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威武雄壯的軍隊、激動萬分的人潮,向代表國家的你致敬與歡呼時,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很難體會其中豪情。這種豪情,對於主席臺上的林曦明而言,雖歷經多次,仍心潮起伏。他奇偉挺拔的身姿立在漢白玉的憑欄前,如一棵傲岸的巖鬆,威嚴神情與灑脫風度令周圍各國首腦相形見絀。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行草匾額,肅穆地懸掛在雍容寬闊、古樸典雅的紫金堂牡丹廳上,世界儒聯常務副主席、中國儒聯主席孟凡學,滿面春風地握住曦明的手:“林家軍揚我國威,名不虛傳哪!”
曦明爽朗一笑:“都是亂講的,別人不瞭解,你還不知道。我帶過的部隊就叫林家軍,十八集團軍還不是你孟家軍了。”
比兩人矮小一號的總會第一副會長張思維,麻利地接過凡學及話題:“今天德仁主席身體不便沒到會,你這位海量可要替他多喝幾杯!”
曦明大步流星地走進溫香浮動的紫金堂海棠閣,見到等待報告緊急軍情的全軍總司令任天行,檢閱盛況仍使他意猶未盡:“天行,‘七戰’勝利十年了,軍威不變,這是你的功勞。”
“主席在,軍威在!”天行濃眉闊目、身材魁梧,不無崇敬地望着軍安委主席。
曦明微笑着直視他:“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我不在,軍威就沒了?”
“咱是粗人,就講實話。”天行哈哈一笑。
曦明擺擺手,來到全息軍事沙盤前:“安以烈那裡怎麼樣?”
“一切順利,保證按時攻佔指定區域!只是以烈天璣軍的側翼和後方都發現神聖聯盟的大兵團,要不要把天璇軍調上去?”
“那他們真會把自己當回事。”曦明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打得要猛、要狠,讓他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告訴安以烈,我林家軍的詞典裡沒有‘按時’這個詞,必須提前拿下斯蘭丁!”
“七戰”期間,身爲總會常務副會長的林曦明臨危受命、親自掛帥,直接統領首都軍區部隊。當時軍區上下一致認定,文人帶兵不過做做樣子、喊喊號子。不料新統帥來到前線,一句戰前動員都沒說,就親自開着“軒轅”戰艦,一頭衝進號稱“無敵艦隊”的敵軍陣營,等全軍愣過神來,一窩蜂似得跟他殺了過去。從此在每逢惡戰必帶頭衝鋒的“林軍神”率領下,原本作風油滑的“京都子弟軍”風氣大變,只要衝鋒命令發起,哪怕有死無生,再無一人後退,以爭先拼命的噴薄氣勢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涌現出任天行、陸建平、安以烈等一批戰鬥英雄、強悍人物。
在一場本應兇險萬分的遭遇戰中輕鬆獲勝,取得“七戰”關鍵性勝利後,首都部隊儼然成爲全國軍隊的“標杆”。一次,功勳卓著的沈松柏將軍親臨前線,代表全軍慰問這支英武之師。檢閱部隊時,大抵熟讀古代戰爭史的緣故,老將軍面對這支鋼鐵洪流,無限豪情、心潮澎湃地高呼“林家軍萬歲!”從此,“林家軍”之名不脛而走、威名赫赫。
“今年的新兵到位了沒有?”曦明離開沙盤,向門口走去。
“全部到位!”
“天行,新兵訓練不能放鬆,尤其對中央直屬部隊,要按戰時要求進行。”
“主席放心,都按照您的指示安排好了,進了林家軍的人,就有林家軍的魂!”
“第五排右數第二個,上身不要晃!”
“前排左首第一個,頭向上頂!”……
教官的喝令聲此起彼伏,平整空曠的新兵營操場上,陣容整齊的隊列“站軍姿”足足三個小時了。只覺併攏的手指已經僵硬,凝視的眼睛已經酸脹,挺直的雙腿已經麻木,外分的腳尖已經刺痛。向來可愛的太陽如今卻令人生畏,它潑灑下來的不是陽光,而是汗水,此時已從頭到腳將全身打透。
好在天公作美,一陣狂風裹挾着濃墨般的烏雲滾滾而來,操場上頓時飛沙走石,將隊列打得東倒西歪。旋即,暴雨夾帶着冰雹傾盆而下,新兵營在一陣騷亂中呼嘯而去。他們逃回營房相互嬉鬧間,捅了捅正在抓緊擦臉的雨城,兩人徑直走到窗前。大家順着他們的目光望去,三位教官“老兵”猶如石塑,矗立在滂沱中紋絲不動,一干熱血青年面面相覷。沒有命令,所有人都整理好溼透的軍裝,默默回到原來位置,在狂風暴雨中軍容威嚴地整齊列陣。
這一刻,偌大操場上除卻電閃雷鳴,似已寂靜無聲。
一艘“軒轅”戰艦悄然停靠在林家軍新兵營外。面容俊朗又略帶憔悴的曦明,沒有看指揮平臺上畫面清晰的主屏,他從艦窗向外望去,一隊隊士兵陣列在水霧茫茫間巋然不動。
曦明知道這批新兵裡,有一個人的名字叫林雨城,他之所以讓兒子進駐飽經艱苦的林家軍,主要出於兩方面考慮:一來恨鐵不成鋼,他很看不慣雨城平時唯唯諾諾、畏畏縮縮的樣子,感覺兒子身上沒有一點自己的影子,懷疑是妻子耽誤了林家的優秀遺傳。曦明希望軍旅生涯能磨練雨城這塊鏽鐵,彌補他性格上的弱點,今後成爲一個堅韌不拔的林氏後人,未來能夠擔起重任更好,起碼不要在政壇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
還有一個原因是暗度陳倉。曦明曾在百忙中親自回家,就是覈實雨城的戀愛傳聞,在確認屬實後,雖明確表示不同意,但也沒激烈反對。根據樊玲提供的資料及評介,不可否認,他對雪芙這位準兒媳的才貌品行抱有好感,深知雨城真情難得,不想把事情做絕。經再三權衡,曦明決定智取,調雨城進軍營,用時間和分離考驗兩人,分手最好,如果不行,也能以時間換空間,靜觀事態發展。
其實如此費盡周折,只因雪芙生錯了家庭,曦明對辰長不僅有積怨,而且很反感。當年辰長被思維提攜由地方進入總會,從此小人得志,一心鑽營。爲積極“表現”自己,看出點政治眉目的他,口誅筆伐地猛攻孟凡學等人,結果不僅自己被記過,還牽累到思維。好在德仁無論是非,將大事化小,但辰長的政治生命已經結束。經過此事,曦明和思維都認定此人金玉其外,不堪重用。這個郭辰長卻不明就裡,竟以“抗戰”功臣自居,多次暗地裡邀功請賞,均被思維格擋。無論如何,曦明都極不情願與辰長這種勢利小人扯上姻親關係,雨城惹出的麻煩事,着實令他頭疼。
不過,要說雨城這孩子也夠可憐,出生在一個全不和諧的家庭。曦明並不真心喜歡雨城的母親,她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他們的結合是政治選擇的結果,毫無疑問,這也影響到他對雨城的態度。雖說父子之情割捨不斷,但雨城從小就沒享受過其他孩子在爸爸身上“騎大馬”,或者扮警察一槍打死爸爸這個“大壞蛋”等樂事,多年來全家在一起吃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現在孩子越來越大了,以後會有自己的事業、家庭、孩子,又會怎樣看待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想到這些,曦明黯然神傷,他刻意控制着情緒,以免被天行他們看出端倪。此刻,曦明眺望着那個熟悉而瘦弱的身影,佇立在交加的風雨裡,感覺自己對雨城可謂用心良苦、愛恨兼備,而他又是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