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逼我……!”
夜風驟然加大,嗚嗚吹的窗臺哐當響,墨發四散飛舞,遮住了那張美顏,唯露出一雙清冷如星的眸子,深諳輝煌的夜景也成了陪襯,美的淒厲,卻也驚心。
洛秀一顆心瞬間揪緊,卻不敢去觸她的逆鱗,目光緊盯着她,一面安撫着她,一面後退,柔聲道:“好好,我不逼你,那你先下來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逼你了。”
看來齊歌的離開給她帶來的刺激很大,以至於她的情緒都有些失控,洛秀一時懊惱一時無措。
“我現在不想見到你,立刻馬上、離開這裡。”宋錦不容置疑的冰冷聲音響起。
洛秀盡力維持臉上的笑容,慢慢往門口方向移去,“好,我現在就離開,但你千萬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
宋錦望來的目光深冷,帶着極盡諷刺的笑意:“你以爲我會從這裡跳下去?”
洛秀噎了噎,畢竟是十樓,雖然他覺得宋錦肯定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但看着還是很危險,萬一不小心掉下去,尤其還是宋錦這樣的孕婦,後果不堪設想。
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我知道你不會的……!”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突然震驚的瞪大眸子……
那人忽然牽起脣角露出一抹詭異幽涼的笑,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白皙清透的五官灼豔逼人,她整個人突然往後一仰,白色裙角獵獵滾動,驚鴻般一現便跌入深淵。
“不……!”洛秀大吼一聲沒有絲毫猶豫便瘋狂的朝窗口奔去,她最後的笑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上,轉換爲躥升到四肢百骸的恐懼,他以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奔至窗口,只來得及抓住她的一截裙角。
“呲啦”一聲,他扯下一截裙角,眼睜睜看着她如一朵盛放的百合花般跌入黑暗的深淵。
他幾乎目眥欲裂,想也未想便縱身一躍從窗口跳了下來,雙手張開想要去擁抱她。
夜風凜冽入骨,疾速下落中他雙眼幾乎睜不開,在那一刻,他忘了身份,忘了責任,忘了剛相逢的親人,忘了自己怕死的弱點,他只知道他要抓住她,即使粉身碎骨,即使碧落黃泉,即使天人永隔,死、也要死一起。
你不是討厭我,厭惡我的靠近嗎?那好,那我們就死一起好了,生不同寢,死同穴也是挺好的,想到這裡他竟然勾起嘴角愉悅的笑了,他想,他真的是瘋了。
她瘋、他陪她一起瘋,她死,他亦相陪,總之,這下你沒有辦法甩下我了吧。
從十樓跳下對孟祁來說完全可以做到毫髮無損,對宋錦來說更是小菜一碟,她剛纔不過是心血來潮,看到洛秀那麼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突然冒出來的邪惡因子想要惡作劇作弄他,就讓他真以爲自己死了算了,以後就再沒有那麼多糾纏了。
卻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猶豫就隨之跳了下來,她有內功護體纔會做出這麼膽大的舉動,因爲她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事,剛纔那一瞬間她已經想出了一招金蟬脫殼的方法用此擺脫洛秀的糾纏,而洛秀,他沒有特異功能,也沒有內功護體,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從十樓跳下會摔成肉餅,他會死的很難看。
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卻沒有絲毫躊躇的跳了下來,宋錦甚至看清了他眼底堅定的執著以及脣角那絲輕鬆滿足的笑意,他張開雙臂朝她飛落。
她本就降緩了下落的速度,像風箏般慢悠悠在空中飄蕩,這種無止盡下沉的感覺讓她沉淪,而洛秀高大的身軀如石塊般飛速下沉,幾乎瞬間就到了她的面前,然後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中,雙臂緊緊的箍着她的身子,力道大的幾乎要將她的身體勒進血肉裡去,他的氣息灌滿了口鼻,帶着灼熱的滾燙將她包圍,潮水般將她整個人淹沒。
“你想死嗎?”她的聲音在勁獵的風聲中有些模糊,洛秀卻聽的分明,雙手更緊的將她纖秀的身體箍在懷中,身體在空中一轉,背朝準地面。
他目光深邃而溫柔,涌動着宋錦看不明的潮波,卻如驚濤駭浪般將宋錦整個人席捲,然後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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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一起死,榮幸之至。”
“來生我遇上你,便再不會放手,等我。”宣誓般的話語如一把重錘落在宋錦耳裡,融化成細碎的波紋傳至心扉四肢,讓她的身體一瞬間變得如水般柔軟。
只有在某些時刻,才能看清某些人的心,以及自己的心。
下落的速度快的根本沒有讓人思考的時間,兩具年輕的身體緊緊的依靠在一起,以及兩顆同樣不平靜的心,緩緩的貼近。
掉到三樓的時候,洛秀突然朝宋錦露出一個純淨的笑容,像天使般乾淨而純潔,在宋錦愣怔的瞬間,他的雙臂突然生出一股力量,將宋錦纖弱的身體往路邊的香樟樹上拋去,香樟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枝條柔軟而簇新,如一張密植的網可以承受任何天外來客的襲擊。
“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小錦,我愛你!”
他最後望來的目光眷戀而情深,落滿了漫天繁星,璀璨幽深,然後身體疾速下落……
宋錦在樹枝上站立一瞬,便飛身俯衝而下,抿緊了脣,忽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洛秀的身體在距離地面一米的時候被突然拽住往上一提,在空中停頓一瞬,緩解了下降的衝力,那隻握着他手臂的手突然鬆開,然後身體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身體有些疼,洛秀腦海裡的意識卻清楚的告訴他自己沒死,剛纔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清晰的刻在他的腦海裡,埋在草坪裡的嘴角愉悅的勾了起來。
耳邊傳來細微的輕響,誰的腳尖點落草坪,清淡的目光落在他的頭頂,那人冷靜的開口:“死了嗎?”語氣裡夾雜的一絲顫抖卻瞞不過洛秀的耳朵。
那人趴在草坪裡一動不動,宋錦甚至感受不到氣息波動,她心一緊,快步走過來蹲下身子,伸手翻過他的身體,那人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容顏靜謐安然一如這深濃的夜色。
宋錦呼吸陡然急促,顫抖着伸出手落在他的鼻端,卻感受不到一絲氣息,一顆心像是瞬間撕裂開了一道口子,恐懼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囂着奔涌在體內。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宋錦目光呆滯的望着他的臉,清亮的淚珠像是不要錢似的滾落臉頰,一向冷靜的腦袋此刻像是被填滿了棉花,怎麼都運轉不了。
他比妖孽還要可惡,怎麼就能死了呢?
她還沒找他算賬,他怎麼可以死呢?
洛秀本來感覺到宋錦的腳步,便屏蔽呼吸想要嚇唬嚇唬這丫頭,誰讓她剛纔竟敢嚇唬他,洛秀可是個眥睚必報的主兒,誓要找回場子不可。
她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探指落在鼻端,他知道的小錦很聰明很敏感,爲防她發現自己裝死,拼了老命的憋氣,然後“咚”的一聲悶響然後便沒有任何聲息了。
洛秀心裡一陣緊張,那丫頭莫不是以爲他真死了然後就此離開了吧。
洛秀欲哭無淚,又失望又絕望,宋錦的冷血超出他的想象,也是他太自作多情,明知宋錦對他的冷漠厭惡並不會因他捨生忘己而有絲毫改變不是嗎?
同時心底涌起一股憤怒,這個倔強冷漠的丫頭,究竟要他怎樣才甘心,他現在忍不住想要質問她,有本事她就殺了他,於是洛秀迫不及待睜開雙眼,宋錦淚雨朦朧的楚楚模樣瞬間映入他的眼簾。
本來氣勢洶洶要個說法的洛秀瞬間蔫了下來,心底涌起了小雀躍,小錦哭了,小錦竟然哭了,她的眼淚是爲他而流,這個認知讓洛秀像個孩子似的興奮起來。
他猛然撲過去把宋錦緊緊的抱在懷中,像是擁着失而復得的珍品,那麼用力,那麼欣喜。
宋錦身子一僵,下意識抗拒,卻在對方強勢霸道的懷抱中偃旗息鼓,洛秀感覺到她的柔軟,心底更是被注入了力量,擡起頭望着她的臉龐,小心翼翼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珠,顫抖着聲音道:“看、你明明是在意我的。”
宋錦睜着一雙被淚水洗滌過明澈乾淨的大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他此刻像個孩子似的笑的憨傻呆氣,笑容卻那麼純淨無暇,遠離了世間一切紛爭污垢,一如他的感情,純潔的不摻染絲毫雜垢。
是啊,她明明是在意他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將他放在了心上,那時她不自知,只一心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後來一次次相遇她也只一味的逃避,她甚至已經厭惡了他的緊追不捨,糾纏不休,說什麼厭惡,其實只是她的自我催眠而已,依她的性格,若是真的厭惡,豈容他一次次靠近。
就在剛纔,在半空中他抱緊她的時候,她已明瞭自己的心意,這個男人對她的愛不比齊歌少,他甚至願意爲了她去死。
感受不到他的呼吸,那一刻恐懼將她團團包圍,彷彿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永無盡頭的黑暗,她甚至痛恨自己爲何要作弄他。
爲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
在他“死而復生”抱着她的剎那,她心頭除了突如其來的喜悅便是這麼一個想法。
卻又瞬間被自己否定,她怎麼可以忘了齊歌,那個男人爲了她付出了所有,她不能辜負他,她還要等他回來……
腦海裡天人交戰,她幾乎要崩潰了,猛然推開洛秀,她雙手撐着身子後退,雙眸大睜驚恐的望着洛秀。
“不……不可以!”
洛秀何嘗不明白宋錦的想法,那一瞬間他的心都被絞疼了,那個名字唯他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是橫亙在他和宋錦之間的銀河,更是他勢必要攀過的高峰。
“小錦,我知道你是怕辜負齊歌,怕他有一天回來了會傷心,你別擔心,我會盡快找到齊歌,把他帶回你身邊,但他不在的時候,請允許我來照顧你,你放心,我不會逼迫於你,等有一天齊歌回來了,我會放手,但現在,請不要抗拒我的靠近……。”他徐徐而溫柔的說道,字字句句帶着令她無法拒絕的柔情,讓這夜晚也變的無比美妙。
齊歌再也不會回來,他在心底發誓,陪伴在她身邊的是自己,天長地久,假以時日,他會徐徐的佔據她的心房,把齊歌的影子一點點從她心底擠走。
這是個很大的工程量,但他有信心,更有時間。
在宋錦急劇變幻的眸光裡,洛秀一點點靠近,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纖柔的身子攏在懷中,這一次,她沒有再推拒,從一開始的僵硬慢慢變的柔軟,一如她滄海變幻的心路,然後帶着幾分認命般閉上了雙眼,疲憊的靠在他的肩窩。
兩人坐在地上,宋錦白色的長裙逶迤在草坪上,柔順而服帖的靠在他的懷中,靜謐如水流淌,他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脣角輕勾,面容攝人般俊美明媚,璀璨如星的雙眸蘊着溫柔灼熱的光芒,似要將這夜色燒灼。
幽淺的月光輕灑,將那相擁的一對璧人照的宛若被銀光籠罩,美的醉人心魄。
等到響起一陣清淺平悠的呼吸聲,洛秀勾着脣無聲而笑,一隻手穿過她的腿彎想要將她攔腰抱起,剛用力便感到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洛秀蹙眉,看來剛纔他將宋錦拋到香樟樹上的時候太用力拉傷了韌帶。
不知道在旁邊看了多久好戲的靈霄無聲無息飄了過來,卻被洛秀一個冷冷的眼神逼退,黑影又無聲無息的退回了黑暗中。
好吧,明知主子不會放手,他還多此一舉幹嘛,不是找抽嗎?不過主子心想事成他還是爲主子高興的,不過這種事情可以不可二,實在太驚險了。
想到剛纔驚險一刻宋錦的表現,他忍不住將目光探究的落在那埋伏在主子臂彎裡的那人身上,和飛煙報告的一樣,神秘的令人心癢呢。也是如此主子纔敢奮不顧身的跳樓吧,不得不說主子算盤打的真精,如願抱得美人歸。
這可真冤枉了洛秀,他那一跳絕對不摻雜任何算計,他對宋錦的真心已經跨越了生死的界限,靈霄的想法要是讓洛秀知道,絕對會死的很慘。
一路暢通無阻,等洛秀將宋錦放回牀上,他的胳膊也快廢了,用完好的左手給宋錦蓋好被子,道了聲晚安這才離開,回到對面,客廳裡流光已經在等着了。
流光給他處理好右臂上的傷,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幸好只是拉傷,不過不可小覷,我會按時來換藥,要是不想右臂廢了,這幾天好好養着。”
洛秀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流光一看洛秀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看主子飛揚的眉腳感覺到他心情很好,心下好奇卻不敢在主子面前顯露分毫。
離開的時候走到沉香身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忍不住問道:“主子心情不錯,遇上什麼開心的事了?”他心底隱有猜測,但是從沉香嘴裡說出來的可不一樣。
從大別墅到公寓,這世上能讓主子紆尊降貴的人,也只有那麼一個。
沉香陰沉着臉,英俊的臉蛋上還有在那場爆炸中被劃傷的痕跡,更添男人魅力,他卻覺得是恥辱,恨不得將那人大卸八塊,聽到流光的問話冷哼一聲,“好奇心害死貓,你真想知道?”
對方危險誘導的語氣令流光忍不住哆嗦了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不想知道。”把一盒藥膏塞到沉香手裡,低聲道:“每天擦三次,別擔心,臉上不會留疤的。”話落一溜煙就跑了。
“溜的倒快。”沉香微眯起眸子,五指一緊,手中的藥管瞬間化爲一團漿糊,然後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準確的落在垃圾桶裡。
“大男人這麼記仇真的好嗎?”一道幽靈般的聲音似是從四面八方奔赴而來,幽涼的令人汗毛倒立,其實如果細聽的話會發現那是一道非常好聽的聲音,清幽的像竹子似的,雨落天青般的青翠舒涼。
沉香眸子凝向窗口方向,紗簾微揚,地板上一團黑影隨之搖晃,扯脣嘲諷一笑:“從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鬼鬼祟祟,裝神弄鬼,果真是大男人。”
“噗哧”一聲輕笑,笑聲愉悅悠揚:“說你小心眼你還真不愧這個稱號,不就是被一個比你小了快十歲的少年給耍了,並光榮的掛了彩,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理解的。”
沉香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那笑聲更低沉了些,似是在嘲笑他的懦弱,沉香雙手緊握成拳,忍着把對方暴揍一頓的衝動,只因他知道,靈霄身手詭異莫測,他連人都摸不清在哪個方向,出手也是自取其辱,而且如果被主子知道兩人私自內鬥,下場更慘。
別得意,再厲害也總有跌落塵埃的一天,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這一夜,洛秀睡的無比安心,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罩頂,像是想要下雨,然而洛秀的心情卻好的爆表,洗漱過後,將鬍子刮的乾乾淨淨,又選了一身精緻得體的衣服換上,小心的打理着碎髮,甚至還弄了點發膠將髮型固定住。
在鏡子前磨磨蹭蹭了半天,最終看着鏡子裡光彩照人,帥到爆表的男人,洛秀挑了挑眉,瞬間便是妖邪風流,醉人心魄。
洛秀搖搖頭,宋錦喜歡他乾淨純澈的樣子,這樣妖里妖氣的他也討厭,對着鏡子練了好半天的笑容纔打了個響指,壓抑着雀躍的心情走出房間。
他此刻就像個初陷愛河單純青澀的少年郎,眉眼都刻着愉悅欣喜,哪裡還有一點以往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活生生變了個人啊,看的沉香一陣無語,暗歎主子是被宋錦灌了什麼迷魂藥,這傻乎乎的樣子哪裡是他英明神武的主子。
感覺到沉香看過來的目光,洛秀瞬間收斂所有情緒,冷冷瞥了眼沉香:“早餐準備好了嗎?”
沉香縮了縮脖子,變臉之快讓人措不及防啊。
“準備好了。”
洛秀大步往外走去,聞言挑眉道:“讓人先等着,聽我的吩咐再進來。”
看着洛秀離開的修長身影,沉香無語凝咽,主子昨夜就吩咐了下來,讓別墅那邊的廚師準備好豐盛營養的早餐加急運過來,那些從世界各地挖過來的特級廚師可是忙活了一個晚上。
洛秀站在門前,掏出手機給宋錦打了個電話,滴滴響了兩聲便被人接通,洛秀含笑柔聲道:“起牀了嗎?”
“嗯。”對方低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彷彿一片羽毛輕柔的劃過洛秀心尖,麻癢又顫慄。
洛秀感覺到她心情不好,低聲道:“在做什麼?”
對面沉默了下來,就在洛秀以爲對方不會回答要轉換話題的時候,宋錦的聲音帶着一絲剛睡醒的低啞清晰的傳入他的耳裡:“剛醒,賴牀。”言簡意賅卻讓洛秀像個被老師鼓勵的學生,沒人看到他嘴角咧開的大大笑容。
“快點起牀洗漱下樓吃早餐,今天有點冷,記得多穿件衣服。”洛秀細細囑咐着。
掛了電話便拿出鑰匙開門,早等候着的僕從端着覆蓋着圓蓋的餐盤魚貫而入,沒有發出絲毫響動便將長長的餐桌擺了個滿滿當當,將蓋子揭開,豐盛而色香味俱全的餐點看的人眼花繚亂,有中式有西式更有日式韓式,而中式也分了許多種類,有炸的金黃酥脆的油條香濃四溢的豆漿,有軟糯香滑熬的勁道的清粥、清甜可口的各色糕點,有培根滷蛋,雞翅煎蛋,更有小菜饅頭玉米煎卷,無一不冒着熱氣香味等待主人的享用。
僕從目不斜視的魚貫而出,等客廳只剩下洛秀一人時,他繞着餐桌走了兩圈,然後心滿意足的等在樓梯口,沒讓洛秀等太久宋錦的身影便出現在樓梯口。
她今日穿着一件黃底碎花的極踝連衣裙,細薄的腰帶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纖腰,裙襬下身直筒而下,朦朧中映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外罩一件米色的長衫,一頭墨發隨意的散在身後,未施脂粉的臉蛋天然去雕飾般的清透粉嫩,她眸光淡淡,帶着幾分慵懶隨意的下樓,卻滿身溫婉隨意的居家柔情。
宋錦看到站在樓梯口仰頭一臉燦爛笑意的洛秀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今日的洛秀光芒四射,眉目明媚飛揚,朝氣蓬勃的如那初升的太陽,無聲無息中散發着灼熱逼人的光芒。
這樣的洛秀,像太陽,像烈火,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繼而飛蛾撲火般向那片烈火飛去,即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依舊有人前仆後繼。
看到宋錦望來的目光,洛秀心底一喜,笑容更加肆無忌憚,如果是火,他所站之地已寸草不生。
宋錦走到他面前,洛秀領着她往餐桌走去,當宋錦看到那張被各色早餐佔領的餐桌時,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洛秀給她拉開一張椅子,等宋錦坐下繞到她對面坐下,看到宋錦驚訝的眸子心底忍不住得意,宋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抿脣道:“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浪費。”
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不過負面情緒沒維持幾秒鐘,洛秀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點頭道:“好,我以後不會再這麼浪費了,你喜歡吃什麼?我以後就專門給你準備什麼?”
貼心的讓人有些招架不住,宋錦蹙了蹙眉,卻也沒反對,將粥碗端到面前。
“這個就夠了。”
洛秀有些傻眼,一碗粥就搞定了?吃的也太少了吧,望着面前洋洋灑灑的各式早餐,洛秀深深的覺得自己又犯傻了。
洛秀把煎蛋香腸往她面前推:“你現在太瘦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身體纔會健康,來,把這些都吃了。”
宋錦看着那金黃油膩的煎蛋忍不住蹙眉,又聽洛秀說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語氣彷彿她還是個孩子,笑了笑,洛秀看到她那抹如百合般清新舒緩的笑容勾脣問道:“你笑什麼?”
宋錦笑容滯了滯,道了聲“沒什麼,”便伸筷子將煎蛋夾到面前的餐盤裡,垂着腦袋默默咬了一口。
洛秀看着宋錦烏黑的發頂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她能改變心意便是好的開始。
今日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一會兒前還是烏雲罩頂,這會兒就有一線日光穿透烏雲給暗沉的大地投注來一抹光亮,宋錦站在窗前,看着那天地間唯一一抹亮光怔怔出神。
今日是她和齊歌結婚的日子,雖然新郎已經不在,但這一天對她來說依舊是獨特的,醒來時看到暗沉的天色她的心情就不怎麼好,這會兒出了太陽心情也並未因此好轉。
齊歌早就將請柬發了出去,那麼今日那些應邀前來的客人也只能掃興而歸,甚至會受到很多人猜疑,以爲兩人的感情出了什麼意外,有的是幸災樂禍的人,以及齊歌的失蹤而帶來的後續效應,比如孟家……
那一線日光逐漸被涌動的烏雲遮蓋,天地間又恢復了一片昏暗,風突然大了,吹的樹枝搖搖晃晃,半空中颳着很多不知名的東西,盤旋着飛向更遠。
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沒一會兒就轉換爲狂風暴雨,天幕暗沉如一口倒扣的大鍋,疾風呼嘯,暴雨傾盆,忽然一道閃電穿透雲層照的天地有一剎那的明亮,繼而一道轟隆隆的雷鳴如巨龍的咆哮在天際乍響,震的耳朵有一瞬間的失聲。
碩大的雨珠砸在玻璃上,淅瀝瀝滾落,玻璃窗逐漸被雨珠模糊,除了驟明的閃電和耳際轟隆的雷鳴,她再也看不見東西。
宋錦勾脣輕笑,笑意未達眼底,諷刺而薄涼。
真是個好天氣……
將婚禮定在今日,是策劃婚禮的人早就算過日子,今日乃黃道吉日易嫁娶,雖說現在人不怎麼迷信,但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還是有幾分價值的,也早看過天氣預報,是個大晴天。
這是老天都不讓她結婚啊!
今日除了是她原定結婚的日子,更是她的生日,和原主生日同一天,但生日對宋錦來說只是個代號,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從未過過一天生日,在原主貧瘠的記憶裡,每到生日這一天,便會格外消沉,說不出的原因,潛意識的,生日這一天在她記憶中是個充滿悲傷的日子。
“小錦?”洛秀的問聲在門口響起。
“進來。”
洛秀推門進來時便看到站在窗前滿身寥落的瘦削身影,他的心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尖細的疼痛瀰漫而來。
洛秀走過去站在她身邊,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涼的冰人,宋錦並未縮回手,這給了洛秀勇氣,搓着她的手把溫暖傳到她的手上。
宋錦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想離開這裡。”
洛秀心臟“咯噔”一跳,抓着宋錦的手忽然用力,疼的宋錦蹙眉,洛秀趕忙鬆手,無措的看着宋錦:“你……你要去哪兒?”
宋錦知道他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看着他像個孩子似的無措可憐的模樣忍不住勾脣輕笑:“這裡到處都是我和齊歌的回憶,所以,我不想再住這裡了。”
洛秀好半晌才消化宋錦的意思,咧嘴傻傻的笑了,點頭如搗蒜:“好我們不住這裡了,去我那裡住好不好?如果你不習慣的話我再另外給你買套房子。”他一直都在琢磨着怎樣才能讓宋錦從這裡離開,沒想到宋錦竟然主動提了出來,驚喜來的太快。
宋錦雖然不想接受洛秀的任何東西,但她更不想動齊歌留下的錢,她一個孕婦事業也未起步,哪裡來的錢住好房子,這似乎是唯一的選擇,而宋錦更想離開這裡並不像她剛纔說的那樣,她其實並不想離開這個擁有許多溫暖回憶的地方,但知道的人太多了,等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齊歌的失蹤,一個個找上門來令她不勝其擾,尤其是孟家老爺子,是她現在最不想面對的,所以當務之急就是離開這裡。
現在就住到洛秀家裡她還沒那麼厚臉皮,讓洛秀給她買套房子感覺怎麼那麼奇怪,有種被包養的感覺。
宋錦搖頭,將一個鼓鼓的信封遞給他:“讓你的人幫我租套房子,乾淨環境好就行。”
洛秀看了眼信封並未伸手去接,蹙眉看着宋錦道:“你什麼意思?”
宋錦想她的行爲大概刺激到了對方驕傲的自尊,把信封塞他手裡,道:“我現在沒錢只能住租房,裡邊是兩萬塊錢,大概能在京都租兩個月還不錯的房子吧,熬過這兩個月就好。”齊歌的錢她一分沒動,這兩萬塊錢還是她當初從古宅帶出來的積蓄,除此之外她身上只有上次拍戲時的幾千塊錢片酬,應付平時的花銷應該夠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宋錦瞬間感到任重而道遠,還要養兩個孩子,從現在開始她要努力掙錢了,爲了兩個孩子的奶粉錢,爲了美好的生活,她都要開始努力了。
洛秀只覺得手裡的信封沉甸甸的燙手,忍着扔出去的衝動蹙眉道:“你不用這麼辛苦,我完全可以給你提供更好的生活,不要那麼辛苦好不好,就當是爲了孩子……。”
宋錦揮手打斷他的話,目光清亮的望着他的眼睛,堅定而柔聲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卻不會停止追求事業的腳步,即使有男人的寵愛呵護也應自強自立,沒有結婚前,什麼甜言蜜語都是泡沫,只有握在手裡的錢纔是最實在的。”
洛秀深嘆了口氣,他喜歡的女人這麼有想法也不知是憂是喜,心底也更堅定了結婚的信念,但現在提出來就是刺激宋錦。
“你才十六歲,正是上學的年紀,要不要我幫你安排一個學校?”洛秀沒忽略宋錦的年齡,十六歲,還真是上高中的年紀,他對宋錦的出處比齊歌更清楚,十二歲被賣到古宅當丫鬟,給口飯吃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讓她念書,至於宋錦的身世,由於和宋錦有些淵源的人都在那場大火裡喪生,根本查不到關於她的任何信息。
對此洛秀無奈又憐惜,一個十六歲未婚先孕的女孩,沒念過書,長的又過分漂亮,如果沒有他和齊歌,得多艱難才能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他完全忽略了宋錦那神秘詭異的身手以及冷靜成熟的心智。
聽到洛秀的話宋錦愣了愣,唸書?
在古代十六歲嫁人生子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更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警世名言,閨閣千金略通琴棋書畫已能被冠上才女稱號,嫁到婆家琴棋書畫又不能當飯吃,頂多是名聲好聽點罷了,女人在古代最大的作用就是傳宗接代,而作爲一個不能生育的古代女人,宋錦內心的煎熬無人能知,因此在她得知這具新身體裡竟然孕育着生命時,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
而在這個新世界,十六歲還未成年,受到法律保護,正是揹着書包上學的年紀,三十歲還單身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像她這個年紀不上學生孩子的還真是個異類,要是別人知道她的情況鄙夷的眼神少不了,流言蜚語更少不了。
尤其她要進的圈子更是光怪陸離,蜚短流長,她這種情況曝光出去得惹來多少非議,自己倒沒什麼,但她絕忍受不了她的孩子遭到別人的指指點點,這一刻她甚至萌生了退意,想着到一個安靜偏遠的地方定居,過平淡的生活,讓孩子在安寧舒適的氛圍中長大。
這個想法僅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便被她pass掉,重生一世,她要過的光彩,活的肆意,孩子她更會拼盡所有爲他們打造最優良的環境,她要變的強大到無人敢詆譭的地步。
這一刻宋錦心底的堅定信念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她那張白皙柔淡的眉目突然迸發出自信明豔的光芒來,美麗的灼人眼球,那些因齊歌的離開而纏繞她數日的負面情緒彷彿瞬間被席捲一空,整個人重新煥發出勃然的生機,看的洛秀目光發直。
等有一天她的名字傳遍地球,無論他在哪裡都會知道她安好的消息,她過的很好,他會安心的吧。
齊歌,你的離開不是我的劫難,而是新的人生征途,我會帶着你的期盼,好好生活,努力成長。
洛秀離開後她接到一個電話,陌生的號碼,宋錦接通並未先說話。
“喂,請問是宋小姐嗎?”手機裡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
宋錦強大的記憶力讓她瞬間想起對方的身份:“我是,江先生找我何事?”
“原來宋小姐還記得我,真是榮幸。”那人含笑道。
感受到對方的沉默江寒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想到對方看不到又收手朗聲道:“是這樣的宋小姐,齊先生在我這裡留下一份委託書,讓我在合適的時機聯繫您,我將以委託人的身份和您進行一些交涉,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見面詳談,然後我會盡快安排律師。”
宋錦聞言蹙眉,“他、留下了什麼東西?”
“根據保密條約,恕我現在不能直言,宋小姐如果想知道,那就儘早和我見面吧,等辦理手續後,您就會得到那些東西。”
“好,明天上午十點,地點你定。”
……
永無止盡的黑暗,腐朽發黴令人作嘔的氣息,在這片被成爲死亡之地的區域,枯木成海,草葉凋敝,鴉啼嘶鳴,陰風陣陣。
陽光穿不透黑暗,光明照不到一角,在這不分白天黑夜的死域,生命代表着奇蹟。
烏鴉哇哇的叫着,撲棱着翅膀飛來,褐色的眼珠流轉着詭異的幽芒。
烏目吞之,令人見諸魅,或研汗注目中,夜能見鬼,代表死亡的神鳥,它的眼睛能穿透黑暗,在死域來去自如。
眼珠突然動了動,像是發現了好玩的事情,扇着翅膀朝一個地方落去,透過哪裡反射過來的一點光線能看到那是個被黑袍包裹凸出的一具屍體,烏鴉本就食腐肉而生,興奮的撲閃着翅膀,用尖利的嘴正要下口,卻突然撞入一雙幽冷如地獄深海的眸子,哇啦驚叫一聲驚慌的扇着翅膀倒退,尖利恐懼的啼鳴讓這片死域更顯陰森涼氣。
蒼白的宛若枯骨般的瘦長手指微曲,指下是冰冷的腐土,十指深插,沒骨而入。
哪裡吹來一陣陰風,將黑袍的帽子吹落,露出一張蒼白瘦削的面容,淡淡的憂愁,卻是驚人的俊美。
空寂麻木的眼珠茫然的望着無盡的黑暗虛空,有什麼東西在他僅存的意識裡流散,如流沙般揚風而走,他想要緊緊抓住,卻只能跌入更深的黑暗中去,唯記得一雙清澈明淨的鳳眸深深的烙印在記憶深處,那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卻快將她忘了……
意識跟不上生命的流逝,在靜止的這一刻,他似乎聽到了無數種聲音在耳邊盤旋,溪流潺潺,疾風獵獵,千里黃沙,繁城喧囂,哇啦的鴉啼,噼瀝的雨滴,樹葉在搖晃,黑暗中,時間在遊走……
誰在耳邊呼喊,齊歌、你在哪兒……
大雨沖刷而下,洗盡世間一切污垢煩囂,空氣裡腐朽潮溼的氣味更甚,那是死氣,代表死亡的味道。
他脣角勾着一抹輕柔的微笑,擡起的手輕輕勾勒着一個輪廓,卻最終無力的垂落,濺起的泥水飛濺到了臉上,涼涼的,一如他冰冷僵硬的心。
一道閃電劈開黑暗,轟隆的雷鳴波濤滾涌,剎那的明亮中似有一扇門緩緩開啓,一道渾遠的聲音悠悠傳來。
“以吾之名,重啓死門,來者、何人?”
身體被風託着捲入那扇洞開的神秘之門,是重生還是永恆的黑暗,猶未可知……
前兩天出差了,沒時間更,sorry,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在追,不論怎樣玥都不會棄文的。
明天開始新一卷,新的征程,女主大放異彩的日子到了,嘎嘎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