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天王再挫官兵~花仙子捍城抗敵〗
詩曰:
明月夜照山河靜,風雨欲來舉步艱。
將軍野戰立功急,成敗由天孰可知?
江浙狼煙燃烽火,兒嚎鬼啼人路稀。
魔王脫皮做惡佛,卻向荊棘探刺玫。
話說聞人平高、軒轅虎聖領兵來到遂安縣外,正是午時,卻見呂師囊大軍正在攻城。
弓琪說道:“遂安乃是小城,經不得大軍圍攻,片時城破,玉石俱焚矣。”
聞人平高道:“都頭勿憂,我與虎聖便就退敵!”
軒轅虎聖道:“我二人爲弓都頭殺條血路,弓都頭可去城下通信,裡應外合,必破賊軍!”
弓琪道:“此乃上策,全仗二位統制。”說罷挺槊直衝賊軍。聞人平高與軒轅虎聖引萬軍,一左一右,掩護弓琪殺進呂師囊大軍,直至城下。
弓琪與城上喊道:“我乃弓琪,搬請援兵而回,速開城門,裡外夾擊,敵軍可破!”鈄強城頭見了弓琪,便帶兵出城殺敵。
再說呂師囊昨日領兵來攻,因城中死守,一日未能攻破,正在城下督軍作戰,卻聽有援軍到來,便親自和卞氏兄弟前來阻擊,正遇聞人平高和軒轅虎聖。卞氏兄弟欲在呂師囊面前顯些手段,雙舞鋼叉前來交戰,沒五合,卞氏兄弟力怯敗走。
呂師囊大怒,欲親自出戰,卻聽城中人馬殺出,腹背受敵,只得暫時退軍,後撤十里,紮下營寨。
鈄強、弓琪得勝,引聞人平高、軒轅虎聖進城。遂安縣四個都頭暫領大軍,在城外駐紮。
知縣羅永芳聞聽大喜,親自出迎,互相見禮,羅知縣帶領衆人,直到縣衙擺下酒席慶功。
卻說呂師囊紮營未到晚間,突然方臘差宣詔官前來,呂師囊相接。宣詔官見了呂師囊說道:“聖公口諭:大將洪再已拔處州轄下清遠、縉雲二縣,朱言、吳邦已拔婺州轄下永康、中移二縣,待攻下處州、婺州便要會師攻打睦州、歙州,呂樞密可速下青溪諸縣,以保王師進軍無憂,欽此!”呂師囊領了口諭,設宴管待了宣詔官。明日,呂師囊送走宣詔官,再攻遂安城,交戰幾日,各有傷亡未能攻下。
再說山東有義士“呼保義”宋江,聚一百八人,屢卻官軍,但仍思爲國效力,便使“浪子”燕青多次去往東京,至皇帝寵妓李師師家打通關節,欲使梁山早些招安。朝廷曾派太尉陳宗善前來招安未果,又派大軍前來征討,宋江兩贏了樞密使童貫,又三次打敗殿前太尉高俅,之後又犯淮陽軍,朝廷遣將討捕屢敗,又命濟州知州張叔夜招降,再次落空。宋江又攻京東、河北。
亳州知州、資政殿學士侯蒙字元功,本是密州高密人,聽說宋江犯京東,便上書道:“宋江一百八人,進則橫行齊、魏,退則固守梁山,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今青溪盜起,不若赦江,使討方臘以自贖。”
道君皇帝高興道:“侯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命爲東平知府,去招撫宋江,未及赴任而卒,時年六十八歲,皇帝下旨贈開府儀同三司,追諡“文穆”。
自侯蒙死後,徽宗帝深有感觸,與朝臣商議差殿前太尉宿元景爲使,御筆親書寫了丹詔,加蓋璽印,準備到梁山泊招安不提。
卻說江南方臘自立爲帝后,派兵四處略城奪縣。這日分派大將陸行兒攻打壽昌縣,卻聽兩浙兵馬都監顏坦與兩員團練使滑更、惠毗領兵前來討伐,方臘又使二大王方七佛協同陸行兒破敵。
方七佛本是方臘叔伯兄弟,名喚方龍,能日食鬥米,蔬肉十斤。生得闊面鋼髯,身高八尺,勇猛異常,膂力過人。善使一條金矟,重一百四十斤,長有丈二,乃是銅鐵合金鑄造,鋒銳無比,名曰“金蟒紫銅矟。”
只因方臘造反,方七佛以驍勇追隨,拜爲開國大將軍。又因前胸後背和兩臂刺有七尊佛像,貌似廟裡天王,所以人稱“佛天王”。
再說顏坦、陸行兒兩軍相遇,各道姓名。方七佛挺槊出馬,團練使滑更揮舞一條苦竹槍,飛馬交鋒,十五回合不敵。惠毗前來助戰,一條柳葉槍直取方七佛,方七佛用矟一隔,震得惠毗虎口裂開,兩將力斗方七佛,方七佛卻如一鷹搏二兔,遊刃有餘,滑更、惠毗力竭欲走,卻被方七佛纏住不得脫身,滑更槍法已亂,被方七佛一槍戳在肋下,死屍落馬。惠毗需刺一槍回馬便走,方七佛馬趕一步,金矟又長,透甲搠入惠毗後心。方七佛撤回長矟,惠毗慘叫落馬。
陸行兒陣前看了道:“顏坦,爾手下無一人中用麼?”
方七佛矟指顏坦,厲聲說道:“這等武藝,也敢陣前賣弄?可知你等皆尸位素餐之輩。”
顏坦大罵:“匹夫!你這廝們先殺都監蔡遵,又殺兩員團練,罪無可恕。”令弓箭手亂射。
箭雨自天而下,被陸行兒盾牌手護住,未有過多損傷。顏坦又引動三千人馬,殺將過來。陸行兒率軍猛衝,人馬相撞,慘不忍睹,頓時死傷無數。亂軍中,都監顏坦與方七佛大戰十餘合,被方七佛一槊刺死於馬下,兵卒潰散,方七佛追殺了一陣,得了無數刀槍甲冑,弓弩箭矢,繼而進軍睦州壽昌縣。
再說方臘大將呂師囊攻打遂安城,兩日交兵五仗,勝負未分。遂安知縣羅永芳不能退敵,四個都頭,折了兩個,甚是苦惱,無計可施。
餘下那兩個都頭,喚做許冰、劉火,這二人早有歸順方臘之意,又見戰死了兩個都頭,感到遂安難守,城破之時性命不保。
三更後,許冰相請劉火飲酒,席間許冰對劉火道:“你我雖食朝廷俸祿,但性命攸關,不可不慮,如今方臘大軍攻城拔地,大有席捲中原之態,你我可順勢而爲,異日方聖公滅宋而得天下,你我兄弟便是開國功勳,福廕子孫,豈不美哉!”
劉火問道:“哥哥此話在理,可如何順勢而爲?”
許冰道:“功大莫過獻城。”
劉火驚道:“獻城乃是險計,若是被人察覺,你我性命休矣!”
許冰道:“兄弟若聽我言,如此方可。”隨後附耳低言數語。
劉火樂道:“哥哥智謀過人,陳平不能過也!”二人大笑,四更酒散,劉火直去呂師囊營前,射了一枝無簇信箭,早有兵士把信箭入帳付與呂師囊。
呂師囊自箭上解下字條,看了大笑道:“羅永芳縱有十萬之衆,此城也破,一萬人馬如何可守?”
次日,呂師囊引領十二員統制並萬軍又來攻城,軍前兩員副將卞青、卞紅罵陣,這卞家兄弟二人,因功已被方臘封爲了軍前副將,與往日更是不同,愈發心高氣傲。
城下兩軍對圓,羅知縣城頭略陣。城下陣前,當中乃是統制官聞人平高、軒轅虎聖,左邊都頭鈄強、弓琪,右邊都頭許冰、劉火,一字排開,身後大軍萬人。
軒轅虎聖兩腳踏鐙,馬跑出陣,戟指大罵:“不知存亡的叛寇,今日哪個受死?”呂師囊軍中卞家兄弟出馬。聞人平高、軒轅虎聖各持方天戟,出陣廝殺,卞家兄弟轉眼被刺落馬。
城池固守若金湯,難防裡應與外合。
未知世事千機變,城外饕鬄入城餐。
卞青對平高,卞紅戰虎聖,無五合,卞家兄弟都被刺在腿上,落下馬去。呂師囊急令江南十二神出戰,卞氏兄弟方撿得一條性命。鈄強、弓琪、許冰、劉火來助平高、虎聖,頃刻輸贏便見,況許冰、劉火與敵暗通。
許冰、劉火戰無三合,欲自亂陣腳,與趙毅、範疇、和潼、沈抃丟個眼色,佯敗回陣。那四個得了機會,帶人想卷殺過來,卻被城上羅知縣指揮弓箭手射住,不得前進,兩邊鳴金,各自收兵。
夜半三更,許冰在城外軍營放起火來,劉火則殺了守門的軍卒,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在城裡四處點火,城中大亂。呂師囊遙見城中火起,知是暗號,帶兵一鼓作氣,衝進城門,城裡城外如若沸水,混亂一片。知縣羅永芳聽說四門已被賊兵攻破,令家中老小僞爲百姓出城,拔劍自刎殉國。
呂師囊直入縣衙,沈剛、徐統、應明、沈澤四人早把聞人平高、軒轅虎聖生擒入來,卞氏兄弟要殺兩人,被呂師囊喝止。呂師囊親爲二人解縛。
聞人平高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故如此!”
呂師囊道:“二位將軍武藝出衆,何苦止做統制,爲那昏君賣命,我主方臘雄才大略,他日必得天下。常言道:‘良禽擇木棲之,賢臣擇主事之,’將軍如能不棄,助我主圖王霸業,我主必厚待將軍,豈不聞子胥去吳,韓信歸漢?”
虎聖眼顧平高道:“樞密大人如聽我一言,我二人願意歸順。”
呂師囊說:“有話但講,呂某洗耳恭聽。”
平高道:“如不濫殺無辜,殃及百姓,我二人馬首是瞻。”
呂師囊道:“這便好了。”與左右道:“傳我軍令:軍士入城不得擅闖民宅,濫殺無辜,不得擅自搶奪財物,如違軍令,定斬不赦!”
軍令傳下,呂師囊又問道:“二位將軍,如此怎樣?”
聞人平高、軒轅虎聖齊拜地上道:“恩相在上,持鞭墜鐙,永無悔意!”
呂師囊大喜,扶起二人。又問衆將:“鈄強、弓琪現在何處?”
卻聽被潘文得、高可立等人殺死在亂軍中,呂師囊又相謝了許冰、劉火獻城之事,然後整軍,把衆將聚齊,設宴慶功。
此時已是十一月中旬,呂師囊攻下青溪、遂安兩縣,大軍休整數日,拔寨興師,以聞人平高、軒轅虎聖爲先鋒,直逼睦州邊北分水縣。
話分兩頭。方臘又派撥國師鄧元覺、元帥石寶攻打睦州桐廬縣。派霍成富、陳箍桶攻睦州建德縣。派石生、陳十四攻打衢州江山、龍遊、開化縣。派鄭魔王、錢振鵬攻打衢州西安縣、常山縣。派包道乙、仇道人興兵去打歙州休寧縣、祁門縣。至此江南各州各地,流星報馬,將羽書雪片也似,至京師求援。卻都被奸臣王黼將奏表藏匿,兇焰日熾,道君皇帝竟然不知。
先說霍成富、陳箍桶攻打建德縣。霍成富與陳箍桶本是處州縉雲縣人氏,原爲良民,後聚衆爲盜,因起朝廷派朱勔到吳中徵調花石綱入京,陳箍桶建宅時將一顆百年黃花樹與一尊十八孔羅漢石圈進院裡。
此事卻被縉雲縣尉羿睿得知,羿睿引人前來索取,對陳箍桶道:“你這私宅裡花石,皇上甚愛,身爲大宋臣子,應盡一責。”
因花石高大,羿睿卻要讓人破牆運出,陳箍桶意不合,上前爭執,卻被羿睿使人毒打一頓,上枷入牢。明日判往吳中爲吏,運送花石綱,途中卻得鄰友霍成富,殺了兩個防送官差相救。霍、陳二人又潛回縉雲縣,夜晚刺殺羿睿與知縣,在縣衙裡縱起大火,放出囚徒,一日之間,聚數百人,揭竿反宋。卻聽方臘在青溪自立爲帝,人多勢衆,兵強馬壯,便來歸附,封爲兵馬統制。方臘則遣二人引兵五千,來攻建德縣。
兩人領兵來到建德縣外,這建德知縣,得知反賊已到城下,攜家口私逃去了,只留得縣尉翁開守城。翁開已知青溪縣被賊兵攻破,車輝戰死,翁開心下大懼,只得派人守把四門,多備強弓硬弩、灰瓶滾木,以防賊兵來犯。
霍成富、陳箍桶本以爲大軍一到勢如破竹,哪想攻打兩日,傷亡數百人,二人發愁,乎有軍士入帳來報說:“汪公到來。”二人喜出望外,出帳迎接。
這汪公原是宣州太平縣一位太公,姓汪名成,年已五十餘歲,因足智多謀、算無遺策,又篤信佛法而聞名,人稱“真老佛”汪公,方臘起義慕其智名,招用軍師。方臘只怕霍、陳二人有勇無謀,所以讓汪公前來謀策。
霍、陳二人把汪老佛迎進帳中,置酒管待。酒過三巡,汪老佛與二人道:“二統制必然吃了敗仗。”
霍成富驚道:“汪公如何得知?”
汪老佛笑道:“都在面上刻將出來。”三人大笑。
陳箍桶問道:“汪公可有破敵之策?”
汪老佛道:“如今秋末,土硬且實,可令軍士以麻袋負土,佯攻建德,交戰時令軍士至城下,層層壘疊,直至城牆高低,然後可驅馬軍,一鼓作氣登上城頭,此城必破!”
霍、陳二人茅塞頓開,一齊驚道:“妙哉!”席散,傳令軍士多備土袋攻城之用。
明日清晨,軍中早饌已畢。霍、陳二人與汪老佛領兵直到建德城下。霍成富看翁開正在城頭,催馬向前,用馬鞭一指道:“翁開,你死期已到,還不覺悟,現在納降,未爲遲晚!”
翁開也不答話,綽起弓箭來射,正中霍成富左臂,霍成富拔出箭矢大怒,喝一聲:“攻城!”翁開只見敵軍,各各揹着土袋,擲於城下,翻身便去。翁開不解,待土袋壘到半城高時,方纔覺悟。城上箭如雨下,城下反軍冒矢石壘土築城,片時將土袋壘與城高,土袋成坡狀,霍陳二人指揮馬軍一鼓作氣登上城池,翁開文弱,無力抵擋,退保城中,與敵巷戰。霍、陳二人引領步軍攻破城門,直入縣衙斬殺了縣丞,須臾間,軍士活捉翁開而來,霍成富大怒命剖腹挖心,熬以膏油,翁開親近從屬一律亂箭射死。
霍陳二人同汪老佛都到縣中擺酒慶功,大軍搶掠一日,使人返青溪洞報捷。方臘下旨命霍、陳二人原地駐軍,待各路大軍攻下睦州各縣後,合兵取睦州城。
再說陸行兒、方七佛攻打壽昌縣,交戰兩日,寸步難行。只因城中有員女將,不但智慧過人,而且武藝高強,貌美如花,號爲“花仙子。”此女姓秋,雙名海棠,小字心雨,善使一口三尖雙刃刀,坐下一匹捲毛桃花馬,七八十個男人近身不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針線女工無有不能,乃是壽昌知縣秋儀之女,正當二九年華,不曾婚配,猶處子也。
秋海棠年十歲,曾入武當山九室巖,隨師陳摶學藝,藝成下山之時,陳摶戒之道:“爲師不喜世間紛爭,歷經唐末至今數十百年,無慾無求,汝下山慎言我名,此書傳你,以備將來對敵之用。”說完,探手在懷中取出一書,名曰《破陣圖》,交與海棠。又傳一口三尖刀、一匹桃花馬、一身金鳳甲,轉眼不見。海棠向山中再拜,下山還歸故鄉。
秋海棠回至壽昌,因縣中無都頭,就任縣中城防之職,聞方臘反後,與其父募兵三百餘,號爲“驅寇軍”,以防未然。
這日得報,陸行兒、方七佛引兵前來取城,秋海棠則開城迎戰,其父秋儀立在城樓上觀陣。城門開處,秋海棠將驅寇兵雁翅排開,與方七佛人馬對望,自提刀催馬而出。
陸行兒看了,還是那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笑着用刀指道:“你這俏婆娘聽着,俺們殺你不算好漢,定要踏平壽昌縣,將你活捉,好生受用!”
秋海棠厲聲大罵道:“狗賊子!又來找死,看我取你首級。”催馬揮刀,直殺過去。
正是:
學藝當爲亂世出,斬敵歸來報軍功。
不知此戰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