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大周來人
未名也點頭:“青稞不說沒有根據的話,你以後少想點事。”
蒼蒼不服氣地低哼:“思想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連姨,以後盛京來的信函都交給我。”
“好好。”
蒼蒼鬱悶地看着這兩個三言兩語把自己架空掉的人,哼卿了兩聲:“那未名,剛纔話才說到一半呢。”
應該說才交代了個背景,重點是建立在這個背景上的行動啊。
被青稞這麼一打攪,剛纔沉重滯悶的氣氛消散一空,蒼蒼連問話都容易多了。
未名看看她:“今天先休息,以後再說。”說着就要走。
蒼蒼瞪着眼,忽然扶住額頭:“哎呀會是什麼事呢,要到哪裡去做什麼呢?我該準備什麼!嗯,我要好好想想,好好地想。”
已經到門口未名停住,彷彿在隱忍什麼,蒼蒼朝他齜牙笑得一臉燦爛。
……
深夜,樹林,一道身影舞若蛟龍。細細一看,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束衣,窄褲,身材相當好,是那種勁瘦有力的身姿,充滿爆發力。
他手上握着一把長劍,長劍寒光,隨着他的步法迅移、招式變化而幻生出道道幽芒,孤冷而凌厲。樹林中風聲嘯嘯劍吟殷殷。
在舞劍者行動的外圍,一棵樹下坐着一個雪白的身影。
他長久地坐在那裡,眼裡盯着舞劍者,不時簡短而有力地指出不足說明精要。
指點着,他漸漸有些走神,不知想到了什麼趣事,忽地脣邊溢出一聲輕笑。
這一聲笑極輕,被風聲劍聲一掩根本是聽不出形跡,可是舞劍者一直高度集中在他的聲音裡。還是聽到了。
聽到了足下就是一頓,手上的劍偏了走勢,一招眼看失誤,白衣人目光一凜,猝然間指間一彈,一樣白色的物事急射而去。舞劍者下意識舉劍迎擊,一劍猛烈劃出,將白色物事打了回去,被白衣人驀地扣住,剩餘劍氣擊打在白衣人身後四周的樹幹上。嘭嘭嘭爆破般的鳴響。
枝葉亂墜木屑激飛,最後一隻固守於此的頑強大鳥捨棄老巢,嘎嘎驚叫着撲棱棱落荒而逃。
林間安靜了一秒。舞劍者忽然收劍站直,躬身抱拳:“方纔得罪了。”
白玉般的手指扣着一枚銅板大小的玉片,未名將其放回袖中,掩嘴咳了兩聲,淡淡道:“是我出神在先。好了練劍就先到這裡。接下來修習內功吧。”他看着面前的人,“你要記住,再好的招式若無強大內力爲基礎,決發揮不出其威力。你身手已經相當不錯,只是缺少名門正宗的招式,這不難辦。剛纔那套劍法只要勤加練習便能解決這個問題,而內功卻是你的硬傷。”
“之前我已經傳授給你一套我門入門的內功修習口訣,本來我想循序漸進。待半個一個月後你打好基礎再傳你更爲精深的,不過現在時間不夠了。”
“怎麼?”
“再過兩日我就要離開這裡,這兩日你找人代你的位置,白天也來這裡,我再傳你兩套心法。你先掌握熟練,等我離開後再從頭開始練。”
對方沉默了片刻。深深一拜:“多謝先生。”
“我說過了,不用謝我,我教你這些是有私心的。學了我的東西就得爲我辦事,你情我願,這只是一場交易。”
月光穿過繁枝密葉打落下來,照出了舞劍者的臉。
周正深刻正氣剛毅,帶着想問又猶豫的神色,正是鍾離決。
“想問什麼就問吧,雖然我不見得會回答。”
鍾離決吸了口氣:“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憑你的智謀和修爲,保護她根本易如反掌,而如果你都保護不住,別人更沒有辦法了,爲什麼還要在我這裡下工夫?”
未名垂下眼睛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忽然想起她說要給自己做衣服的,不過後來大概是生他的氣撂手不幹了。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穿得上。
“那我問你,前線士兵數目已經夠大,爲何年年還要招募新兵,難道國家養兵不花錢?”
“那怎麼一樣?前線的兵會受傷甚至戰死,如果沒有源源不斷的補充,便會後繼無力便會……”
鍾離決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未名。
未名坐在樹影下,月光斑斑駁駁落了他一身,他臉上是很少見的微笑,彷彿是無意識發出,從容而幽遠。
“好了,開始修煉吧。”
鍾離決失神地點點頭,當下劍找了個地方打坐,手剛擡起又問:“你現在走她知道嗎?”
“就是帶她一起去辦些事,大約冬季的時候回來,那個時候你必須有所成就。”
……
初秋,陽光還是熱情得讓人受不了,茶館的二樓坐着許多乘涼的人,七嘴八舌地聊着天。
蒼蒼又一杯涼茶下肚,舔舔嘴脣,問道:“我們在這裡到底要等什麼?”
“等王南傳回消息。”桌邊白衣如雪的未名簡潔回道。
蒼蒼吐吐舌頭,她也知道是在等王南傳消息回來,王南十九人被未名借去不知道做什麼事,這些天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直到今天,未名終於帶她出來,說時間差不多要去辦事了。
到底辦什麼事啊?能不能說話不要說一半。
蒼蒼衝着茶水齜牙做鬼臉,一隻手伸來拿走了她的茶杯:“不要這樣,不好看。”
未名一本正經地說。
蒼蒼苦着臉盯着他,熱情的目光使他麪皮微微有些掛不住,如墨的眼珠略略轉開,然後輕輕吐出口氣:“我說過半年之後要回鍾南山的吧?”
蒼蒼臉一垮,忙道:“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
居然搬出這種殺手鐗。
“不是這個意思。”未名解釋道,“在回去前我有個不大不小的心結,要先解開。”
“心結?”
“嗯,同時也處理你的事。”未名看着蒼蒼,“你不是想要取得洛陽的勝利嗎?”
“是啊。”蒼蒼點頭,“有安行鍾離決在,現在又加上一個殷翼,這場仗本來沒什麼懸念的,都是周景寧……”
“周景寧文韜武略都極其出色。”毫不吝嗇對某人的讚美,“有他在前線扛着,這就是場硬戰。當然他不會一直留在那裡,作爲一個將領之前他首先是國君,可是等他自己回國太慢了。”
兵法有云:圍魏救趙。
習武者亦有云:攻敵所必救。
可見要對付一個人,或者改變一種局面,並非只能從正面下手,採取迂迴政策有時候是事半功倍。
蒼蒼一愣:“你要打到大周內部去?……呃,不大像的樣子,你人都在這裡。”
未名無奈地看她一眼:“其實我本來準備去的,那段時間你不是說我很像來回奔波的樣子嗎,我就是去大周。”看着蒼蒼驚訝的樣子又趕緊補充,“當然沒有深入,只是在邊界活動。”
“那,那你現在?”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打算過去,而是叫那個人到這裡來,差不多這一兩天就能到了。”
是未名有心結的人,叫過來還能影響南北戰爭,那個人,不會是周太后吧?
蒼蒼暗自覺得不可能,皇帝已經出來了,太后再過來,國家領導人都出動那國家不是空了嗎?
可是這世上還有誰是能讓未名煞費苦心的引出來的?
未名猶豫片刻,又道:“其實要取得洛陽之戰的勝利,最一勞永逸方法就是殺了周景寧。”
“可是你下不了手嗎?”
未名搖頭:“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談不上下得了手下不了手,只是不能殺。周皇室男丁稀少,尤其皇帝這一支,基本是代代單傳,周景寧沒有兄弟,聽說也沒有子嗣,暗中可能有,不過他二十不到就算有也大不到哪裡去。所以周景寧一死周國必亂。”
蒼蒼微怔,聽得很認真。
“而周國一亂你們大央必定趁勢進軍,但又不具備一舉摧垮周國平定天下的能力,所以周國一亂必是持久的大亂。”未名道,“我雖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沒有眼看生靈塗炭的樂趣,周景寧他不能死。”
蒼蒼點點頭,是這個道理,她雖是大央人,但也沒有將他國撕碎吞入腹中的可怕野心。人生不過幾十春秋,活着的時候她其實更希望天下太平。
只有天下太平,個人的日子才能安生平靜。
不過很意外未名也有這種想法,更意外,他提起周景寧時神態語氣都很平和。一母同胎啊,一個是坐擁江山一個卻是被母親毒殺,這差距何其之大,他竟然不恨,只是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心結?
蒼蒼覺得能做到這個程度,就未名而言並非是胸懷寬廣,而是他不在意,如他所說愛恨情仇都太過複雜,讓他覺得厭倦。這種心態說得嚴重點其實就是冷淡厭世吧,莫非這就是他不接受她而要回鍾南山的原因?
正想着,一人低調地上樓來,對蒼蒼施了一禮,然後在未名耳邊說了什麼。
這人蒼蒼認識,是王南的手下之一。
她緊張地看着未名的臉色,見他神色絲毫不變,只是點點頭,然後對她說:“她已經來了,陪我去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