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搬走後,在寢室的獨居里,蟬鳴蛙聲更加枯燥,月色書香越發明淨。記得思維副會長課堂上曾說,很多人在閒暇時間仍需通過忙碌填補心靈的空虛,恰恰不能靜下心來面對自己。他卻有些享受這樣的恬盈時光,如飢似渴地沉浸在詩文意境中、科學世界裡,時常迸發的思想火花,深切感受的萬物神奇,都使他久久不能平息。這期間,總能接到廖凡的光信,國大語言天才如願進入總會,成爲思維的外事秘書,經常隨訪世界各地。廖凡描繪的種種奇聞異事,令遐想連篇,更爲朋友的一番成就感到開心。
秋日和煦的柔光灑滿校園,將一切披上一層玫瑰般的色彩。從太極拳課堂回到寢室,正伏在寫字檯上,攻讀曦明著作中有關風洞試驗的論述。一陣敲門聲響起,接着傳來光信掃描的動靜,沒等開門,雨城與雪芙手裡拎着幾隻提盒,雙雙說笑着走了進來。
雨城像在周身努力發現着什麼,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恩公,你的話它真聽!身上是不是有犬類特種基因?”
“你纔有這稀罕物,”被氣樂,“我可再不管你了。”
“我錯了,人類特異功能,行了吧!”
幫他倆把帶來的酒菜擺在桌上:“那也沒有。我家是山區,從小就在山林裡和小動物們廝混,也許習慣成自然,它們從來不怕我,見了我都很親暱,我小時候的理想可是當一名馴獸員。”
雨城不以爲然:“跟動物混在一起的人多了,沒見過像你這麼通靈性的。”
“又胡說!”雪芙瞪了他一眼,打開一瓶啤酒,爲斟滿,“我覺得是要有很強的愛心。”
道了謝:“愛心一定會有,小動物們確實惹人喜愛,除了萌萌的樣子外,要求也不多,只求不受傷害,得到些吃食。所以,只要真心待它們,它們自然也會喜歡你。”
“你家鄉在哪?”雪芙好奇地問。
“周縣的周鎮,在安山丘陵地區,是安江源。”
“我聽說過,那邊的風景特別美,叔叔阿姨做什麼工作?”雪芙愛屋及烏,對的一切都充滿興趣。
“我爸是中學老師,媽媽是村上會計,很普通的家庭,但家族淵源深厚,連續數代出過儒聯、學會的名士,都是縣鄉級的。”佯裝驕傲的樣子,引得兩人開懷大笑。
雪芙刨根問底、不依不饒地繼續追星:“你的名字是誰取的?”
“我爸從《中庸》裡選的,‘致,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寄託中正和諧的意思。”
“什麼時候帶我們去看看咱家鄉,再拜訪一下英雄的父母!”雨城帶動雪芙高高舉起酒杯。
以杯相迎:“行,可勁滿足!”
初雪的楓林谷別有一番景象。淡淡的陽光和霧氣蒙在楓河上,幾隻低徊的大雁在凝澀的流波里若隱若現,河岸上楓樹密密層層、五色斑斕的秋意尚未散去,將這道白水裝點得如一根音律交錯的琴絃,延綿在層巒起伏之間。
入冬以來,有功受祿,在盛情邀請兼生拉硬拽之下,時常到雨城處走動,混飯之餘,展示訓狗絕技,贏得崇拜心意,不亦樂乎。
飛椅直通華庭後,這裡的交通更爲快捷,但雨城和雪芙堅持騎單車往返,只是在雨雪天氣,才換乘科技工具。很久沒見到“紅松鼠”了,他知道“紅松鼠”雖是私人飛車,卻非私車;雖非公共飛車,卻是公車,它的真實身份是總會外事部的公務用車。李如同和孔德仁主政期間政令寬鬆,郭辰長所在的外事部政策研究局配了兩輛公車,作爲老局長,辰長長期笑納“紅松鼠”的使用權,曼妮、雪芙也跟着沾了許多便利。但政局變化總像六月天氣般不可捉摸、難如人意,曦明上臺伊始便雷厲風行地整肅政紀,中央及地方一片形象工程紛紛下馬,一批腐敗官員紛紛落馬。近來風頭日緊,辰長這位“皇親國戚”更要發揮表率作用,也坐公共飛車上下班哩。
“又鬧彆扭了?”在廚房裡幫着做晚飯,悄悄問雨城。
“你怎麼知道?”
“你跟我透露的,你倆好不好,要看漱口杯裡插牙刷的方向,對着放代表情投意合,反着放表示勢不兩立。”
“你來前,我倆剛吵一架。”雨城坦誠相認。
“你欺負人家了?”
“天地良心,我只有被欺負。你也知道,雪芙什麼都好,就是被她媽慣得太文藝了,說白了有點懶。你要來,廚房亂得實在看不下去,我好說歹說讓她收拾一下,結果她給弄得整整齊齊的。”
“這不挺好嗎?”
“您聽好了,她是把一堆髒碗、油鍋安排得井井有條,碼放得層次清晰的。”
他倆偷偷笑個不停。
“你倆笑什麼呢?”餐廳傳來雪芙的聲音。
“沒什麼,準備吃飯哪。”雨城叫道。
“湯太燙了,我正用熱氣熨臉,保衛容顏,好讓老公有面子。”雪芙一動不動地應答。
一邊盛飯,一邊感慨地對雨城說:“瑕不掩瑜,人家可是處處爲你着想,兄臺真有福氣。”
雨城苦笑:“君不見啊,她是懶得動,等筷子呢。”
送走,雨城帶着“白雪”遛彎回來,正想把冷戰進行到底,卻發覺雪芙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雨城到洗手間方便時,見他的牙刷倒向雪芙的那隻,分明是討好對方的表示,思忖之下,一定是搗的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