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慢慢地,一切都在甦醒着。
迷濛的光亮,綽約的人影,若有若無地晃動不停;從四面傳來的噪雜聲,在耳畔時遠時近地響起;麻木很久的鼻息,幾乎能夠漸漸分辨出空氣中沾染的酒氣。
發現“感知”是一件多麼不容易,多麼了不起的事情!自己活着嗎,還是已經在另一個世界?
“感知”又是如此痛苦和迷茫,周圍的一切都陌生到遙遠,他渾身冰冷而疼痛,伴隨着強烈的**與眩暈。掙扎着,嘗試恢復失序的知覺,可無論如何努力,就是動彈不得。
忽然,頭頂滾過一陣悶雷聲,接着身體像被什麼硬物擊中!鑽心的疼痛使終於清醒過來,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自己伏臥在凌亂的艙板上……應該是在一艘飛船裡,身上的宇航服不知去向,只穿着撕扯得破皺的便裝,雙手被緊緊反銬在背後,十指擠壓得痛楚難當。不遠處,顧教授仰面朝天倒在甲板一側,不知是死是活,他同樣沒穿宇航服,但也沒被鎖住手腳。
滾滾的“雷聲”再次響起,幾個相貌奇特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銀灰色宇航服,居高臨下、橫眉立目地圍攏在周圍。聽出那不是“雷聲”,而是他們粗聲大氣的咒罵聲,這種語言伴隨着舌頭打轉的“嘟嚕”音,自己完全聽不懂,猛然心裡一驚,難道是大石語?
一陣拳腳雨點般落在身上,他很快被打得遍體鱗傷。俄而,一聲尖利的口哨制止了放縱的毆打,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衝過來,把半拉半提着,摔靠在艙壁上。
幾個打手耀武揚威地兩旁散開,相互炫耀着出手的精準與狠毒。強忍疼痛,支撐着身子,看到面前坐着一個體格壯碩的中年男人,他的一身橫肉填滿了整把座椅,臉上長着一副高翹的大鬍子,目光像禿鷹一樣銳利。
“小個子”聲音嘶啞,操着一口生硬的漢語:“阿赫爾說,今天讓你……死得明白。”
一道光浮窗明晃晃地飛近,上面有個瘦高的人像,面目淒厲得瘮人,立刻明白了當前的遭遇和處境。他對“瘦高個”印象深刻,正是在解救小虎的反恐行動中,親手刺殺的真理會匪首。記憶中,飛船在木衛十六失事,自己怎麼會落到他們手裡?
“小個子”雞爪子般的手,在空中抓揮着,恨不得將捏碎:“認罪吧,你害了我們的福祉,害了我們的阿卡斯,該死的撒旦!”
打手們又紛紛圍上來,背後傳來阿赫爾的一聲咆哮。
“小個子”彎下腰,極不情願地用信息碼,解鎖了的鐐銬:“好吧,阿赫爾要公平決鬥,給阿卡斯報仇雪恥,‘真靈’會保佑你死得更慘!”
這是平生遭遇到的最強悍挑戰!像小山一樣雄壯的對手正一步步逼近,而自己**難忍、周身疼痛,虛弱得提不起一絲氣力——這也能叫“公平決鬥”?他只能暗中運氣調息,勉強護住奇經八脈。
阿赫爾單手將提在半空,一記勢大力沉的勾拳將他打翻在地……每一拳重重地砸下,都引來打手們的一片狂嘯!
曾在天行的“集中營”裡,經受過嚴苛的抗打擊訓練,那裡的攻擊絕不比現在來得客氣。他屏息凝神調行閉氣功,將外力源源不斷導入任督二脈,在跌跌撞撞、弱不禁風的外表下,周身力量漸次萌發、反向聚集。
當被再次拉起,他順勢點地,將全身氣力匯聚在右掌的勞宮穴,對阿赫爾胸膛拍出一記裂石掌,迸發出的力道,打穿五塊軍用方磚絕不成問題!
但他未曾預料的一幕發生了,阿赫爾搖搖晃晃地震開十餘步,卻毫髮無傷!看到對手再次咆哮着撲上來,才真正體會到,這場毫無懸念的對決的殘酷性——阿赫爾穿的是他的宇航服。這種鎳鈦納米纖維的特製服裝,柔韌到可以抗擊宇宙中高速奔馳的隕石,以的功力難以撼動,除非天行在場,能夠隔物發力,斃敵死命。
阿赫爾凶神惡煞般的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來,在他瘋狂的拳腳下,如暴風驟雨中的一蓬蒿草,被打得東倒西歪、前仰後合,一口鮮血噴在粘滑的艙板上,再也不動了。
阿赫爾氣喘吁吁地收攏雙拳,從腰間拔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激光、穿甲兩用槍,頂到的頭上。就在此刻,令他不可思議的一幕也發生了,面前這個奄奄一息的人,淌血的嘴角上竟浮現出一絲安詳的笑意!
緊接着,阿赫爾發覺自己的手腕被迅速扣住,槍口猛地翻轉過來,一切快到令他瞠目結舌,直到一枚激光彈打穿了心臟!
幾名打手見形勢不妙,紛紛拔槍,卻幾乎同時被一排掃射的激光彈打倒在地!
駕駛艙裡,一個光着膀子,攥着啤酒瓶子的矮胖子,正嘻嘻哈哈地觀賞着後艙的圍毆,被突如其來的異常唬住了手腳。他慌忙摸索着艙門關閉按鈕,一支黑洞洞的槍筒,已對準他的太陽穴射出子彈。
閃身進入駕駛艙,試圖調整飛船的航向,卻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操控平臺上,壓力報警燈不停閃爍,提示氣壓艙損壞嚴重,氣壓供應正不斷下降!
阿赫爾這把新型激光槍威力夠大,不僅射穿了宇航服,還擊毀了飛船的氣壓艙。一旦失去艙壓,飛船將變成一座墳墓!
忍着疼痛,轉身回到後艙,把目瞪口呆、渾身發抖的“小個子”提進駕駛艙,塞在座位裡,用槍指着他的腦殼:“左舷外的那艘飛船,是不是你們的?”
“是是!”
“讓它靠過來,說阿赫爾受傷了,需要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