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資見人都到齊了,便上了酒菜,以及歌舞,這場不倫不類的宴席有點沉默,各懷心思,顯得有些滑稽。
場上各世家子都在對飲,卻將主位上的人晾到了一邊。似毫不在意。
李君玉也不生氣,只是將席位湊近了些沈君瑜,道:“公子可會讀書?!”
沈君瑜斂着眉,壓抑着心中的憤怒,道:“自然,在下熟讀史書五經……”
“公子可謂高才,”李君玉像是沒話找話,笑道:“我就不愛讀書。”
這對話簡直不忍耳睹,衆人看的表情都有點裂。
沈君瑜也沉了臉,並不回答,只是苦惱之相,落在趙王眼中,他若有所思。
李君玉沒話找話,也是越坐越近。沈君瑜見她整這樣的夭蛾子,加上坐相實在不忍目睹,心塞至極,見她越發的沒了形狀,便將酒杯一放,起身行禮道:“……在下且去出恭,公主失陪,各位失陪。”
說罷木着臉走了。
劉資見他心生不悅,便忙跟出來了。
李君玉目光一直追隨着他,過了一會,就也追出去了。
衆人見她這副情態,惹惱了沈君瑜,心下都是幸災樂禍的笑,看她這醜狀實在不堪,不禁低聲道:“……顯德殿上,這裡可不是女支館,她這副樣子……”
“這位公主什麼做不出來?還好倒黴的不是咱們……”
“她可是連青你好樓也敢去的人,誰惹上她,誰倒黴,誰就是第二個李月白……”
“只准周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誰能受得了她,她這副樣子還像個女子嗎?!就算是戰功赫赫的名將,也不敢在殿上做出這副情態來……”
……
衆人暗想,上不正下歪,陛下如此寵溺於她,連在殿上相親這種事都做的出來,實在叫衆人心裡不舒服,噎的慌。
後面小聲議論紛紛,諸王的臉上也很精彩。
英王縮着,根本不敢說話,酒都不敢多喝,只是吃了些菜,裝作隱形人,端王與成王就更不會說話了,只有福王與壽王對視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又說不清哪裡不對勁。
趙王回頭看了一眼,對各家世子道:“各位住口吧,平西公主可是父皇的功臣,也是朝廷的功臣,父皇甚爲倚重她,她雖有些武人習性,可是本性不壞,不過是生性如此,這裡又是宮中,各位還是不要多言了,劉大人若聽到了倒不好了……”
衆世家子本已是鬱悶喝的半醉,一聽這提醒,一時背上出了些汗,忙將酒杯放下了。
暗忖若是多言惹了口禍,就是撿來的麻煩。
衆世家子便忙朝趙王拱了拱手。
“大家看戲助興,不如吟詩作對,也能打發時間,莫要太過沉悶……”趙王笑着道。
衆人便忙感激的應了。
趙王看了一眼福王,道:“皇弟,此事,你怎麼看?!”
福王毛骨悚然,不禁鄭重的道:“不知皇兄所說何事?!”
趙王笑着眯了眼睛,道:“本王是說沈公子與平西公主的事……”
“這……”福王道:“父皇自有安排,身爲臣子,皇弟實在不好多言。”
“皇弟還是這樣啊,有什麼事都躲着,從不出頭,雖是名哲保身之狀,可是,若是到了關鍵時刻,依舊如此,可不見得是好事呢,”趙王道。
福王低頭不語,看上去卻恭敬。
“你們二人爲何懼平西公主如虎,在外面遇到了也調頭就走?!”趙王低聲笑着道。
這下福王壽王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暗忖他的眼線果然遍佈京城,太可怕了,他到底是想試探些什麼?!
“平西公主脾氣不好,皇弟們也是怕惹禍,”壽王道。
“太過膽小,”趙王淡淡的道:“他能吃了你們不成?!”
壽王不說話了,只是心中叫苦,看這樣子趙王是絕對是拖着他們了,這樣逼着他們,到底是想要怎麼樣?!他們就算想明哲保身,也怕是做不到了,現在他還未登位,尚且如此猜忌,若是上了位,殺光所有有威脅的兄弟也是有可能的……
這般一想,竟是彷徨不已,兩人額上已是出了汗,還好現在燈光昏暗,趙王又被太子引去了注意力,兩人這才長長的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只覺胃裡翻涌,坐立難安……
太子看着趙王,眼神略微不善,趙王卻是自始至終帶着笑意,甚至根本都沒將太子放在眼裡,他的禮數不缺,可也因爲這一點,太子心中深爲忌憚他。覺得這個人,是自己的勁敵。
兩人在朝上相互較勁不是一天兩天,然而太子依舊屢屢被他壓制,心中如何甘心。可偏偏看他意氣風發,心中不愉,冷着眼道:“……今日父皇爲何沒來?!莫非是看不順眼,乾脆不來了?!”
趙王沒理會他,只有他身後的親信世家子道:“太子殿下是想說陛下看公主不順眼嗎,今日可是公主的主場,太子殿下要說話,可要慎重。”
太子心中大怒,欲發作,卻顧忌着,只能緊捏了酒杯。
趙王淡淡的道:“父皇即不在,太子爲儲君,更當作表率纔是,莫要與人生隙,叫公主回來看了笑話……”
太子冷哼一聲道:“孤不及趙王面面俱到,八面玲瓏。”
“各人有各人的長處,這是本王的長處,只是,”趙王淡淡的道:“太子既爲君,當以仁德爲先,這樣咄咄逼人,可就失了實質了……”
太子被噎的臉紅脖子粗,恨不得上去撕破他假惺惺的臉皮,他身後的世家子聽了發出陣陣竊笑聲,太子更是狂怒不已。
福王等諸王哪裡敢參與,各個低頭吃酒,不知不覺就有點上頭了……
劉資對沈君瑜笑着道:“公主就是這個脾氣,公子清貴之軀,更應明白纔是。”
“在下知道公主是國之功臣,只是……”沈君瑜面露難色,道:“只是沒想到是這個樣子……”
“公子不是說過她是霸武之星嗎?既是如此,性格中想必也不甚完美,總虧暇不掩瑜,公子,你說可是?!”劉資道:“公子還請多擔待纔是,公主沒有別的喜好,只是愛好文才之男子……”
沈君瑜臉如便秘,有點古怪,只覺得這情形真是玄幻至極。
事情竟然被她安排到順理成章,甚至讓正帝授意劉資來當說客,這個人……真是讓他又氣又惱又怒,又無奈。
劉資見他面露難色,知道也是爲難他,便勸道:“……公子若是能助陛下穩住戰神公主,就是國之棟樑,還請公子,看在陛下與朝廷的份上,看看現在的情形,多多擔待……”
沈君瑜依舊不答,只是臉色更難看了些。
劉資還想再勸幾句,李君玉已經笑眯眯的道:“劉大人與沈公子在說什麼呢?!”
劉資看她這麼急,怕是真的看上了,便笑着道:“在說公主呢,公主戰功赫赫,沈公子早有慕公主之心,我正想爲公子引見給公主……”
“是嗎?!”李君玉十分高興,道:“公子若是想要見我,直接找我便是,或是我去公子府上尋你便是,只是不知公子居於何處?!”
又開始打聽居住之地了。
沈君瑜心中覺得荒唐,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所居之地皆是江湖草莽出身之人,公主尊貴之軀,不便去。”
“我連戰場血腥之地都去得,這天底下沒有我去不得的去處……”李君玉湊近一步,眼神灼熱的道。
沈君瑜被她看的頭痛不已,只對劉資道:“劉大人,在下身體稍有不適,先行離宮了,告退。”
說罷甩袖就走,劉資忙攔道:“沈公子請留步,有話好說……”
李君玉見他要走,忙追了上去,道:“……公子,我護送你出宮。”
沈君瑜氣的不輕,道:“……不敢勞累公主。”說罷腳步更快了……
李君玉只緊跟不捨,誕着臉皮,一臉的垂涎和討好之相,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於宮門處了。
劉資輕笑一聲,身後正帝從拐角處慢吞吞的踱了過來,道:“……竟真的看上了?!”
“觀這二人背影,一個英武,一個英才,真堪相配,只是文武不通,怕是一時處不好……”劉資笑着道。
“她能看上就好,就讓她轉移點注意力吧,別再喝酒誤事就可……”正帝道:“他們二人確實是相配。”
“陛下可是擔心廉頗與藺相如之不和?!”劉資笑着道:“他們一男一女,也許會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正帝點頭,道:“她這兩日怕是在興頭上。朕會派她去擊退四王,她心有牽掛,一定會早早退敵回京,你給朕盯好了趙王……”
“是……”劉資喜悅的應聲道。
“至於沈君瑜,朕會下旨讓他入朝爲官,等以後有機會再提到相位吧,既是國相之才,自然不能屈才……”正帝道。
“恭喜陛下,得文武全才,陛下功業一定會千秋萬業,代代相傳爲佳話。”劉資討喜的笑着道。
正帝笑着,看着宮門處,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