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覷,猶豫拉扯,下不了決斷。 ()
謀臣自知話已說盡,便退下去回了驛館。無論他們三人應不應,他都一定要在這裡耗上了,哪怕是耗也要耗着三人答應。否則劉帝孤軍就險了……
三州府一定會心動,只爲想保住自己州府的一切。
謀臣回了驛館,就有暗探進來了,低聲道:“大人,三州的大人所圈之地,所涉宗族也極多,只怕再加一把火,他們必能答應與陛下合軍。”
謀臣沉吟了一番,道:“將話傳開,只說李君玉放了話說,只要有關於圈地之宗族人,一律雞犬不留!”
暗探應了一聲,便又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謀臣在驛館等了幾天,果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傳李君玉的事,而有些百姓聽到這話後的表情很是微妙。畢竟這對他們十分有好處。如此,便真的人心動盪。
而三州府的三位大人卻是聽到這番話後,心都跳了起來,道:“……李君玉如此狠,如此不留後路與咱們,連招降也不屑於嗎?!可恨可恨!”
“爲了討好那些賤民,便能得罪咱們,將咱們完全不放在眼中,”南陽郡守咬牙道:“雞犬不留這種話也說的出來……”
定州刺史氣的握着劍,怒道:“這個女人,這樣的李君玉,就算降了她,她必也不會放過咱們,如何是保全咱們?!即是如此,不如反了!”
通州節度使憂心忡忡的道:“問題是,咱們勝算不大啊,現下此話一傳開,那些賤民,便一心一意的想要擁護李君玉,萬一在咱們後院燒把火,豈不是像江南的局面一樣,陷入兩難境地?!”
南陽郡守道:“的確,臨淄帝現下可是焦頭爛額,別小看那些賤民,一把火燒起來,便能燒的裡裡外外都透了,不可輕忽啊,否則,咱們三州府也會落入這樣的境地,然而,坐以待斃,便不是咱們的風格!”
“我也贊同!”定州刺史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與劉帝合兵,以往咱們便已經與三帝會盟過,那李君玉如此記仇小氣的女人,豈會放過咱們,一定不會放過,還不如干脆的反了……”
通州節度使道:“的確,既是如此,我也同意。”
三人被逼着達成一致,一方面開始清理三州府內的流言,一面與劉帝的謀臣接洽,打算儘快合兵,而謀臣大喜,劉帝聽聞了消息卻是竊喜。
四人很快整頓兵馬,密謀合兵。
然而他們卻忽視了這番流言後的星星之火。李君玉的名聲早已經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她殺圈地之豪族,分地與民,壓制私田的舉措,早已經收服了衆多人的心。
三州府雖不大,可是,江湖俠士,誰不說其高義。
每每總有人在茶館相聚說着三州府的不仁,更是不少百姓心照不宣的串門,開始訴說這些年的變故。
“噓,說的輕點兒,莫要被奸細聽了去……”有一民在窗下低聲道:“……真希望公主大軍能早點來啊,以往我家尚有百畝良田,早被那些殺千刀的佔了去……”
“莫急,公主總能來的,再等一等,等朝廷兵馬來了,便能將田還與你了……”
“只是可惜了我母親,硬是被生生氣死的啊,若不是顧着兒女,我與老伴怕也忍不到現在……”
“很快就好了,很好就好了……”
許多人相互安慰鼓勵,這些民心聚集成一股巨大的能量,秘密的彼此支撐着,內心都點亮了一點點的星火,終有一天,星星之火,能成爲燎原之勢。
而這些暗底下發酵着的壓抑着的力量,三州府一無所知,或者說利益對立,他們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同樣面臨這等局勢的還有臨淄帝,臨淄帝也是如此,江南的局勢也是不明朗,可惜他也是被敵人矇住了眼睛,被朝廷與李君玉,以及雲南的大軍矇住了眼睛,卻看不到深底處更深層次的東西,然而,這些深層次的東西,纔是真正敗的開始。
秦亡六國,非秦之功,而是六國之自敗也。
然而,有時候人的眼睛就是這樣奇怪,能看到敵對,卻看不到自身已經將要土崩瓦解,這個時候,外力只需重重一推,就大廈將傾了。
多少人盼着有朝廷軍馬給他們公道,而這些積蓄的內心的力量,叫他們更加關注李君玉的一切,她的佳話,她的傳說,她的戰神之名,她的每一次與敵交戰,都像一次傳奇……漸漸的也成爲他們的信仰,而這個信仰也在慢慢變得神聖,變成內心裡支撐着下去的力量。
三州府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暗地裡在說着李君玉的戰績,幾乎將她神化……
而三州府大人對此一無所知。或者說,完全不在乎。更不會過於關注。
他們只是與劉帝接洽,妄圖顛覆李君玉朝廷兵馬。
今年的雪下了幾番又停一停,消息傳到李君玉耳中的時候,冀州的雪已經下了三場了……
“哦?!三州府已經與劉帝暗中接洽合兵?!”李君玉笑着道。
“正是……”千機門弟子低聲道:“大約就在年關便能合兵……”
“他們挺急嘛,年還未過就如臨大敵,我又沒想在過年邊上去開戰打他們……”李君玉笑着道。
“大約是急了,”肖錚道:“這麼早合兵,怕是以防不測。不過陳中智不除,我軍豈會輕易動手……”
“不着急,咱們先過了年再說,他們此番合兵,若是與我爲敵,便能萬衆一心,可是我不急着交戰呢,他們各有利益,相處在一起,必生事端,其兵自潰……”李君玉笑着道:“自然不能同心……”
“的確是!”文軒笑着道:“且叫他們先合兵,我軍也不必太急於交戰,他們合在一起久了,必生嫌隙。三軍合一,如何能成長久之事……”
“那咱們便坐觀其變!”李君玉倒是一點也不焦躁,笑着道:“犒軍之事可準備好了,無論如何,雖是交戰之際,我軍可也要好好過了這個年纔是,且不管他們如何……”
文軒竊笑道:“我軍這邊興隆隆的過年,他們那邊卻是矛盾重重,忍受飢寒,還得防備我軍,真是不夠厚道啊……”
“哈哈,不厚道的還有着呢……”肖錚道:“我去準備鼓與各種號角樂器,年三十晚上好好樂一樂,聽到號角聲,也不知會有多防備,一想起他們防備的過不好年,我就高興了,哈哈。”說罷便笑着離去。
李君玉遊哉悠哉的,倒是一點也不急。
文軒笑着道:“公主的性情與臣想的一點也不一樣,來前,臣曾想過公主會急功近利,急於交戰,然後回京,可是沒想到公主竟能如此沉得住氣。”
李君玉心說,心志經歷過一世的磨礪,豈還會急於一時?!
她笑着道:“交戰太急,定無寸功,厚積薄發,磨刀不誤砍柴功,纔是要害。我沒那般眼皮子淺……雖然也想早點回京,可萬不會拿這麼多將士的性命開玩笑,他們就算有犧牲,也該死得其所,不該死於主將的愚蠢。”
“公主心志其堅,令臣歎服,”文軒笑着感慨道。
“近幾日一直在看秦史,”李君玉道:“秦王滅齊之時,合六國之力,卻寸地不取,這種不爭,恰恰卻是大爭,可惜其它國的眼皮全被眼前這點利益矇蔽,以致不能合縱,導致兵敗,如今看這局面,竟覺得有點像……”
“稍有點利益,他們便會自己亂起來,”文軒也笑着道:“可惜這些諸侯與三州府與其它節度使等人的能力,卻也遠不及當初戰國之時國君的眼光,三州府竟就這樣被說動,可見,他們不止貪利,也怕死,他們又豈能比得上戰國時的國君,在臣看來,不過是烏合之衆!”
“所以才說且隨他們去,日久必生亂子……”李君玉笑了笑,又道:“倒是那個陳中智讓我有點在意。千機門弟子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的弱點,可見這個人,確實是極爲自律。”
“公主不必着急,”文軒笑着道:“這世上沒有人沒有弱點。”
“說的沒錯!”李君玉漸漸安定下來,又笑道:“你且先去休息吧,要拿下江南全境,非一日之功,且先耐心等待!”
文軒行了禮,便退出了帳外。
公主能如此沉得住氣,讓文軒覺得公主這樣的人,這天下諸侯,無人可以撼動。如此的冷靜睿智,不急於一時,這般的心志,叫他歎服。
李君玉已在帳中抓了兵書與史書開始看,打發時間了。
而帳外演武場上,雪地裡,不少將士正在呼喝着交手過招,每天熱熱鬧鬧的,彷彿一點也沒有臨戰般的慌亂。
冀州人心很快便穩定下來,口中有糧,心中不慌,百姓們對朝廷的歸屬感,更重了。而這,皆在一點點的變化中發生。
此時的京城,年味越近,沈君瑜每天要忙到很晚,才能真正的閒下來,可是,閒暇時看着冀州一點點的變化和戰報,心中也更加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