,他們這一夥人就在那兒一直駐紮下來,而且……在半山腰上就有他們一家的客棧,其他的客棧都不知道爲什麼先後搬離了相寶山。”
“原來如此。”蓮準顯然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點了點頭,“那看起來,咱們是要運動運動了。”
“哦?少主您要有什麼動作麼?”文若圖笑了下,“少主近來已經消停了許多,屬下等人還以爲少主人已經無意於此間了。”
蓮準也笑了下,“你們當真是如此看待我的麼?倒是很好,如果連你們都能騙過的話,那些人,恐怕也不會說什麼,更不會再懷疑什麼了吧?”
文若圖一愣,“這是什麼道理?”對於蓮準說的話,文若圖有些不明白。
蓮準也不和他再繼續解釋,靠在椅子背上,道,“調一些黑衣營的子弟,前往相寶山吧,務必要在今晚天黑之前提前埋伏在那個黑店的周圍,不得有誤。”
文若圖精神一震,抱拳道,“是,少主,屬下這就去辦。”他立馬轉了個身,走了出去,蓮準卻沒有走,看了一會兒這個將自己的臥室都留給自己的屬下的背影,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書案之前,低頭一看,書案上放着的是一張只完成了一半的詩詞。“金闕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掛三石樑。香爐瀑布遙相望,回崖沓嶂凌蒼蒼。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五天長。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雖然這首詩詞還未完成,但是已經能看得出來,這首詞開篇宏大,情節細膩,好像顯露出這個寫詞的人內心裡萬馬奔騰一般的高傲和抱負。
原來,賊心不死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蓮準挑了挑脣瓣,挽了挽袖子,忽而一眼看到他窗上的一瓶白梅花,眉頭一皺,臉上的神色瞬間又明朗了起來,“原來這樣清淡的白梅花倒是很適合她。”
想到此處,蓮準藉着文若圖的書案,在上面取出一張紙來,鋪好,又提筆沾墨,筆走龍蛇,在雪白的團紋宣紙上,刷刷點點的畫出一株嶙峋孤傲的白梅花枝子來。畫完,放下筆,他自己拿起來端詳了一陣,呵呵一笑,便走出了文若圖的房間。
大概是中下午的時候,雲裳他們一行纔到了相寶山,相寶山果然是名不虛傳,山腳有廟宇古剎,當真是寶相莊嚴,佛陀林立,好不讓人肅然起敬。
他們先拿出各自帶着的乾糧食物,衝了點茶湯都喝了暖身,然後纔開始放眼四周,幾個人且行且走,在廟宇前拜佛燒香,到了傍晚的時候,顧籽萄第一個叫喚起來,她中午吃飯的時候光顧着說話,都沒怎麼吃飽,到了下午又是一陣溜達玩耍,很是疲憊,這會兒她早就餓得發慌了。
鳳紫湘與鳳紫泯兩兄妹也跟着陸家兄弟和黃白橘一起來了,她是千金之體,雖然沒像顧籽萄一樣喊累嚷餓,但是黃白橘也不敢掉以輕心,吩咐前後的小廝,到山上去看看,聽說此處有一處酒家,而且附近百里也只有這麼一處酒家,故而黃白橘和鳳紫泯商量過後便決定,今晚上就在那一家獨一無二的酒家裡過夜打尖了。
雲裳走在衆人的最後,看鳳紫湘和鳳紫泯兩兄妹說笑,又轉頭瞥見顧籽萄繞着黃白橘一個勁兒的喋喋不休,陸家兩兄弟緊隨其後保護安全,恍然間覺得這一天的出行踏春遊頗有些微服出行的感覺,山裡的空氣十分的清新自然,雖然此時天氣還有些冷,春風之中還夾雜着幾分的料峭,但是雲裳卻對這一次的出行遊玩很是滿意。
他們這樣走着,徒步上了相寶山,到了半山腰之上,果然看到一張酒旗飄搖招展,隨着風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小廝比他們早一步到了店內通報,店老闆和老闆娘兩人已經在店門口等候,兩人笑如春風,一臉和煦,笑眯眯的和每個人打招呼。
大概是雲裳個子比較小,又因爲貪看店內的擺設而放慢腳步落在衆人最後的緣故,她在打量這兩個老闆夫婦的時候,不經意間在老闆的臉上發現了一絲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