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兩天去染頭,本想染成黃色,卻弄成褐色,有點小呆。”圓圓坐在可控角度及溫度的電子感應摺椅上,對自己平淡無奇的髮色,一臉無辜地抱怨着。
“人家肯定是不忍心毀滅你,才故意弄錯,褐色多自然。”雪芙站在圓圓身前,爲她曬得黝黑的臉上持續增光添彩。
“芙芙,你穿的短褲太醜了,肉都爆出來……不過我要是穿,肉都飛出去!”圓圓無事可幹,對着目光所及之處提意見。
“行啦,看看咱的手藝。”雪芙閃身一旁,讓她呈現在光信映射出的虛擬鏡子裡。圓圓瞅着不太敢認的自己表示滿意,該遮的地方不留痕跡,該露的地方一覽無餘,不禁端着胖胖的臉蛋無限感慨起來:“社會是多麼無奈,我們是如此可愛!”
“別抒情了,他們該等急了。”
校園電磁車在寢區南站停下,雪芙疑惑地問留在車上的圓圓:“你不跟我一起去?”
圓圓扒着車窗揮手:“我去開飛車,你讓他到主樓車坪找我。”
雪芙進入308寢時,雨城還在給做思想政治工作,他一見來客態度更加自負:“咱同寢麼,必須美女,只能美女,是吧,雪芙。”
雪芙連忙同意,含混地應承。
“你們可有拉人下水的嫌疑,”猶豫中露出一絲喜色,“要像雪芙似得,爲什麼還沒男朋友,是她誰都看不上,還是誰都看不上她?”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耳聞不如眼見。”
“好……我走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笑開顏。”雨城熱切地鼓勵他,兩隻大手緊緊握在一起,“去吧,別遲到,好好表現!”把送出門外,雨城回身鎖上房門。
雪芙小聲叫到:“你累不累呀。”
“別亂想,我是怕一見到‘球球’,就跑回來。”
“你就壞吧,反正我覺得他倆不合適。”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萬一看上呢。再說就是見面,也沒決定什麼。”
“其實,圓圓有這樣的男朋友哄着挺好,我也能清淨點。”
“就是的,他倆要是成了,也該商量商量咱倆的事了。”雨城讓雪芙轉過身,柔情地幫她捏背。
“沒出息,你不會想結婚吧!”雪芙打開他的手。
“說什麼呢,以爲誰稀罕你……住手,弄疼我了……我稀罕,稀罕還不行嗎。”雨城格擋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攻勢,“可現在沒畢業,怎麼養你?我的意思是,你看學校裡不方便,咱們不能總偷偷摸摸地打游擊吧。”
“你是說?”
“到更廣闊的天地去,尋找夢的足跡,建設愛的港灣!”
“私奔?”
“沒那麼嚴重,”雨城蔑視了她,“去校外租間房。”
沒有跑回來,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如約來到主樓頂部的豪華車坪,這裡規模不大,規格很高。全大理石的牆體和檐頂映成一片金黃,迎賓禮臺鋪有鮮紅的龍紋毯,四周草地配備大型飛車的加速彈射及安全引導裝置。飛車盛行後,貴賓們進出學校大都改走此通道。
圍攏着草地的是大學領導及資深人士的專用車位,上面停放着各色飛車,樣式大多中規中矩。很奇怪那個叫任圓圓的同學怎麼能將車停到這裡,一輛外觀如同五色皮球的飛車已轉到眼前。
感覺坐在裡面的“球球”真是車如其人、氣質絕配,“球球”卻向他款款招手、頻頻點頭,沒等妥善拒絕,一隻糖果盒狀的座椅從車中飄出,“盒蓋”摺疊開啓,收入側壁,彈出的虛擬信息窗,隨即展開“球球”的姓名及身份識別碼,並熱情洋溢地等待接受。對這一高科技陣勢,顯然沒緩過神來,硬着頭皮剛點中“通過”選鍵,飛椅便不由分說地將他盛進車去。
車裡是一個零食的世界。舷窗是撒着“芝麻”的“麪包片”,緊急制動杆是一根“巧克力冰淇淋”,中控臺是燭光閃爍的“奶油蛋糕”,只有後側懸置的躺椅不是零食,但分明就是一條巨大的“金華火腿”,正散發着誘人的蠟質光澤。
“周嘛,我早聽說過你,國學大賽的孤膽英雄,還知道你特能張羅,是不是以後家務活也全包啦!”圓圓的胖手從一包爆米花裡抓了一把,然後遞給。
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哪裡,哪裡。”
“別哪裡啦,”圓圓塞給他,“咱們買零食,還是去吃飯。”
“都可以……零食還是別買了。”
“我知道有一家麪館,純正好味道,那些半路子的面鋪沒法比的。”圓圓說着,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脣。
“花皮球”從越秀路主幹道將兩人飛椅沿專用通道投下,便顧自射向停車樓。“球球”一馬當先,趕在另外幾位食客之前,飛奔進店。
這是一家仿古式中餐館,名字叫做“景陽岡大碗麪”,門口插着“三碗不過崗”的黃緞旌旗,門廊裡卻擺着一溜兒麪缸。原來這家的“三碗”指的是面,吃上三碗還讓人不捨得過崗子的面。
“老闆,四碗紅燒牛肉麪,多加油……還有辣椒!”
隨後追來的慌忙阻攔:“我吃不了那麼多。”
“……忘了還有你,”圓圓轉頭叫道,“老闆再加一碗!”
無語加狂汗的樣子,讓圓圓有些過意不去:“其實我也只吃一碗,剩下是打包的宵夜。夢遊公司的五代光信開售,我們幾個‘潮’決定搶通宵,你來不?”
隨圓圓在樹根造型的餐桌前坐下:“不了,我對新產品不太懂。”
“這你就‘跌俗’了吧,夢遊公司的五代光信,使用的是全新智控系統,加載小強操作平臺,功能百分百,驚喜連上連,絕對值得擁有。我有一次啊,用光信四代拷了張女鬼圖像,半夜放到走廊裡,真真地那通飄啊,遇到幾個女生如廁,把她們嚇得半死,要是五代,效果準保上千千新聞頭條。”說到這,圓圓同學爲即將到來的美好願景,興奮地雙目放光,不由得擦擦臉上的冷汗。
彷彿長篇評書拉開序幕,圓圓對喋喋不休、狂轟濫炸地講述各種愛好及“潮”經歷。擔心自己過於置身事外、兩袖清風,曾幾度張口,卻都以結舌告終,根本插不上話。在圓圓近乎自言自語兩個小時之後,見她依舊起勁,終於瞄準空隙,小心翼翼地提醒:“你這塊表也挺潮的啊。”
“開竅,一輔導檔次就提高。你眼光真準,它可是大有來頭……”
“我的意思是……幾點了?咱們該回學校了。”
“行,咱路上說。”圓圓從未遇到長時間聽憑她傾囊相授仍屹立不倒之人,激動地奉爲平生知己,相見恨晚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