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玉忙的真是焦頭爛額,緊接着便是登泰山祭天,郊外祭社神,祭北陵,又祖陵重修,登基之後,除罪大惡極,這一年便成爲大赦之年,大赦天下,並決定再開恩科取士,引得天下人擁護……
六部與內閣高速運轉着,爲李君玉分擔了太多的事情,然而她依舊忙了幾乎大半年,才真正的輕鬆下來……
她如死狗一般躺在龍榻,道:“當皇帝爲何這麼累,天天不停的跑啊跑啊,真累啊,都通天七年了,還沒有忙完,其它事全往後推一推,無論如何要去千機門了,咱們的婚事不能再等,我一定要在今年內與你成完親。再拖要拖到什麼時候?!”
聽她頗有些幽怨的語氣,沈君瑜也樂了,笑着道:“在去千機門前,先去一趟弘館吧。”
“弘館?!”李君玉怔了一下。
“恩科在即,當年的萬民書的學子與百姓都還在驛館等待,一直靜靜的不曾生事,於情於理,你都該見見他們,不若一併招去弘館見了也罷,還有一些對你登基一事頗有微詞的學子,你也見見,讓他們見見你這個女帝的風範……”沈君瑜道。
“有道理,虐虐他們去,無論如何,我要顯揚我的容人之量,寬廣胸懷,如此纔有更多的學子願來科考,纔能有更多人爲我所用……”李君玉道:“這樣我才能做一個稍微能輕鬆點的皇帝……”
“你雖爲女帝了,卻依舊未改舊性……”沈君瑜道:“這一點也讓他們看看,這世間,不是權力改變人,而是人改變權力的。至少你做到了。”
“那便抽個時間去弘館去會會他們……”李君玉摩拳擦掌起來,十分興奮的樣子。
女帝要來弘館的消息,立即佈滿了京城,京城百姓都沸騰了。
弘館的學子也有點吃驚,隨即是興奮。當然也有萬分緊張的,生怕被算賬。
李君玉去弘館時,樂正霖怕她吃虧,因而,是他與其子樂弘一起陪她去的。
她簡單出行,馬車到達弘館時,弘館裡裡外外都被人給包圍了。
李君玉幾乎是擠進來的,她先是去見當年獻萬民書的代表,道:“多謝你們等候了我這麼久,我心不勝感激,我會立志當一個好皇帝,不負你們,不負百姓。”
“陛下……”衆代表有十幾個人,一聽她這麼說,一時間竟是淚如雨下。沒想到是真的能被接見,不是在高幽的宮廷,而是如此隨意的宮外,而她又是如此的隨和,彷彿與多年前一樣,也與他們想象幾乎一樣……
他們正想說話,突見幾個尖銳的書生質問道:“你們這些獻萬民書之人,可是爲賣身求榮不成?!當年李霸先也是賣子求榮,可是,到最後他的下場是什麼樣的,你們都不清楚嗎,你們現在這般,還真是與他很像。他怎麼死的,你們不知道?這樣不明不白,如同那女侯百里姝一樣,更是不明不白,這樣得來的皇位,有什麼值得你們萬民書的?!還是你們求來,真是莫名其妙……”
這話一落音,頓時啞雀無聲,因爲所有人都不知道已經當了皇帝的李君玉,會不會將他們拉出去砍了。
一時間,竟是噤若寒蟬,畢竟誰也不知道李君玉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李君玉卻一點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道:“這位書生,從一定的角度來看,確實說的也沒錯。”
衆人吃了一驚,連樂正霖也有點後悔了,他瞪了李君玉一眼,提示她要小心說話。
李君玉卻笑着道:“老師不必緊張,其實他說的挺有道理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也沒必要遮遮掩掩。說出來也不過是隔着一層紗。其實,我的確負過很多人,我父王李霸先,正帝,劉資……但只有一點我從未負過,我未負過百姓一回,任何一件事……”
“那你爲何要這麼做……”那書生咄咄逼人,似乎一點也不懼怕她。
李君玉在他眼成了裝腔作勢,然而李君玉下一句話卻承認的叫他有點吃驚了。
李君玉道:“因爲我想當皇帝啊……”
頓時更是一片譁然,隨即是寂靜無聲。
樂正霖的臉色不太好,額的青筋直跳,深深的覺得這個沒腦子的弟子真是什麼話都說,什麼話都敢承認。話只說三分,還要隔層紗,在她面前,好像一點也沒有體現出來。
他真是醉了,然而卻無法將李君玉從現在的局面將她拉出來,因而急的又急又氣。
“你們的指責都是沒錯的,這一切都是因爲我想當皇帝,我是想當皇帝……”李君玉道:“這個想法很天真,很逆天。我都知道……我可不想隨波逐流,我想要逐驅外敵,不被帝王所忌,還要保護我的子民,我深愛的人……我必須站到最最高的位置去,這樣,我不會在抵禦外敵的時候,還要被隨便召入京,不會被人所猜忌,不會看着子民們在天災時沒飯吃,還無能爲力了……所以小女子當時的想法很天真,哪怕是螳臂擋車,也想要力挽狂瀾試一試,其實這事,也沒那麼複雜,很簡單的,你們也沒必要想的太過複雜,或是太多的陰謀,其實很簡單的,我都承認,我辜負過很多人……”
“我的刀殺過外敵,也殺過更多原人……”李君玉道:“但我從來不後悔,我不敢說我殺的人都該殺,但我的刀很乾淨,它一點也不骯髒。”
一片沉默,因爲百姓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坦蕩的天子,坦蕩到有點讓他們不知所措。
“我曾問過自己,何爲君王,何爲天子……”李君玉道:“也同樣被很多人問過一樣的問題,我最終找到了答案……”
“爲王者,當一手持刀,一手懷仁。唯不負天下子民,方爲真正的王。”李君玉道:“所以我的刀,以後也不會停止,它一定會時不時的揮出,不敢說一定不會誤傷人,但至少,它的用途是爲了保障我的子民能夠安居樂業,安心生活……這是我登基之時所立之志,這一生都不會改變。”
“我這個皇帝,沒多少化,也說不出多少冠冕堂皇的話來爲自己掩飾什麼,但我很厭惡說謊的,我不說謊,也不喜歡不斷的用謊言遮掩一個又一個自己做過的事,做過的是做的,我都承認……”
“咳咳咳……”樂正霖都要快將肺咳廢了,李君玉依舊不停止,她見樂正霖氣的不輕,便笑着道:“老師莫氣,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啊……反正我相信史書是公正的,百姓們心自有一杆秤,我所做的,他們都知道。這夠了,我也在此立誓,這一生,都會爲百姓謀福祉,讓天下百姓有飯吃,有屋住,有地種,災荒年份不死人,是我一生所求了……別的,我只怕也做不了什麼了,希望大家好好科考,我不會的,大家入朝爲官來幫我,來教我,讓我儘自己所能任用好官,去實現這一切吧……”
許多學子的眼睛已是紅了,他們似乎想要說話,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間十分沉默,爲她的真誠,與真摯,也許她真的有很多的問題被人所詬病,可是,她這謙虛的態度,讓人生敬。
她與他們對話時,並非是高高在的,而是平等的,尊重的。
這樣的君王,哪怕她實在是做過太多令人不喜之事,卻依舊是受人尊敬的。
那書生似乎也是深吸了一口氣,原本他以爲她會否定,他便來拆開她的假面具,沒想到她竟承認了,他準備的話竟都只能無用武之地,一直糾結於這個問題,似乎也無益,最後依舊回到了那個問題。
“歷來,陽下陰,男主女次,如今陛下陰陽顛倒,令天地失序,不怕獲罪於天嗎?!”書生道。
“無德才會獲罪於天,”李君玉道:“我不敢稱有德,但也不承認自己無德,失德。第二,陰陽的問題,也許你說的是常理,可是,這世間陰與陽皆是相對的平衡的。陰是存在的,陰盛向陽,山的背面也是陰,可是,它依舊能孕育花花草草,陰面嚮往陽,又何須在意其爲陰這本身呢……?!”
“我覺得君位之的人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陰陽相得益彰,君王之德在於德在於行,而非其表象。”李君玉笑着道。
衆人聽了皆若有所思。
“天既生男又生女,自然是有其道理,既然陰可以孕育萬物,女爲君王似乎確沒有不妥,以往只將陛下往有功之引,竟不知這本是世間常理,陛下說的有理……”另一書生附和道:“我們辯駁此論,竟忘了這最重要的一點,大道之行,本來有其規律,陰陽顛倒,本身也是一種道,存在也是真理,這沒有什麼毛病……”
“是啊。”另一人也應和,質問那書生道:“若你攻擊陛下無才無德,纔可以服人心,現在你說的可沒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