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六甲金人陷汴京~擄二帝北宋大終結〗
詩曰:
兩宋江河如血流,英雄層出不曾窮。
將軍鐵馬飛山嶽,壯士戈戟燦霓虹。
北國狼人縱鷹隼,南朝虎夫礪刀槍。
天下榮辱興衰事,史公秉筆細聲明。
話說老种師道死後,天子仍忌譚稹,乃令聶昌籍沒譚稹家財。此時西夏趁亂攻陷懷德軍,知軍劉銼、通判杜詡世戰死。
再說磁州知州姓宗名澤,字汝霖,浙江婺州義烏人,此時已六十六歲。宗澤出生之時,母劉氏夢天空雷電大震,光燭其身,翌日而生宗澤。
宗澤自幼豪爽有大志,沉毅懂兵法,後爲進士出身,又屢調大名館陶縣尉、衢州龍遊、晉州趙城縣令、萊州掖縣知縣、登州通判。
後朝廷遣使由登州出海上,同女真約“海上之盟”,謀求夾攻契丹,宗澤與人言道:“天下自是多事矣。”由是以病退居東陽縣,結廬山谷之間,著書欲要終老。直至靖康,由中丞陳過庭等人舉薦,假宗正少卿,充和議使,出使金國。
宗澤與人說道:“此行不生還矣。”有人問其故,宗澤回道:“敵能悔過退師固善,否則安能屈節北庭以辱君命乎。”議者謂宗澤剛方不屈,恐害和議,天子乃不遣宗澤,命爲磁州知州、加封河北義兵都總管。金軍攻破真定,引兵南取慶源,自李固渡渡河,恐宗澤躡後襲擊,斡離不遣數千騎攻打磁州,宗澤披甲登城,令壯士用神臂弓將金軍射退,開門縱擊,斬首數百人,所獲羊馬金帛,盡賞軍士。
一日,宗澤正在修葺城牆,親隨報說康王出使金軍,一行人等路過磁州,已至城下。
宗澤叫聲:“快隨我出城迎迓。”乃引從者數十人出城迎謁康王。
康王見了宗澤,翻身下馬,笑道:“多時不見,公仍風采依舊。”
宗澤亦笑道:“不敢,千歲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乃上前見禮。
康王伸手扶住道:“公舊在京城,多蒙教誨,猶如我師,怎敢受此大禮。”宗澤乃邀康王與馮澥等人同入磁州府衙,命人擺酒接風。
酒過三巡,宗澤問康王道:“殿下此次何往?”
康王道:“金人使人來朝,必使親王赴其軍中,方欲講和。故而奉皇兄御旨,出使金軍,斡旋休兵之事。”
宗澤捻鬚熟思良久,與康王道:“肅王趙樞一去金營不歸,今敵又詭辭以致大王,願停止勿行,否則恐禍及於身。”
馮澥一旁冷笑道:“你懂什麼?此乃陛下旨意,誰敢違佞。”
康王道:“話休如此說,我與宗知州乃忘年之交,公明言相告,必不害我。”席散後,康王遂回相州,宗澤出城相送,馮澥不敢阻礙康王,只得回了朝廷,報之天子。
卻說天子忽聽康王未到金營便就退回,甚是惱火,罪責馮澥,將其罷免。
數日後,天子升坐早朝,集京中百官議論敵情,百官面面相覷,不發一語。天子怒道:“爾等平日,口快舌長,牙尖嘴利,今日怎都沒了言語?想那金人長驅直入,朕不求卿等身臨沙場,衝鋒陷陣,只願出個良謀,退去那夥韃子,保我大宋江山永固。”
右建議大夫範宗尹字覺民,出班說道:“王雲使北還京,言金人必欲得三鎮,依微臣之見,不如棄三鎮與金人,金人知足,必不南犯。”
唐恪、耿南仲、聶昌皆出班道:“臣等附議。”
開封士曹趙鼎聞聽此言,出班大喝範宗尹等人道:“祖宗之地絕不與人,庸才何敢發此議論!”
這趙鼎字元鎮,解州聞喜人,四歲父死,由母親樊氏教育成人,通經史百家之書,登崇寧五年進士第,後累官爲河南洛陽令,宰相吳敏知其才能,擢爲開封士曹,爲人剛正不阿,今日聽範宗尹之言,難抑心頭怒火,因而出班大罵。
中書侍郎何慄亦道:“三鎮,國之根本,奈何一旦棄之。況金人變詐罔測,安能保必信?割地亦來,不割亦來。河北之民,皆吾赤子。棄地則並其民棄之,豈爲父母意哉?”
天子道:“朕決意不再割三鎮,範宗尹竟敢議割祖宗基業,且歸家反省,無宣不得入朝。”乃罷範宗尹。
未過數日,忽報金國右副元帥斡離不軍已至黃河外,天子急令宣撫副使折彥質領兵十二萬拒敵。
折彥質字仲古,別號介之。祖居雲中,折家第七代名將,乃折可適之子,已四十六歲,文武雙全,有勇擅謀。今日得令,匆忙整軍出征。
折彥質於路行軍,探馬報說斡離不正攻魏縣。折彥質與衆將道:“魏縣在內黃北,乃大名府重地之一,萬不可失。”而令兵馬急行,渡河北上,來救魏縣。
折彥質北救大名途中,斡離不已破魏縣,留諸將奔睹、那野、賽剌、臺實、當海、忽魯、雛鶻失、阿里刮分出大名府。令諸軍渡河,攻降臨河縣、大名縣,又破德清軍、開德府。斡離不再命大將阿里刮引精騎三千先趨汴梁。
折彥質剛渡黃河,已知阿里刮軍到,猝不及防,急使前軍六千人迎戰,阿里刮軍來勢甚猛,兩軍交戰,宋軍既潰,折彥質無奈,只得回軍黃河南岸紮營。斡離不知宋軍不堪一擊,攻取胙城,令諸將分渡黃河。
卻說天子已盡知戰況,覆命刑部尚書王雲隨康王趙構再次出使斡離不軍,許割河北三鎮,奉袞冕、車輅,尊金國狼主爲皇叔。康王行至磁州,州人多恨和議,擊殺王雲,迫使康王復還相州。
此時金軍已悉數渡河,折彥質兵潰,提刑許高亦兵敗洛口,樞密院李回以萬騎防守黃河,衆潰而歸。斡離不命楊天吉、王汭、孛堇撒離栂入汴京言於宋少帝,欲盡得河北之地。京師戒嚴。
卻說汴京城內有一破落戶,姓郭名京,充任禁卒,自在軍中聚衆妖言:“曾拜林靈素爲師,學得道法,能喚神鬼六甲之兵,可擒金國二帥,使金人有來無回。”同知樞密院孫傅得知,親到龍衛軍中尋之,並告知天子,天子半信半疑,因道君皇帝做主,拜郭京爲成忠郎,賜金帛數萬,選六甲正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屯於天靖寺,日夜操演,以御金寇,許退敵之日,封以重賞。又命耿南仲使斡離不軍,聶昌使粘罕軍,許畫黃河爲界,欲使金國退兵。
斡離不併未應允,率完顏闍母、完顏昌、劉彥宗兵,共八萬人馬,直扣汴京北城下,駐軍劉家寺。天子暗中遣人持臘書出城召兵,又約康王及河北守將來援,多爲斡離不邏兵所獲。斡離不大怒,令完顏兀朮攻打通津門,御營平寇前將軍範瓊出兵焚金軍營寨,斡離不選五千勁勇之夫,令當海、忽魯、雛鶻失統領將範瓊擊敗,宋軍遂閉門不出。
再說粘罕自破太原,分遣大將撒剌荅奪天井關,破宋兵萬人,攻河陽城;令左右副將完顏希尹、完顏婁室五萬軍南渡黃河,西趨洛陽,封鎖潼關,以絕大宋西軍向東勤王之路。粘罕自提大軍八萬降平陽府、威勝軍,克隆德府,攻澤州,知州高世由歸降粘罕。粘罕又攻懷州,知州霍安國不降,懷州城破,粘罕殺知州霍安國、通判林淵、鈐轄張彭年、都監趙士詝、張諶等人。
粘罕已得懷州,與左右漢人謀士高慶裔、時立愛道:“前次南征,斡離不先我一步,今番不可落後。”
時立愛道:“若取汴京,應先破潁昌府,使汴梁無援,方可。”粘罕聽之,親率大軍渡河,分兵取潁昌,自引軍往汴京與斡離不會兵。
卻說南道總管張叔夜與子張伯奮、張仲熊率兵一萬三千勤王,在潁昌府與粘罕軍相遇,大小十八戰,互有勝負。拼死突入汴京,至玉津園,天子甚喜,以張叔夜爲延康殿學士。天子知粘罕由西路而來,更是驚懼,令劉韐爲四壁防禦使,尚書右丞孫傅爲守禦使。
靖康元年閏十一月初一,斡離不軍攻善利門,宋統制姚仲友領兵抗敵。此時劉韐坐棄軍,降五官,管宮祠。朱伯友棄鄭州獲罪,降三官罷免。西道都總管王襄因懼粘罕,棄西京洛陽而逃。燕瑛也欲棄河陽,被亂兵所殺。河東諸郡,或降或破殆盡。京城東壁守禦官辛亢宗因抗敵不利,被都民所殺。
內外憂患之際,粘罕已引大軍至汴梁南城下,旌旗遮天蔽日,在青城紮下連營。次日,雨雪交作,天子披甲登城,以御膳賞賜士卒,人皆感激流涕。斡離不屢攻城門,張叔夜數戰有功。天子至安上門召見張叔夜,命爲資政殿學士。
初五,東道都總管胡直孺與金軍戰不利,被金軍所擒,金軍順勢攻陷拱州。初七斡離不復攻京城,殿前副都指揮使王宗濋與統制官高師旦大戰金軍城下,高師旦力戰而死,王宗濋敗退回城。天子令張叔夜籤樞密院事。金軍又攻宣化門,姚仲友御之。後粘罕又遣將攻京城南壁,張叔夜、範瓊分兵襲之,遙見金兵懼而奔還,士卒自相蹈藉,溺隍死者千餘。至此月中旬,金軍已攻陷亳州。諸道勤王兵不至,京中守兵只三萬餘人,金軍攻城甚急。
天子退避正殿,遣馮澥、曹輔,及宗室趙仲溫等人至斡離不軍中請和。又命康王趙構爲天下兵馬大元帥,陳遘爲兵馬元帥,宗澤、汪伯彥爲左右副元帥,從速領兵入衛京師。
卻說斡離不一面使人入京議和,必要親王出盟。一面又加緊攻打通津、宣化門。範瓊領兵千餘出戰,渡河冰裂,溺死五百餘人,自是士氣受挫,兵無鬥志。
此月下旬,朔風大起,大雨雪一日夜不止。斡離不復使劉晏前來議和,催促親王、宰相出盟金營,天子使劉晏居於都亭驛館。
天子心中愁悶之時,改孫傅爲同知樞密院,並問其計,孫傅進言道:“陛下何忘郭京?”
天子恍然大悟道:“速命郭京見朕。”孫傅乃引郭京來見。
天子急問道:“卿六甲兵如何?”
郭京道:“臣有‘六丁力士’、‘天關大將’、‘北斗神兵’,非至危急,吾師不出。”
天子道:“事已危急,卿可盡力。”乃命出戰。郭京至城頭,見金兵勢大,僞言不至危急,不肯出兵。何慄催之再三,郭京令大開宣化門,使守城軍士盡出,自與張叔夜坐於城樓觀戰。
斡離不正欲攻城之際,忽見宣化門大開,只見門內涌出數千披髮跣足之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身着奇裝異服,斡離不甚是詫異,乃問兀朮說道:“此爲何故?”
兀朮張口結舌,呆視宋軍回道:“未有所見。”
斡離不見宋軍詭異,急命當海、忽魯等將,分兵四翼,鼓譟而前,郭京六甲正兵,一敗塗地,皆墮於護龍河內,填屍皆滿,張叔夜令城門急閉,杜絕金人入城,又責郭京道:“怎不濟事?”
郭京怕欺君被誅,慌忙答道:“將軍休怒,須郭某自下城作法,方能破敵。”乃下城引餘衆向南逃遁。
張叔夜見郭京一去不回,知已上當,只得親持戈戟,引兵防敵。
斡離不見一戰殺的宋軍人仰馬翻,命衆將全力攻城,金兵登城,衆皆披靡。銀術可又焚南薫各門,統制姚仲友戰死亂兵之中,宦官黃經國赴火而死,統制官何慶言、陳克禮、中書舍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宋兵衛士憤怒,入都亭驛執殺金使劉晏。
汴梁外城陷落,天子奉迎道君皇帝、寧德皇后入居延福宮,使何矯與濟王趙栩出使金軍。
何矯、趙栩去後,天子捶胸痛哭悔道:“前番金軍退兵,种師道曾勸朕,金軍半渡黃河擊之,並言:‘異日必爲國患。’朕不用种師道言,已至於此。”
再說粘罕見了趙栩、何矯,當先說道:“爾等可爲和議而來?”
濟王趙栩回道:“卻爲和議而來。”
粘罕喝道:“爾等不必枉費口舌,汝朝數十萬兵馬在河北被我一舉擊潰,連下州縣數十座,今已攻破汴京外城四壁,何苦自討沒趣!”
高慶裔見說,與粘罕附耳抵言數語,粘罕轉臉笑道:“自古以來,便有南北之別,今之所議,唯割地耳。爾等如要和議,當將出誠意來,今使老皇帝到我軍中,方見真心,若是不肯,一切免談。”令濟王趙栩、何矯回朝傳話。
何矯回朝,將粘罕之言盡皆說了,天子道:“上皇驚擾而疾,必欲之出,朕當親往。”時三日大雪方止,日赤如火無光。月末天子移駕青城。
十二月初,天子回京,見金軍大索金帛,遣陳過庭、劉韐出使金營割兩河地。中旬,定京師米價,勸富戶出糧濟民。下旬,京師困苦、天寒大雪,不得已,縱百姓伐紫筠館花木爲薪柴取暖。
當是時,康王趙構已開大元帥府於相州,有兵萬人,分爲五軍,命武顯大夫陳淬都統制軍馬。閣門祗候侯章齎蠟書至自京師,詔康王盡發河北兵,命守臣自將。康王乃下令諸郡守與諸將,履冰渡河,趨兵大名府。
宗澤以二千人先諸軍至,知信德府守臣樑揚祖以萬人繼至,張俊、苗傅、楊沂中、田師中皆在麾下,兵威稍振。康王問將於張俊,俊以楊沂中對。召見,賜袍帶。
楊沂中字正甫,魁梧沈鷙,少警敏,誦書數百言,力能絕人。慨然語人道:“大丈夫當以武功取富貴,焉用俯首爲腐儒哉!”於是學孫、吳法,善射騎。宣和末,山東、河北、江南羣盜四起,沂中應募擊賊,積功至忠翊郎。
元帥府草創,楊沂中晝夜扈衛寢幄,不頃刻去側。康王知其忠謹,親信之。劇賊李昱據任城,久不克,沂中以數騎入,擊殺數百人。康王乘高望見,介冑盡赤,意其被重創。召視之,皆污賊血,壯之,飲以酒,曰:“酌此血漢。”沂中請復往,康王止之。楊沂中道:“此賊膽碎,即成擒矣。”遂大破之,復任城,遷閣門祗候。
會籤書樞密院事曹輔齎蠟詔至,雲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輕動。汪伯彥等皆信和議,惟宗澤請直趨澶淵爲壁,次第解京城之圍。汪伯彥、耿南仲請移軍東平。康王遂遣宗澤以萬人進屯澶淵,揚言康王在軍中。自是宗澤不復預府中謀議。康王決意趨東平。庚寅,康王發大名,至東平府。
靖康二年春,正月初一,天子命濟王趙栩、景王趙杞出城賀金軍新春。斡離不亦遣使入賀,並言康王趙構領軍往東平,恐有所圖,令天子將其召回,天子乃遣使招康王。又遣聶昌、耿南仲、陳過庭復往兩河割地,河北軍民堅守不奉詔。數月,金軍只得石州,屢逼天子,又索金銀甚急。何矯、李若水勸天子親至金軍,天子以太子監國,自與李若水、孫覿等臣親赴青城寨金營。哪知事有變故,粘罕不見天子,逼天子脫龍袍,易金人羊裘,更令索要降書順表,天子只得依從。李若水跪抱天子大哭,大罵金人爲狗輩。金人將李若水拽出營外,擊損臉面,若水氣結仆地。
粘罕見若水之忠,心中甚服,欲要留用,令道:“必使李侍郎無恙。”
李若水絕食數日,粘罕使人勸道:“事無可爲者,公昨日雖言,國相無怒心,今日順從,明日富貴矣。”
若水嘆道:“天無二日,若水寧肯事二主哉!”
其僕謝寧慰解道:“公父母春秋高壽,若能少屈,冀得一歸覲。”
若水叱道:“吾不復顧家矣!忠臣事君,有死無二。然吾父母老,汝歸勿直言,令我兄弟徐言之可也。”
數日後,粘罕召李若水計事,欲立異姓爲宋帝,李若水爭道:“上皇爲生靈計,罪己內禪,主上仁孝慈儉,未有過行,豈宜輕議廢立?”
粘罕道:“汝朝失信在先,皆此二昏君,留之何用?”
若水道:“若以失信爲過,公其尤也。”又罵粘罕:“汝爲封豕長蛇,真一劇賊,滅亡無日矣。”
粘罕惱羞成怒,喝道:“推出去,再敢多言,割了舌頭。”
金卒擁之至郊壇下,李若水與謝寧道:“我爲國死,職責所在,奈何連累爾等如何!”又罵不絕口,監軍用鐵尺打爛其脣,若水吐血仍罵,人報粘罕,粘罕命人以刃裂頸斷舌,若水臨死無怖色,爲歌詩道:“矯首問天兮,天卒無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聞者無不悲之。李若水時年三十五歲。僕從謝寧放歸,具言若水死狀。
後高宗即位,下詔道:“若水忠義之節,無與比倫,達於朕聞,爲之涕泣。”特贈觀文殿學士,諡號“忠愍”。
粘罕既殺李若水,與他人讚道:“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惟李侍郎一人。”
粘罕既扣天子,在齋宮向北備設香案,令宋君臣向北跪拜,以盡臣道,宣讀降書,粘罕才放天子回城。
天子方回宮裡,粘罕便使人索要黃金一百萬錠、白銀兩百萬錠、布帛一百萬匹,天子甚懼,令籍沒樑師成家財,大括金銀。斡離不又要騾馬、女子,天子只得依從,竭盡京都之力,與金軍騾馬數千、女子萬人。
依《開封府狀》所載,內中更有妃嬪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二十二人,嬪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宮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四人,宗婦二千九十一人,族婦二千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貴戚、官女、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共一萬一千六百三十五人,皆供金軍淫辱。斡離不亦下令道:“但凡有孕,皆聽醫官下胎。”
再說粘罕再逼道君皇帝、皇后、天子同入青城寨,繼而扣留不放,遂縱兵劫神衛營,剽掠含輝門,焚五嶽觀,四處搜刮金銀,直弄得偌大東京,狼聲犬吠,滿目瘡痍。
二月,金狼主吳乞買詔令宋天子廢爲庶人,斡離不自與兀朮率大軍攻入汴京內城,逼百官立張邦昌爲楚帝,令吳開、莫儔入城取推戴狀,觀文殿大學士唐恪既書名,自覺有愧社稷,仰藥而死。
斡離不、粘罕既立張邦昌,搜金銀未足,怒殺戶部尚書梅執禮、侍郎陳知質、刑部侍郎程振、給事中安扶。吏部尚書王時雍、開封府尹徐秉哲欲獻媚於金人,令百姓五家爲保,互相督促,但尋姿色婦女,便送與金人。
卻說斡離不率衆進了皇宮,直至大慶殿登坐龍椅,哈哈笑道:“不想我完顏宗望也有今日,宋帝無德,卻該讓位。”然後自與衆將在宮中東走西看,直到太廟寢殿,見一烏龜馱八尺石碑,寬有四尺,上鐫三行大字,不明所以,乃問兀朮道:“四弟精通漢學,此作何用?”
兀朮熟視良久,說道:“此名曰:‘贔屓’,傳言龍九子之一。卻是宋太祖趙匡胤於建隆三年所鐫誓碑,所留三條誓言,以警後代子孫。”
斡離不復問:“所刻何字?”
兀朮仰視碑文道:“一: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二: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三: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斡離不正與兀朮言話,完顏昌來報道:“鎮海軍節度使劉延慶引秦兵萬人,奪開遠門出逃。”
斡離不道:“劉延慶爲時名將,不可使其走脫,四弟親率兵馬追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兀朮領命,親率精騎數千去追劉延慶不提。
卻說劉延慶因二次伐遼,使兵馬大潰,罪貶筠州,後復爲鎮海軍節度使,調遣回京,分部人馬守衛京城各門,今見大勢已去,遂拼死破開遠門出走,直至龜兒寺,方整軍休息。
須臾,兀朮亦引兵追至,劉延慶急令兵馬迎戰,兩軍混戰。兀朮縱馬掄斧直衝中軍,劉延慶措手不及,被兀朮一斧砍死馬下,秦兵四散而逃。兀朮得勝,回城覆命去訖。
再說斡離不、粘罕得知軍報,聽說康王趙構正於河北聚攏大軍,意欲截斷金軍北歸之路,粘罕、斡離不甚懼,急令兵馬將汴京洗盪、剽掠,無論法駕,滷薄,車輅,冠服,禮器,宮人,內侍,倡優,工匠,女童,教坊樂工、樂器,祭器,八寶,九鼎,圭璧,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景靈宮供器,太清樓秘閣三館書,天下州府圖及官吏、技藝,府庫積蓄皆爲之一空。金兵所過之處,淫辱女婦,焚燒屋舍,片瓦無存。
而後,斡離不、粘罕仍分兩路兵馬北還。一路由粘罕攜宋少帝、朱皇后、太子趙諶、孫傅、張叔夜、秦檜等大臣,經鄭州北行;一路由斡離不攜太上皇、鄭皇后、親王、皇孫、駙馬、帝姬、妃嬪等,經滑州北歸。兩路人馬共擄掠宋人不下十萬,史稱“靖康之難”。自此大宋由盛轉衰,北宋終結。
正是:昨日君臣坐高堂,今朝盡爲階下囚。
若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