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隨着顧興和這句話一滯,葉至珩臉上的笑意消失,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葉庸立刻開口問話。
“你說的那個玉雕的麒麟底部是否有奕歡二字?是否是巴掌大小,那麒麟體內還有一縷縷的紅色絲線?”
顧興和用力點頭,剛要說話,便覺得喉嚨一陣劇痛,瞬間就失了聲,他痛苦捂着脖子發出幾個沙啞的音節,然後是劇烈的咳嗽。
“呃……啊……呃呃…咳咳……”
葉庸往身邊瞟了一眼,看到葉至珩微微晃動的袖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後扭頭看向顧興和,和顏悅色的說道:“不要着急,你可以點頭或者搖頭來表達你的想法。”
顧興和聽見後眼睛一亮,正要點頭,就聽見一道壓抑怒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大哥!你在瞎說什麼,你什麼時候有那種東西了?”
隨着這道聲音,一身紅嫁衣頂着並蒂墜蓮蓋頭的顧嫋嫋,在柔兒的攙扶下走到了衆人面前。待她站穩,柔兒鬆了手退到她身後一步站定。
葉至珩看着面前那道玲瓏的火紅色身影,視線就落在那抹紅蓋頭上,眼底閃過一絲欣慰。
顧興和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脖子,瞪眼看着出現在眼前的妹妹,心中的怒火燃燒成極致的恨,交織在頭頂,正瘋狂燒灼他僅存的理智。
葉庸則掃了顧嫋嫋一眼,嘴角陰森的下撇,很快收斂,勉強做出一副溫和的樣子看着顧興和,“你還未回答本王的問題。”
聽到葉庸的話,又感受到他的和顏悅色,顧興和心裡很是舒坦,立刻便要點頭。
顧嫋嫋的頭往顧興和的方向偏了偏,她雖然看不見外頭的情景,但有耳聰目明的柔兒在,她對先前的情況知道個七七八八,也知道葉至珩在幽王一出現的時候便做好了應對之策。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應對得當讓幽王找不到任何把柄,可誰奈何,顧興和就是個豬隊友,自己上趕着往火坑裡跳。
此番,若是讓顧興和點了頭,那顧家,便徹底完蛋了。
顧嫋嫋知道,自己的大哥只是被迷霧遮了眼,只要將幽王的目的告訴他,他一定會知道其中的輕重。
這些念頭也只是在一瞬間便在心裡過了一遍。
她頓了頓,對着顧興和說道:“大哥,幽王今日來是要捉拿朝廷的叛徒,謀逆之人,咱們還是不要耽擱大人的時間了。”
“顧興和!本王和周權有些情誼,今日來是受他央求來給你做主的,你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和本王說!”
顧嫋嫋的話音落下,葉庸了開口,語氣帶了幾分誘哄的意味。
這個時候站在角落裡不敢出聲的顧鎮川立刻走了上來,白着一張臉對顧興和說道:“興和,謀逆可是大罪,是要抄家滅族的,你可別亂說話!”
顧興和捂着火辣辣的脖子,視線在面前四人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最後落在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兵身上,神色間十分猶豫。
見着顧興和的樣子,顧嫋嫋心中一喜,立刻趁熱打鐵的說道:“幽王大人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大哥方纔浪費大人許多時間,趕緊給賠個不是,大人好去下一處辦案。”
聽見顧嫋嫋的話,顧興和猶疑的眼神定了定,擡頭看向葉庸,慢慢搖了搖頭。
見此情景,葉庸的臉頓時陰沉下來,後槽牙差點咬爛在嘴裡,他深深知道葉至珩的狡猾,玉雕現在找不到蹤影,那便是一輩子找不到蹤影,方纔那句“裡三層外三層挨個搜身”的話,也只是爲了激怒對方而放的空話而已。
靜默半晌,葉庸長長出了一口濁氣,冷冷的看了葉至珩與顧嫋嫋一眼,朝自己帶來的士兵振了振手臂,轉身往院外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立在牆根處看完整個過程的王翠芝忽然跳了出來,衝着葉庸的背影喊道:
“大人!那玉雕就是我家夫君的,是被魏王派人來搶走了,大人您要爲我們夫妻二人做主呀!”
王翠芝的動作太過突然,將將從緊張中鬆懈下來的幾人都有片刻放鬆,也就沒來得及阻止她出口的話。
一瞬間,庭院裡的氣氛僵硬下去,腳都踏出去的葉庸急忙轉過身來,臉上帶着意外驚喜之色,他得意的看着其餘幾人難看的臉色,快步走回來,大手一揮。
“原來謀逆之物真的在這裡,給我抓起來,統統送到大理寺,本王要親自判刑!”
此言一出,等着幽王給自己做主的王翠芝愣住了,這位英姿勃發的幽王不是來解救他們夫妻的嗎?
顧嫋嫋脖子僵硬的朝向王翠芝的方向,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看到滿眼的紅色,聽到士兵震盪的腳步聲,還有父親驚慌失措的喊冤聲。
她的拳頭握緊,手指動了動,還沒對心裡想法付諸行動,小手就被一隻大手緊緊包裹在掌心裡,溫暖的溫度從手背滲透進皮膚裡,傳入心底。
緊接着,顧嫋嫋聽見了他的聲音。
“幽王莫要着急,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個證據確鑿,現在單憑一個無知夫人張張嘴皮子,就要處罰這一府近百口人,未免太武斷了一些。”
“是啊幽王大人,小的一家奉公守法,從來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的事情,什麼玉雕的麒麟,小的根本就沒有見過,小人這大兒媳自從掉了孩子之後神志便有些不清不楚的,她的話可不能信!”
顧鎮川也不傻,聽到葉至珩的話後立刻接了口。
都這個時候了,顧興和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王翠芝呢確實有些傻,但還不是弱智,看到方纔的情形也是弄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和丈夫肯定是被人算計了,更知道後面等着她的恐怕是十八層地獄。
是以,在聽到顧鎮川的話後,夫妻兩人十分配合,一個用力點頭,一個則做出懵懂呆傻的樣子。
“幽王看看,本王這大嫂腦子確實有些問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何況證物都沒有一個,根本就不能定罪。”葉至珩看着葉庸,一臉的無奈。
然而葉庸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只要讓他找到一絲破綻,他就會死抓着不放。他盯着王翠芝裝瘋賣傻的臉看了半晌,而後看向葉至珩,陰沉沉的笑了一聲。
“顧家大少爺方纔不是說了,他的玉麒麟被一個絡腮鬍子的黑臉男人搶走了,本王記得,魏王身邊就有一個如此樣貌的侍衛,而現在出來事情卻只看到其中一個侍衛,那另外一個卻沒看到人影。”
葉庸說着,森寒的目光往後移,落在了不知何時出現的趙典身上。
“魏王莫當本王是笨蛋,你這大嫂是不是個傻的,查一查便清楚了,你這側妃的家裡人是不是謀逆罪人也是查一查就清楚了,本王不是魯莽之人,這就將人全部帶去大理寺,認認真真的將事情查個清清楚楚,絕不會有半死冤屈之處。”
“此言差矣。”葉至珩風輕雲淡的笑了一笑,“只有戴罪之人才進大理寺,在你找出證據查明緣由之前,顧家上下就是清白之身,沒有進大理寺的道理。”
葉庸也跟着笑,然而那笑容卻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那魏王意當如何?”
葉至珩慢悠悠的說:“本王是講道理的人,絕對不會因爲顧家和本王的關係就徇私,此番既然有疑點,那自然是要查的,只是不用進大理寺,既然事情發生在這府裡,那就在這府裡查。”
“幽王先前也說過了,你已將這府宅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沒有你的允許,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所以也不怕那證據被帶出去,直接封鎖現場,豈不是更利於查證。”
聽完這番話,葉庸的臉陰晴不定,沉默許久,最後還是極不情願的點了頭。
“魏王果然是鐵面無私,那本王也就得罪了,這顧家大小姐也是嫌疑人,在本王查明案情之前,不能出這府宅。”
葉庸不是個傻子,知道此等情況想要定顧家人的罪是難了,所以退了一步,將所有人軟禁在這府宅的一畝三分地裡,同時找藉口將顧嫋嫋留下,隔絕她與外界的聯繫,這樣她就無法照看生意,周家便可以成功奪回藥材生意的第一把交椅。
聽到提到自己的名字,顧嫋嫋的心緊了緊,從方纔王翠芝跳出來改變了現場的局勢之後,她便一句話沒有說過,聽着葉至珩一句句又將局勢扳回一些,她緊張恐懼的心總算放鬆一些。
軟禁總比殺頭好,只要一家人都在,她便謝天謝地,至於身上的冤屈,她總有辦法去將之洗清的。可是,若是連她也被關起來,那便沒了奔波的人,恐怕是真的要在這和府宅了過一輩子了……
快速的思索間,她的手慢慢變得冰涼。這時包裹着手背的大手輕輕握了握,沒有任何言語,卻平白讓她生出一絲篤定。
她不會被關起來。
“幽王怕是不清楚事實,本王和嫋嫋已經在禮部理了成婚文書,此番嫋嫋已經不是顧家姑娘,她現在是本王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