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昨天又蹬鼻子上臉惹了慧佳公主,慧佳公主沒說什麼,只是恰好被謝騅撞見了,謝騅便呵斥了她幾句,把她拉下去關了禁閉,昨晚上都沒人給她送飯,關禁閉又沒禁食,肯定是慧佳公主故意的,昨晚上做夢都是罵慧佳公主。
早上是被餓醒的,人還沒迷瞪過來,一隊帶刀士兵就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把她帶了出去,秋玉到現在還是懵逼的。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面前的兩個男子一個比一個英俊,尤其是那個着青衫的,清逸溫雅,她的眼力見識也僅限後宅,所以不認得這兩人的身份,但聽到侍衛叫那爲首的男子殿下,心底“咯噔”一跳,是哪位皇子不成?
秋玉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皇子會帶兵闖入侯府?侯爺去哪兒了?春冰冬潔姐姐呢?爲什麼都不見了?
“知道謝騅的行蹤嗎?如果說的話可以饒你一命,否則……。”
追問侯爺的下落?爲什麼?
秋玉滿腦子問號,身後的士兵虎視眈眈,她要是什麼都不說肯定要被拉下去打板子,可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奴……奴婢不知道侯爺去哪兒了,奴婢昨天犯錯被關了禁閉,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求殿下饒命……。”
蕭逸軒皺了皺眉,看來這丫鬟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丫鬟被關了禁閉,撤離的時候忘了把這丫鬟帶上,但也有可能是故意留下的,謝騅這樣做是有什麼用意?
蕭逸軒揮揮手:“把她帶下去好好審問。”即使不知道謝騅的下落,但既然是謝騅的貼身侍女,肯定能撬出來一些有關謝騅的秘密。
秋玉還要哭喊掙扎,侍衛走過來捂住她的嘴就把她拖下去了。
“啓稟殿下,在書房發現了密室。”
“帶路。”
幾人趕到書房,在書櫃後出現一個小型的封閉密室,蕭逸軒正要走進去,容岑攔住了他:“殿下不可,這裡邊說不定有陷阱,讓臣先探一探。”
蕭逸軒揮揮手:“無礙。”要什麼事情都要下屬衝在前頭,他這個太子也沒什麼威信可言。
容岑沒在說什麼,只是走在了前頭,萬一出現什麼意外他還能擋一擋。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謝騅那種人,心思狡詐,不可不防。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密室,基本上很多人家裡都會有,裡邊放些金銀珠寶什麼的,這個也不例外,蕭逸軒有些失望,還以爲能發現什麼強有力的罪證。
容岑轉了一圈,手指曲起在牆上敲了敲,側耳認真聽了聽。
蕭逸軒見此疑惑的問道:“有什麼發現?”
“總有些不對勁。”容岑繞着牆角走了一圈,舉着燈盞仔細探查,洛秀抱胸站在密室門口,靜靜看着。
“沒什麼發現,我們走吧。”蕭逸軒正要離開這裡,容岑忽然道:“這個密室是個障眼法,真正的密室在地底。”
蕭逸軒扭頭,藉着火光看見容岑跪在牆角,手指捻着牆角的水漬,眉頭深皺。
“這個地方潮氣太重,地下很可能是一條暗河,據我的推測,密室就在這地下暗河中。”
蕭逸軒對容岑的話深信不疑,走近兩步:“這謝騅可真夠狡猾的,要不是修宜細心,還真沒矇混過去了。”
容岑站起來走了幾步,伸手在牆面上摸索着,半晌後,手指摸到一點,眸光一眯,輕輕一按,忽然牆面上彈出來一個長方向凸起。
蕭逸軒舉着火光走過去,“這是什麼?”
容岑看了一眼,上邊有個圓形凹陷,“通向密室的鎖。”
蕭逸軒聳了聳肩:“我們沒鑰匙。”繼而挑眉:“直接讓人把地板鑿穿不就好了?”一臉我多機智的樣子。
容岑皺眉:“咱們現在所處的空間是根據五行八卦演化而成的陣法,只要有一處地方遭到破壞,機關便會啓動,死傷不說,下邊的密室會瞬間被河流淹沒。”
“密室修建的如此隱秘,不知道謝騅藏着什麼秘密?”
容岑猜測妹妹可能被關押在這密室中,正因如此他更不能冒險,“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謝騅,從他那裡拿到鑰匙,就能打開這座密室。”
幾人從密室裡退出來,留了一隊侍衛看守,此時一個侍衛走進來:“啓稟殿下,屬下在後院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廝。”
“帶進來。”
很快一個十四五歲的瘦弱少年被侍衛猶如提小雞似的給提溜了近來,扔在地上。
那小廝跪在地上,眼角滴溜溜亂轉,看着就精明的很。
侍衛拿着刀落在他後頸,“見到太子殿下,還不行禮?”
小廝立刻趴伏在地上:“小人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洛秀看到這人,皺了皺眉,對蕭逸軒道:“太子殿下,這是草民的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廝豁然擡起腦袋來,看向說話之人,見是一個長相平凡的男子,有些疑惑,洛秀走近兩步,淡淡道:“關文,是我。”
關文大喜,“屬下見過主子。”
蕭逸軒擺了擺手:“即是你的人就領走吧。”
“謝殿下。”
洛秀走到他面前:“關文,有什麼發現?”
關文立刻道:“昨天申時謝騅和慧佳公主進宮赴宴,府裡沒什麼動靜,直到戌時屬下看到謝騅的心腹丫鬟春冰匆匆出了府,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然後就有一羣黑衣人衝進府裡,把老夫人接走了,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強,屬下不敢跟的太緊,只知道他們出了府往南去了,之後謝騅的另一個心腹丫鬟冬潔連夜遣散了下人,不知所蹤,屬下已經連夜把消息傳遞給了蔣偉。”
看來這兩個叫春冰和冬潔的丫鬟是突破口,找到她們就一定能找到謝騅。
“做的很好,起來吧。”
關文趕緊站了起來,垂首站在洛秀身後。
很快侍衛領着慶風走了進來,慶風先給幾人行禮,然後對洛秀道:“公子,有位自稱姓蔣的男子給您送了一封信,小的不敢耽誤,趕緊給您送了來。”話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洛秀。
洛秀抖開來快速掃了一遍,扭頭對容岑道:“有那個丫鬟的消息了,走。”
出了謝府,侍衛牽過來幾匹馬,幾人上馬,此時鬱公公騎着一匹馬趕了過來,隨同的還有瑞王府的世子蕭承,兩人見禮之後,鬱公公對蕭逸軒道:“太子殿下,陛下龍體欠安,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宮裡此刻正需要您主持大局,捉拿叛逆的事情就交給奴婢、瑞王世子和容二公子吧。”
蕭逸軒雖然很想親自捉拿謝騅,但也知道他身爲東宮之主,在宮裡兩位都不便的情況下,正是需要他站出來的時候,對鬱公公拱了拱手:“那就有勞鬱公公和瑞王世子了,本宮等你們的好消息。”
一抖馬繮,快馬朝着皇宮方向而去,一隊禁衛軍緊緊跟隨。
看到蕭逸軒走遠,鬱公公對容岑皺眉道:“容二公子,瑞王府的明樂郡主失蹤了。”
容岑看了眼高居馬上,眉頭深鎖的蕭承:“什麼時候?”
“昨夜太子的事情發生沒多久,宮裡宮外都找遍了,沒有蹤影。”
“鬱公公是覺得……?”
鬱公公狹長的眸子輕眯:“不排除被謝騅綁走的可能。”看來謝騅是想要用明樂郡主威脅瑞王,可惜,他錯估了瑞王的忠心,瑞王寧願失去一個女兒,也不會讓皇帝疑心他的忠誠。
“鬱公公可有線索?”
“咱家早前就派人盯着安定侯府,逃得了謝騅,他的一些忠僕卻逃不了,順藤摸瓜,謝騅這次別想再逃。”
目的一致,很好。
幾人快馬加鞭往城外趕去,隨行的有關文和琳琅,琳琅不會騎馬,和關文同乘一騎,落後了些許。
琳琅握緊了袖中的匕首,眼眸決絕。
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親手解決了謝騅,然後自刎去找主子。
封堅封固埋伏在農莊外的一顆大樹上,繁密的枝葉很好的遮掩了兩人身形,這裡視野極好,能將農莊內的一花一草都看的一清二楚。
清晨的農莊沐浴在一片晨光中,農夫扛着鋤頭卷着褲腿下地歸來,也有的趕着牛車哼着小曲兒往地裡趕,青煙嫋嫋,香氣四溢,整個農莊都充溢着溫馨而平和的味道。
封固耳尖一動,低聲道:“來了。”
謝騅身邊不乏高手,兩人瞬間斂了聲息。
一羣黑衣人從屋頂無聲掠過,正在院子裡忙碌的婦人只覺得好像天忽然陰了一下,再擡頭,依舊是晨光四射,不由得疑惑的皺眉。
西北角一偏僻的農家,一個披着黑色斗篷從上到下捂的嚴絲合縫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後幾個黑衣人跟隨,其中一個肩上扛着一個麻袋。
很快門從裡邊打開,一個黑衣女人從門內探出頭來,看到面前的男人,眸低劃過一抹喜色:“主子。”趕忙讓開身子讓幾人進來。
男子剛擡腳步,忽然側眸看去,一個挑着扁擔的老頭正疑惑的看着這邊,看到那男子掩藏在斗篷內一雙陰冷的眸光,嚇得後退了一步。
“處理了。”冷淡的聲音落下,擡步走了進去。
“是。”一個黑衣人提劍朝老頭走去,老頭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漢饒命……。”
手起刀落,老人的身體跌落在黃土中。
黑衣人用斗篷一裹,將老人的屍體帶走,地上的鮮血被黃土掩埋,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
屋內,男人去掉斗篷,露出一張陰沉的俊美面容,正是謝騅無疑。
春冰跪在他面前:“主子放心,冬潔已經安排好了老夫人,宋錦的屍體也已經找到,屬下按主子的吩咐,把宗熹帶來了。”
“此次行動雖然失敗,可若主子能得到長生秘法,何愁大業不成?”
謝騅冷聲道:“人呢?”
春冰知道他問的是宗熹,側眸:“出來。”
裡間一個人走了出來,身高一米四,乍一看還以爲是小孩子,上身穿着藏藍色大襟小袖短衫,下邊同色長褲,袖邊和褲邊繡着一圈碎色花紋,黑色布包頭,脖子裡掛着一個銀色的項圈,斜挎一個花色布包,裡邊鼓囊囊的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光着腳丫子,那一雙腳又黑又醜,腳脖子上掛着一串鈴鐺,走路的時候叮鈴鈴的煞是清脆。
怪異的打扮,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不舒服,長着一張娃娃臉,皮膚偏黑,有着一雙格外清澈明亮的眸子,看一眼就容易令人淪陷。
而在左眼處有着一處黑色的暗紋印記,平添了幾分神秘和邪氣。
宗熹看向正堂中高大俊美的男子,邪氣的眸子微微眯起,眸低霧氣瀰漫,令人捉摸不透。
“謝騅,沒想到,還真讓你給做到了”。嗓音渾厚,頗有股老氣橫秋的味道,和那張娃娃臉一點不搭,語氣間夾雜着一絲嘲諷。
謝騅斜了他一眼:“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宗熹眸低飛快的劃過一抹血色,遂即脣角輕勾,“當然不會忘記,只要我幫你完成這最後的血祭,讓你得到長生秘法,你就會放了我妹妹。”
“今晚子時,開啓血祭,成功之後,我希望能看到我妹妹。”
“當然。”
宗熹掩下眸低的嘲諷,“用九陰女的屍體雖然比活人的效果大打折扣,可一樣能達到目的,這九陰女千年纔出一個,太過難得,我需要確定真實性。”
宗熹目光在謝騅周身轉了一圈,那清亮的眸低恍惚折射出一抹神秘的幽光,脣角輕勾。
有那麼一瞬間,宋錦有一種被人看透了的感覺,那個邪氣的少年,他……他看到自己了嗎?
這怎麼可能?
謝騅扭頭對春冰吩咐道:“帶他去。”
“是。”
春冰走過去打開暗道,“宗熹公子,請吧。”
宗熹扭頭看了眼謝騅,玩味的笑道:“你不去看一看嗎?”
謝騅眸光微眯:“你知道的太多了。”
宗熹聳了聳肩,“薄情的男人。”話落滑下了暗道。
春冰挑着燈籠走在前邊,走到冰棺前站定,眼角餘光掃過冰棺內的女子,袖下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宗熹繞着冰棺走了一圈,嘖嘖嘆道:“絕世都不足以形容其美,可惜了……。”
春冰瞪了他一眼:“人死如燈滅,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早在宋錦還是安定候夫人時,她就知道,這個女人美的足以令天下女子嫉妒,但是那又怎樣,再美主子也不會動心,如今死了,更是一抷黃土,不,只是主子長生的祭品而已。
宗熹呵呵笑道:“是沒意義,畢竟死人沒什麼威脅,不過啊,這個女人可不同。”
春冰柳眉倒豎:“有什麼不同?”
宗熹聳了聳肩:“九陰女千年出其一,其珍稀可想而知,用來血祭真是可惜了,她如果活着,對你們的主子價值更大,但你主子是個不識貨的,生生浪費了啊……。”
春冰不屑:“她能有什麼價值?不就靠一張臉,能給主子血祭也是她的幸運。”
“說你們不識貨還犟上了。”宗熹懶得搭理她,一個嫉妒心強烈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從布包裡掏出一個透明的珠子,縈繞着淡藍色的光芒,宗熹掰開屍體的嘴,塞了進去。
春冰大驚:“你做什麼?”
宗熹斜了她一眼,冷笑道:“慌什麼,都死了多久了,即使冰棺將屍體保存完好,依然有腐化現象,我這顆珠子是淨化屍氣的,能將屍體保持新鮮度,怎麼?你以爲我會對屍體做什麼?”
春冰有些尷尬,原來如此。
不是不相信這個人,而是她總覺得對方有些邪氣,捉摸不定的,事關主子大事,她不得不謹慎。
宗熹目光掃過屍體的面容,安靜的像是睡着了,眸光劃過一抹奇異的幽光,脣角微勾。
退開一步,“好了,連帶冰棺一起,帶走吧。”
等一行人離開,封固從枝椏間閃身,悄悄尾隨而去。
前腳剛走沒多久,後腳容岑一行人就趕到了,毫無例外撲了個空,鬱公公連馬都沒下,甩了甩拂塵趕走眼前的塵土:“看樣子剛走沒多久。”目光望向西邊:“往西去了,西邊是燕城,飛鴿傳書,讓燕城太守戒嚴全城,不能放謝騅入城。”
容岑打馬走過來,和鬱公公並行,望着地上清晰的馬蹄印:“看來他們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謝騅到底要做什麼?”
蕭承抿着脣一聲不吭,他現在只想找到妹妹,必要的時候……
琳琅冷聲道:“這裡是我們之前藏匿的地方。”
琳琅的說話聲徹底引起衆人的注意,洛秀皺眉望來,琳琅卻看着容岑道:“夫人的屍體被我們偷了出來,就藏在這裡,謝騅既然找到了這裡,那就說明……。”她咬了咬脣,臉色一瞬間變得格外蒼白。
鬱公公眯了眯眸子,眸低劃過一道複雜的光。
容岑臉色白了幾分,握着繮繩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一抹哀痛自眼底悄然流過。
果然如此,謝騅用小錦的屍體來血祭,洛秀心底氣血涌動,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擡眸看了眼天色,今夜子時,就是最後的時刻。
“駕。”他當先打馬追了出去,塵土飛揚,男子高居馬上的背影挺拔而堅毅,在漫漫黃土中,漸行漸遠。
幾人相繼離開,身後跟着一隊騎兵,浩浩蕩蕩。
封固在其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琳琅,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等幾人走遠,封固吹了個口哨,一匹棕色的馬“嘚嘚嘚”跑了過來,封固從樹上一躍到馬背上,勒緊馬僵,朝西方策馬趕去。
戌時末,天已黑透,今晚天氣陰沉,沒有月亮,天上掛着幾顆寥寥的星辰,整個大地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青竹山望仙台。
這是位居山頂的一個圓形廣場,面積大概有一畝左右,是附近一個道觀的道場,道場四周插的招魂幡還沒來得及拿走,而此刻,已經被火把點亮,將道場映的宛如白晝。
山頂風大,火光飄搖,投注在地上山林間,影影綽綽仿若鬼火。
道場中央擺了一個祭臺,祭臺上供奉着一座神像,神像下立着一個牌位,上邊血跡斑斑,被火光一映,莫名的有些陰森。
下邊擺着一些新鮮的水果,香壇裡三根檀香靜靜燃燒着。
祭臺下襬着一個一米高的花架,上邊躺着一個女人,不,確切的說是一具女屍,一身紅色羅裙如火如荼,雙手交合在腹部,面容安詳靜美,仿若熟睡了般。
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大風,將女屍的髮絲和裙角吹起,那驚世的面容更添了一分迷離。
宗熹從黑暗中緩步走來,停在女屍面前,垂眸靜靜注視了幾秒,眸低幽光瀰漫,仿若血霧氤氳,平添了幾分神秘和肅穆。
檀香漸漸燃燒到了根部,星光越發黯淡,天幕陰沉的猶如一口倒扣的大鍋,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時間快到了,你出來吧。”
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漸顯現在火光下,一身黑色斗篷,遮了容顏,被黑暗籠罩,唯一雙陰沉狠戾的眸子在黑暗中發亮。
宋錦在見到自己屍體的那一刻,腦子“轟”的一聲,就炸了。
她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已經死了那麼久,爲什麼屍體還保存完好,甚至落在謝騅手中。
看着那祭臺,還有那個熟悉的神像和牌位,都是她在謝騅的地下密室中見到的,這一刻,她敏感的察覺到什麼,她的靈魂被困在謝騅身邊,原來是有原因的。
他要用自己的屍體做什麼?
宋錦忽然渾身發冷,忍不住往後退,然而謝騅每往前走一步,她便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着,被推着往前走。
宋錦站在自己的屍體前,卻始終不敢低頭看一眼,她看着這蒼茫的黑夜,內心被恐懼充斥,這種感覺,真的太怪異恐怖。
宗熹看着謝騅,他的眼睛在跳躍的火光下呈現出一種幽藍神秘的色澤,仿若一輪漩渦,只需一眼就把人吸入進去。
“成則仙壽永享,敗則天雷劈身,我再問你最後一遍,真的想好了嗎?”
謝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眸光平靜,而深處隱隱跳動着瘋狂的火焰,令人看到便覺心驚,他的嗓音暗啞而平靜,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鼓震人的耳膜。
“廢話真多。”
宗熹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只是怕你後悔,畢竟,這種血祭極易引來天雷,一個不好,就是屍骨無存,而且天雷劈身的人,將永世不得輪迴。”
謝騅眸光微眯,側臉在火光映照下顯現出一種刻骨的冷漠和決絕。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宗熹不再多話,看到檀香已經燒到了底,從布包中摸出一個七彩環鈴,那環鈴竟然發出一種淡淡的熒光,環鈴握在手中輕搖,霎時清靈迷幻的鈴聲以一種無形的力量以宗熹爲中心緩緩的飄蕩出去。
那種熟悉的灼燒感又來了,並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生生要把人撕扯成兩半,一半熱一半冰,她捂住耳朵,不要聽這鈴聲,不要聽……
然而那鈴聲無孔不入,仿若幻化成烈火烹身,又彷彿冰天雪地中透骨的陰寒,又如猛獸撲身撕扯,一口一口把她撕扯成碎片,最後又似萬箭穿心,痛徹心扉。
“啊……。”她在地上滾來滾去,痛的死去活來,蒼茫的黑夜,風聲越發勁獵,又有誰聽到她痛苦的嘶喊。
痛到靈魂都要撕裂了,仿若碎裂成千千萬萬個碎片……
痛到極致,宋錦心底忽然生起一股怨恨,爲什麼,她究竟爲什麼要承受這種痛苦,她究竟犯了什麼錯,蒼天,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沒有人回答她。
伴隨着徹骨的疼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的意識中飛快的流失,快到她抓也抓不住,她下意識伸出手,抓住的只有一片虛無的黑暗。
她的氣息越來越薄弱,她漸漸的,聽不到心跳的聲音,要死了嗎?
這一刻,她多麼希望死去,那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謝騅跪在祭臺前,宗熹端着一碗清水遞到他面前,在那碗清水中,有一顆血珠懸浮。
謝騅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遇水而不融,與另一顆血珠碰撞在一起,遠遠的彈開去。
宗熹眸低劃過一抹幽光,手中的環鈴從謝騅頭頂搖過,繼而在屍身上繞了一圈,鈴聲悠揚,仿若古老而神秘的符號,他的脣齒間低低的念着什麼,喋喋而不經。
正往山頂上趕的幾人忽然感覺天空莫名的陰沉了許多,本就暗沉的天色更是將大地籠罩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容岑擡頭看了眼天色,皺眉:“怎麼回事?”
連火把的光都照不清腳下的山路。
洛秀心底着急,腳步不停的往山上趕去,那副不要命的樣子就跟身後有猛獸在追似的。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劈開夜幕,好似一把大刀把大鍋劈開了一道口子,一道閃電劈空而來,將天地一瞬間照的雪亮。
“轟隆隆”悶雷接踵而至,連腳下的大地都好似在震動,天地變色,風聲雷動。
容岑眉峰微擰,狂風將他的衣角吹的飛揚,也將他的身姿映的越發清瘦,這天,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看着前方那道狂奔的身影,不知爲何,容岑心底忽然劃過一抹不安。
追擊了一天,謝騅的人幾次故佈疑陣,差點被矇騙過去,最終在燕城往西五十公里的青竹山下,發現了他的蹤跡。
青竹山各個出口都被他們的人包圍,這次謝騅插翅難逃。
洛秀是第一個到達山頂的,幾個黑衣人聞聲拔劍刺來,洛秀掏出手槍,在黑暗中一瞄一個準,“砰砰”的槍響聲被雷聲掩蓋。
解決了這幾個黑衣人,洛秀朝着火光處走去,右手手槍,左手長劍,眸光冰冷,面無表情。
伴隨着空靈的鈴聲一道傳來的,還有那梵音般的吟唱,曠古而悠遠,仿若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雷聲再大都掩蓋不了。
一道黑影從暗處飛出,手中長劍直刺洛秀咽喉,洛秀腳步不停,甚至沒有瞄準就開槍了。
一聲悶哼,春冰手中長劍掉落在地,下一刻人也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冷冷的望向那人。
“謝騅的走狗,該死。”
洛秀頭也未扭,便一槍打中春冰的眉心,春冰雙眸大睜,閃電將她臉上的不甘映照的分外明晰,異常恐怖。
圍繞道場的火光被狂風吹的飄搖,卻始終生生不熄,那火光甚至更明亮了幾分,將那道場映的亮如白晝。
一場撕心裂肺的折磨,伴隨着那陣陣如魔音般的鈴音,宋錦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着,跌入了一個永無盡頭的黑洞中去。
一道閃電劃過天幕,伴隨着滾滾天雷,宗熹眸低劃過一抹幽藍神秘的光澤,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鈴聲忽止。
那雙本該永遠闔上的雙目忽然睜開,剎那間,天地失色,冰凍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