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燈火熄滅,四周慢慢安靜下來。
顧嫋嫋和秋菊蹲在院牆邊守着,不多時一道人影如鬼魅降下,落在她們身邊。
她急忙站起來,看向面前的人。
穿着天青色長袍,臉上遮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月光明亮,仔細一看她發現這雙眼睛有些熟悉,楞了半晌後驚訝的喊道:“是你!”
男人並未回答,只是淡淡看着她。
顧嫋嫋有些忿忿不平,這個人不就是之前李放派來給她挖墳,卻又站着偷懶耍滑不幹活的那位嗎!
“你們鏢局沒人了嗎?”她忍不住問。
男人直直杵着,根本不理她。
她又不甘心的念道:“你可不能再像之前那麼懶,我是花了銀子的,要是今晚你不好好幹,明天我就去找你們老大!”
見他不答,她又問道:“聽見了沒有?”
然後就看到男人眼裡閃過一絲殺氣,那種只有見過血腥纔有的凌冽殺氣。
她一驚,忽然反應過來,鏢師和土匪可是沒什麼區別的,表面押運,可背地裡殺人放火,只要給錢什麼不幹。
“時間差不多了,我帶你去吧。”她立刻換了語氣,不敢再和他對視,率先往前走去。
這個時間,丫鬟們打都行在屋裡準備睡覺了,她撿着偏僻的地方到了前院顧興和的院子,指了其中一間開着窗子的屋子說道:“就是這間,你先進去,畫像你應該看過了吧,等會兒等他進來就嚇嚇他,別讓他發現了。”
男人很傲嬌,一個閃身就進了屋子,再一眨眼便看不見人了。
雖說因爲上次他偷懶的事情讓她很不滿,可是此時看到她嫺熟的輕功,心中還是十分滿意的。
……
顧興帆和顧興順兄弟兩人一起給顧興和喂完湯藥之後,已是一身的臭汗。
小丫鬟打了洗澡水讓兩人沐浴。
“你先去洗澡,我在這裡看着,等你洗完我再去。”顧興帆對顧興順說。
顧興順想來不是個拖拉的人,聞言便點點頭,“勞煩三哥哥。”
顧興帆扳了臉,“怎滴和哥哥說這種話,我們都是一家人,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是我矯情了。”顧興順撓頭,表情有些調皮。
“去吧。”顧興順推推他,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頭,才收回視線,臉上的暖笑也慢慢淡了下去。
他扭頭看向牀上靜趟的顧興和,眸子裡漫上一絲陰狠,慢慢擡起修長的手落在顧興和跳動的脖頸間,眼裡的陰狠漸深,手慢慢收攏,感受着掌下脆弱的脈動,良久,將手收了回來。
現在還不行……
不多時洗完澡的顧興順走了進來,走到顧興帆身後拍拍他的肩膀。
“快去洗澡吧。”
顧興帆起身,朝他點點頭,叮囑道:“可要小心些,一有什麼情況要及時叫我,知道嗎?”
“好的,三哥放心好了。”顧興順認真保證。
他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往洗漱房去了。
洗漱房就在內室隔壁,顧興順剛剛洗過,裡頭還留着熱氣。
“你們都下去吧。”顧興帆溫和的揮退身邊的丫鬟,反手將門栓栓死,臉上才放鬆一絲。
脫了衣裳坐進高高的浴桶裡,溫熱的水泡在身上,緩解了一天的緊繃和疲憊。
他放鬆的靠在浴桶上,閉上眼,舒服的想要嘆息。
就在這時,眼前忽然閃過一個黑影。
就是那種,儘管閉着眼也能隱約‘看’到有什麼東西從眼前晃過去的感覺。
他猛的睜開眼,左右張望,屋裡除了幾盞靜靜搖曳的燭火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皺了皺眉,抿緊了蒼白的嘴脣,又不放心的看看屋門,確定是栓好的,這才放心。
收回視線再次靠在浴桶上,正要閉眼,眼角處又有青影閃了一下。
這一次他堅信自己沒有看錯,猛的從浴桶裡站了起來,大吼道:“誰!給我出來!”
然而屋裡靜悄悄的,回答他的是守在外面的小廝。
“少爺,是有什麼吩咐嗎?”
“沒什麼。”他抿緊了嘴脣,坐了回去,卻還是不放心,站起來光着身體去檢查屋裡的窗戶,窗戶都緊緊關着,屋門也緊緊栓着,根本不可能有人進來的。
可是,人進不來,鬼進的來呀……
腦子裡忽然蹦出這個念頭,將他嚇的身體僵直,不敢再多待,拉了澡巾將身體擦乾穿上袍子就開門跑了出去。
回到內室看到顧興順時,他緊縮的心才放鬆下來,暗道自己方纔太緊張,所以纔會疑神疑鬼的。
爲了方便夜裡照顧顧興和,兩兄弟就在地上打了地鋪。
丫鬟將棉被鋪好,兩兄弟一人一頭睡下,屋裡的燈燃着,方便起夜。
顧興帆沾了枕頭便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正要閉眼,眼前忽然劃過一個影子,像是人的衣襬,天青色的,顧興貴死的那天就是穿的天青色長袍。
他一下坐了起來,驚慌的四處查看,然而卻沒發現任何不對。
“怎麼了三哥?”顧興順被他的動靜驚動,還以爲是大哥出什麼問題了,坐起來緊張的朝牀上看。
“你剛剛有沒有看到有人從這裡走過去?”顧興帆忍不住問道。
“沒有啊。”顧興順一臉奇怪。
“哦哦,那,那可能是我看錯了。”顧興帆吶吶低語,“好了,快睡吧,時候不早了。”
顧興順點點頭,躺了回去。
夜裡,半夢半醒,耳邊似有人在低語。
“……弟弟……我好疼啊,你快來看看我啊……”冷冷的風吹在他耳邊,像是地獄裡吹來的妖風,嚇的他一個激靈睜了眼。
屋裡靜悄悄的,至聽得見兩道清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顧興帆擡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身子往被子裡縮了縮。冷夜漫長,他睜着眼看着天色慢慢明亮,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知道天色大亮,纔敢將身體露出被子外面,彼時,中衣已經被汗水浸的溼透了。
“你這是怎麼了,這麼熱嗎?”看到他這模樣,顧興順嚇了一跳。
顧興帆乾笑一聲,“是有些熱,這裡你先看着點,三哥去換身衣裳,很快就來。”
“你快去吧。”顧興順一邊刨着雞窩一樣的頭髮一邊衝他說道。
顧興帆立刻回自己的院子去洗漱換衣,獨自在洗漱房梳洗時,他忍不住四處張望,他總覺得黑暗中的某個角落裡有雙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難道,是顧興貴的冤魂嗎?……
顧興帆心中有事,晚上睡不好,白天也就沒什麼精神,加上還要照顧顧興和,整個人變得十分憔悴。
這些都落在顧嫋嫋的眼裡,她知道自己的計劃生效了。
前天她去了威遠鏢局,給了一大筆銀子讓李放找鏢師過來府裡扮鬼,看來效果不錯。
第二天晚上,依舊是那個時間,顧嫋嫋就蹲在院牆邊等着了,很快一個人影躍上圍牆跳進院子裡,落在她身邊。
她立刻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熱絡的打招呼,“你來啦。”
只是對方並不熱絡,甚至十分冷漠。
她討了個沒趣也懶得多話,直接說了今天要注意的地方。
“你今天就找機會在他眼前飄兩次,最好讓他的小廝也看到,要讓他堅定的以爲家裡鬧鬼了,記住千萬不要被其他人看見,要是這次事情辦的好呢,等事情結束了,我給了十兩銀子的獎賞。”
她是真的怕事情搞砸,顧興帆比兔子還精,只要讓他發現一絲不對,恐怕就會猜到幾分,那樣的話,‘鬧鬼’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他的把柄也再難抓到。
“獎賞?”男人忽然開口了,聲音沙啞老沉。
顧嫋嫋一樂,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之前一直裝啞巴不理人呢,現在聽到有獎賞就開口了。
她勾着脣角笑道:“對,要是事情辦好了,獎你十兩銀子。”
“十兩,打發叫花子?”男人冷冷說道,姿態真是傲嬌到了極點。
“誰打發叫花子要十兩?大叔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哦。”顧嫋嫋覺得,這個男人是想多敲些銀子。
“大叔?”冷淡的語氣變了調,似驚訝,又似惱怒。
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顧嫋嫋怔了一下,認真打量了他幾眼,立刻改口道:“大伯?”
“……”露在外面的眼睛黑漆漆,似要吃人。
難道是大爺?……雖然聲音有些像,但看他身姿矯健,雙眼明亮,年紀應該不會太老纔對。
她不敢再亂喊,感覺這個鏢師脾氣不好,便省了稱呼直接說話。
“總之你好好幹,只要乾的好,獎賞多少都好說。”說完便朝顧興和的院子指了指,“地方你都知道,你自己……”話沒說完,身邊的人已經鬼魅般衝了出去,轉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顧嫋嫋暗自感嘆會武功的好處,心中也有些嚮往,想着要是有機會的話,她也想要學些武功防身。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去正房吃早飯是遇到顧興帆,只見他眼下發黑雙眼無神,看着十分憔悴。
莊六娘見了就十分心疼。
“這孩子都累成什麼樣了,還是娘去照顧,你們兄弟倆就好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