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夜安兒並沒有離開聖水宮,她只不過是把自己隱了身,坐在一棵樹下悶悶不樂而已。
打了王梅香,她並不後悔,因爲她不是爲自己打的,不是因爲嫉妒王梅香要嫁給南宮若水纔打的,是爲她娘打的。
不過,理由再怎麼情有可原,夜安兒還是悶悶不樂,她後悔去招惹王梅香。
因爲她招惹了王梅香,因爲她對王梅香說了那番話,才導致她娘受到那種辱罵,她覺得她非常非常不孝,她根本就不該在王梅香……不,是在任何人面前!
她不該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南宮愛戀她孃的事情,當初她娘告訴她這件事時,就叮囑過她絕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
現在,是她沒有聽孃的話,才讓娘受到這種侮辱的,她真該死!
“宮主,安郡主會不會回夜王府去了?畢竟夜王和夜王妃在京城的夜王府裡呢!”遠處,傳來聖水宮弟子對南宮若水的提醒,夜安兒從思緒中走了出來,擡頭朝遠處望去。
她看見南宮若水神色雖然依舊淡然,但眉頭卻蹙得很緊,掩飾不住心中的擔憂。而在那名弟子提醒之後,他眼睛驀地一亮:“不錯!安兒很可能去找她娘了!我這就去夜王府看看。”
說着,南宮若水便要出聖水宮。
“不要去了,我在這裡。”夜安兒撇了撇嘴,現了身,衝南宮若水輕喊道。
夜安兒本來是不想這麼快出來的,她還沒有想好怎麼跟南宮若水解釋這件事,所以之前南宮若水到處找她,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沒有出聲讓南宮若水知道她在這裡而已。
但是那個聖水宮弟子多事,南宮若水要到京城的夜王府去找她爹孃,那她就不能不現身了。
因爲她並不想這件事被她爹孃知道,她爹一定會勃然大怒的,一是因爲王梅香辱罵她娘,二是因爲王梅香打了她一巴掌。
她爹平生最疼愛她娘和她,絕對不會容許王家又打又罵的,一定會對王家採取行動。
但是……
整件事情其實跟她有莫大的關係,是她想阻止王梅香嫁入聖水宮纔會發生這兩樁事的,雖然王梅香有不對的地方,可王家也不應該遭受她爹的報復,她爹一報復起來王家被滅族都是有可能的,她還沒那麼惡毒。
而更重要的是,她爹孃很可能會認爲南宮若水沒有保護好她,或是讓她在聖水宮受了委屈。
她不願意南宮若水被她爹孃誤會,甚至是責備,所以她只好現身阻止南宮若水去夜王府了。
“安兒!”南宮若水驚喜交加,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身形一晃就飄去了夜安兒面前,生怕夜安兒又跑掉似的一把握住她雙肩,帶着濃濃的歉意說道:“安兒,對不起,叔叔誤會你了,那王梅香該打。”
夜安兒聽了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反而更加沮喪。
她低下了頭,躊躇半晌之後承認了錯誤:“其實,是我用一件事激怒了她,她才說我娘壞話的。”
“那不重要,她罵了你娘就該打。”南宮若水也是心腸冷硬的人,他善良大度只對自己人而已。
見夜安兒臉上巴掌印未消,南宮若水一陣心疼,立刻拉了夜安兒走向他房間,道:“來,安兒,叔叔給你上點藥。”
夜安兒輕吁了口氣,跟着南宮若水到了他房間,任他抹了那淡淡清涼的藥膏在她臉上。
藥膏很快化去了,白皙小臉上的巴掌印也很快就只剩淡淡的影子,聖水宮的藥果然名不虛傳。
“安兒,從小到大你就沒捱過打,要是你娘知道,會心疼成什麼樣子?你啊,明明躲得過,爲何不躲?”南宮若水看着那巴掌印消失,這才緩和了心境,心疼的語氣中卻還是難免帶了一絲責備。
南宮若水當然明白,如果夜安兒要躲,這天下間恐怕沒幾個人傷得了她,更何況王梅香並不懂武功,所以一定是夜安兒不想躲,但他實在弄不明白,她爲什麼不想躲。
“激怒王梅香的那件事……”夜安兒看了一眼南宮若水,絞着手指低聲說道:“是你心裡有一個很深愛的女人……我告訴了王梅香,她就被激怒了……”
這答非所問的……不過南宮若水也一下子呆住了。
南宮若水把夜安兒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但此刻他意識到夜安兒並非他親生女兒,而是雪漫的女兒。
那麼,當夜安兒知道,他這個南宮叔叔深愛着她孃的時候,她還會願意再叫他一聲南宮叔叔嗎?她還會把他當家人看待嗎?
她會不會覺得……他另有所圖,甚至於覺得他……很卑鄙很齷齪?
南宮若水怔怔地看着夜安兒,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夜安兒呢,她在說出口後就後悔了,她答應過她娘,不告訴任何人的。而且這件事戳穿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可她不想騙南宮若水啊,王梅香的確是她主動去招惹的。
不過……事情還有補救的機會,畢竟她在王梅香面前,也沒有說過南宮若水心裡那個深愛的女人是誰。
所以她很快調整了表情,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宮若水,問道:“南宮,我記得很小的時候,看見你畫過一幅美人圖,可是畫中那個美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就是你深愛的女人嗎?她現在在哪裡啊?”
夜安兒說的是南宮若水在夜王府的那六年裡,自從醉酒那晚以內力震碎了雪漫的畫像之後,他再畫美人圖就畫的和雪漫不同,任誰也不會把他畫的美人和雪漫聯想到一起。
當然聯想不到一起了,因爲他畫的是龍騰國當年廢棄後宮中的一位美人,和他瓊姨一起位列四妃的美人,也和他瓊姨是同一年自殺死的,到現在爲止已經沒人記得她了。
夜安兒這麼一問,南宮若水又是呆了呆:怎麼?安兒還不知道真相?
“看你表情,應該就是了吧,也是,只有這麼美的女人才配得上你。”夜安兒眨了眨眼,卻又有些困惑:“不過我實在想不通,爲什麼我說你有深愛的女人,王梅香卻要罵我娘呢?”
南宮若水猛然醒悟過來,連忙就說道:“那是個瘋子,安兒別想了,叔叔不會娶她的。”
不得不說夜安兒演得很成功,南宮若水相信了夜安兒還不知道真相的可能性,而他絕對不想夜安兒知道這件事,畢竟說出來對誰都是個傷害,他更怕夜安兒會認爲是她娘不檢點,水性楊花之類的,他也不想讓夜安兒以後疏遠他。
“南宮要悔婚?”夜安兒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聽清楚這句話的意思,頓時暗喜在心,所以她是成功了嗎?
“嗯,本來叔叔就對她沒有感情,而她又打了安兒,還罵了安兒的娘,叔叔怎麼可能再娶她?這婚,自然是要悔的。”南宮若水點了點頭。
夜安兒卻聽得再度喜悅全無,她皺眉問道:“南宮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重新選迎娶的對象吧?”
南宮若水想了想,模棱兩可地說道:“我倒是不着急此事,不過你辛殤叔叔恐怕會盡心盡力再選,這王梅香就是你辛殤叔叔選的。”
原來是他!夜安兒頓時咬牙切齒,小拳頭緊握:好你個辛殤大叔,自己三妻四妾就算了,還要拉我家南宮下水,我們這樑子,結定了也結大了!
“南宮,我不讓你娶那些女人!”夜安兒貝齒一咬下脣,衝動地說了出來。
她不想再這麼絞盡腦汁地去對付王梅香這種女人了,她怕有一天南宮若水知道了會討厭她,這樣的事情她也只敢做一次,而且還是王梅香自己本身心腸不好,才能讓她得逞的。
但萬一下一個女人和王梅香不同,是個好女人呢?那她總不能去陷害人家啊!
所以,她還是乾脆點跟他說,她就是不想讓他娶妻就對了,至於原因……管他呢!她隨便瞎掰一個都成,反正就是要他答應就對了。
“安兒?”南宮若水愣了一下,隱約覺得有些哪裡不對。
“我還小的時候你就說過啊,你會永遠陪着我的,直到我出閣那天爲止,結果你現在根本就忘了!”夜安兒故意氣呼呼地說道,心裡則想着她出閣那天他是不能陪她,因爲要洞房花燭夜的時候纔可以見面嘛!
南宮若水這纔有些失笑了,原先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也消失了。
“這個……說起來倒是叔叔差點食言了。”南宮若水笑着將桌上藥膏收好,又答應了夜安兒的無理要求:“好,叔叔這次很認真地答應安兒:安兒不出閣,叔叔也不成親,這樣可以吧?”
“說到做到嗎?”夜安兒笑了,她出閣之日,也是他成親之時嘛!這樣很好,很好。
“說到做到。”南宮若水伸手颳了一下她鼻子,心想總算雨過天晴了。
“好吧,那今天的事情就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哦,南宮千萬不可以告訴我爹孃今天的事情,要不然我就跟我爹孃說,南宮心裡有一個很深愛的女人,我會去問我爹孃她是誰的哦!爹孃肯定知道!”夜安兒說道。
南宮若水手一抖,忙道:“好,我不告訴他們。”
開玩笑……讓她去問夜陵和雪漫,那不是荒謬嗎?他還是依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