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無論我知曉與否,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你都欠我一個解釋。”
素珍擡起眼眸,凌厲之色漸漸消卻,縷縷神色漸漸墜入雲霧之中,不見天日。
“我方纔以利刃抵在你的頸項之處,其實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讓你體會一下我剛剛所經歷的處境。
雖然我當時並沒有利刃在身,但那御公子,可是比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刃還要尖銳,不是嗎?想我當時獨自與之周旋,又知曉了那麼多的事情,其間滋味,想必你也應該略知一二,是不是?
經歷了這些,你還不準備給我一個解釋嗎?”
“阿珍,是我思慮欠缺,對你不住了。”
鳳清塵聽着素珍抑揚頓挫的話語,心中擂鼓喧天,震動不已。待這一番話塵埃落定之後,他的心中頓時溢滿了愧疚之情,所有怒氣全消失無蹤。
“說起來,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那麼多。在我看來,那南宮御雖已面臨窮途末路,但既然想找你一談,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想以他的解毒之功來換取一條生路罷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覺得你定然無礙。況且他也很清楚傷及你的後果,若是以得失計算,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但如今想來,這番行事不免有些冒進。”
南宮御說到這裡,面容之中愧色正濃。看了一眼素珍投射過來的淡淡視線,心中更是一團亂麻,慌亂竟在心頭燃燒了起來。
爲緩解心中的緊張不安,他微微輕咳了兩聲,而後深吸一口氣,口中的話語緩緩而出,一字一句擦過素珍的耳膜,令她皆聽得真真切切。
“不知你可否知道,阿墨體內的寒症只需三日便可解決。只要輔以一種名爲死木的珍惜藥草,便能毒性全解,日後不再爲此所苦。
幾日前,也就是收復戎翼瀾陽的關鍵之時,南宮御曾經約阿墨一談,商榷了一下解毒的相關事宜,交換條件不言而喻。然而卻遭到了阿墨的嚴詞拒絕。所以他們纔會放棄對阿墨的攻略,轉而到我這邊來。
我並不似阿墨磐石如堅,更何況他們攻取我的策略也甚是刁鑽。因爲那實在是我心中最過不去的一道坎。以此爲攻,必定收穫頗豐,不僅可以讓我在無處事能力,人變得渾噩不迭,而且還可以趁機離間我與阿墨以及府中之人的所有關係,一石二鳥,狠毒絕辣,自是我們所無法承受之重。
然而,這件事卻因爲你而死裡求生。只怕南宮御也很難想到我們還能和順利地度過這一次難關,邁過了那重絕境。只怕昨日必定在府中發了不小的脾氣。若他今日不來,我反而覺得不甚合理。
至於你們之間究竟聊了什麼,我就得不而知了。但是有一點我卻是可以知曉的,那便是他必定會拿解毒之事和你斡旋盤桓。畢竟阿墨的身子是你一直擔憂的要事,亦是你的軟肋之一。他向來擅長拿捏人的痛處,豈能放過。
更何況,此番他的大半勢力全都歸於天頌,他難免不會覺得與他暗中合作的皇上其實與阿墨乃是一流,所做出的不合不過是假象罷了,只爲將他徹底搞垮。所以爲了他極盛的報復之心,更爲了日後的制衡,醫好阿墨,皆是最好的選擇。
皇上素來忌憚阿墨,於心是不願意讓他痊癒的。而他定要用此來噁心一下皇帝,讓他知曉算計他南宮御究竟會得到什麼下場。
至於阿墨的性子,他更是瞭解。恩怨分明,絕無偏頗是阿墨一貫行事的原則。想必他醫好了阿墨,阿墨雖萬般不情願,卻也會記得他這份情誼,到時候必定會對他手下留情。
多方衡量,以退爲進,所以南宮御給你這死木製成的藥液,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但這起事件之中,將你這邊安頓好只成就了事情的一半。另一半亦是至關重要,亦是我爲何會調離暗衛讓你獨自面對的最重要的原因。那個原因便是阿墨的配合。
試問,以阿墨之志,想要應允喝下那解藥簡直是難入登天,不然又如何能到現在,毒素還是未清。明明眼下這情況是最好的解毒機會了。所以,改變他的心志甚是重要,而只有你,才能做到。
此番讓你受了委屈,而這委屈又是拜那南宮御所賜。他如何能善罷甘休?而你們昨晚的相處並不愉快,他定然在痛恨南宮御的同時,還會責備自己對你的苛責。而我亦在鋪子外等他,並且說了一些激將他的話語,他若不癲狂,纔是稀奇。
而當他面對你時,驚魂甫定的你就算不會發難,亦是不會讓他好受到哪裡去。而於你心中自然是想要讓他解毒的,他所做任何皆無法泯滅你心中的失望之情。他那般珍愛於你,又如何會忍心讓你如此?
所以喝下那淬鍊的藥液,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說到這裡,南宮御的一顆心終於恢復了瀾靜。渾身到下不僅通泰舒爽,再無負荷。
長久以來,他身上肩負着太多的謊言,以至於自己都漸漸不會再說真話,而且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令他舒心的人聽他敘述這些真相。
如今卻說了如此之多,且一句水分都沒有,着實讓他驚愕,卻也如釋重負。雖然心頭仍舊愧疚滿溢,但他至少已經竭盡全力,彌補殆盡,接下來只等對方的裁決就好了。
總歸好過自己心中的那份裁決,不然就太過自虐了。
“阿清,說了如此之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這是你對我相助之事的一種回饋和報答?”
素珍認真地聽完鳳清塵之於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而後又看向牀榻上悄無聲息的男子。良久,才重重嘆出一口氣,而後輕聲說道:
“你的這份報答,對我而言真是雪中送炭。說起來,我真該好好謝你纔是。”
說罷,便回頭望向鳳清塵,笑顏漸開,眼眸之中則倒映出鳳清塵瞠目結舌的所有過程,從不曾有絲毫的錯過。
“不過,你可知那南宮御,對我說了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