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呢。”當耿帥言回過神時,許溫蒂已經走進了別墅,他只好趕着腳步追上去,將少女攔在了大廳的門口。
“還有什麼話?”許溫蒂停下腳步,揚起臉盯向男子的眼眸。頭一次看見那雙平瀾無波的眼睛流露出着急,不由得,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在樹林裡偷聽的那個人是你吧。”耿帥言長吸了一口氣,然後趁她不備,一把扯過許溫蒂的手臂,臉色陰森,聲音冰冷。
他也會發火嗎?許溫蒂眨着無辜的大眼睛,突然覺得他的失態很可笑,於是脣角一挑,笑着說道:“先生,你差點兒碰灑了我杯裡的水。”
“別跟我裝蒜,你若是敢把看見的說出去,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眼光掃掃四下無人,耿帥言不由得在手上暗暗加了力道。仔細如他,怎會被個丫頭欺瞞過去,她林亂的頭髮衣裳,難以掩飾的腳傷,每一樣他都看進了眼裡,他很確定,在樹林偷聽自己與楚梵說話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少女。
“你在威脅我嗎?”手臂被他攥得隱隱發痛,許溫蒂掙了一下沒掙開,眼光立刻沉了下來。
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什麼?熟悉的眼光,熟悉的壓迫,熟悉的……
“我再說一遍,你敢說出去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可千萬別對我客氣!”說話間,許溫蒂揚起酒杯,半杯清水全部潑到了耿帥言的臉上。
看到他狼狽的模樣,許溫蒂的怒氣登時消了一半,不過很快,她就後悔了。
“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耿帥言一改往日的謙和有禮,臉色鐵青,難看得簡直無法形容,他沒有去擦臉上的水澤,而是狠狠地掐住許溫蒂的手臂,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
許溫蒂吞了一下口水,也顧不得手臂火辣辣的疼着,咬着牙與他的力道對抗,堅決不吭一聲。按照她的計劃,自己應該趁着耿帥言擦臉的空隙跑回宴會廳纔對,但是現在看來,她似乎失算了。
要不要出手?許溫蒂悄悄地提了提裙子,琢磨着是不是要踢過一腳直重要害,先擺脫目前的危機再說……
“喂,我等你半天了,不是說好陪我跳舞的嗎?”男人的聲音彷彿天籟一般,瞬間幫許溫蒂解了困境。
只覺得手臂上的力道登時減弱了五成,許溫蒂用力一甩便掙開了耿帥言的束縛,不過她也因爲力道的反作用向後趔趄了幾步。腳底有傷不敢踩實,本該退三步就能站穩,結果一路退下去,竟砸上了那個人的胸膛。
“走吧,爲了補償我的辛苦等待,你要多陪我跳一支咯。”蘇雪陽就着許溫蒂砸過來的力道,順勢攬住了她的腰,接着雙眼一眯,手掌扶上了她軟軟的腰身,然後,情不自禁地緊了一緊。
爲什麼他每次出現都要佔自己的便宜呢?許溫蒂伸手摁住了男子不安分的手,兩道犀利的眼光刷地瞪了過去。
“想報復別這樣,我會心疼的。”纏綿的話從他的口中低吟而出,竟然帶了幾分難以置信的邪魅。
報復?許溫蒂的反應有些過了,她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蘇雪陽,那神情跟被說中心事別無二樣。
他不會發現什麼了吧?不會的不會的,她與他根本就沒見過面。許溫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此時,她已經被蘇雪陽擁着進入了宴會大廳。
與開場時的舞曲比起來,此刻的音樂舒緩而慵懶,正好迎合着略顯昏暗的燈光。即便燈光昏暗,許溫蒂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深處的許醉,冰冷的氣質讓他看上去是那麼樣的清高。
“你想要什麼?楚家嗎?”許溫蒂正在發愣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蘇雪陽刻意壓低的問話聲。
他以爲她想要楚家嗎?他以爲所謂的報復是翹翹對楚家的報復嗎?許溫蒂微微一怔,沒有否定。她是曾想過要藉助楚家的勢力找出幕後主謀,可是現在看來楚家並不似她最初想得那樣簡單。楚萬庭對與她不冷不熱,不接近,也不排斥,還有個視她如敵的楚梵,以及一直掩飾很深的郝麗莎,作爲一個忽然介入的孩子,她想要能跟楚梵受到一樣的待遇,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幫你……”他的聲音很輕,明明在耳邊,卻又好似飄渺在很遠的地方。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許溫蒂仰起臉,距離很近,以她現在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脣角勾起的弧度,很好看,很自信。
“你想要什麼?”以同樣輕的聲音,許溫蒂開口問道。
然而,回答她的是男子眯起的雙眼低下頭,倏地,他的脣在她脖頸間落下了輕輕一吻。不是褻瀆,倒有幾分用情。
“你能給我什麼?”一吻輕盈,好似蝶翼掃過花瓣,不待回味已然換成了淡淡的薄荷微香。
對於他的造次許溫蒂來不及反感,因爲可憐見地,她一無所有。
很快,沉默在兩個人中間緩緩蔓延,隨後音樂聲開始漸漸清楚。許溫蒂驚奇的發現他們的舞步出奇的合拍,都是慢慢的,挪着很小的步子,好半天了,還只是在原處打轉。
“需要考慮一下嗎?我可以給你時間。放心,我要的,你一定能做到。”他的聲音就像是一個魔咒,悶悶地在耳邊盤桓,無法揮散。
“你也想要楚家?”沉默了半晌,許溫蒂忽然牽起脣角,對着蘇雪陽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她猜對了。看到蘇雪陽眼底一閃而過的光亮,許溫蒂知道自己猜對了。利益交換是生意場上的不敗法則,而誰先探到對方心思誰就掌握了主動。蘇雪陽以爲他搶佔了先機,孰不知,許溫蒂要的何止區區一個楚家。
一曲結束,蘇雪陽仍然捨不得放開許溫蒂,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一旦自己放手,她就會毫無留念的跑掉,這種不確定與不安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音樂停了,他們的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這時,二人才發現,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轉到了心形舞臺的後面。這裡的光線十分曖|昧,就像他們此時相對注視的姿態。
“答應你,沒有問題。不過你要先讓我看到你是否有資格做我的合作伙伴。”許溫蒂彎起脣角,首先打破了有些詭異的氣氛。
“要怎樣才能證明呢?”扶着她的腰,蘇雪陽快速的上前兩步,伸手一抵牆面,將少女鎖在他與牆壁之間。
他的霸道還真是讓人忍俊不已,許溫蒂瞧了瞧被圈在當間兒的自己,想笑都笑不出來,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乖乖地被人這麼束縛起來。
“我在這兒待悶了,你想個能讓我出去的法子吧。”許溫蒂擡起頭,一雙眼眸剛好望進男子探究的眼中。她不必在他面前僞裝什麼,因爲一切僞裝都是徒勞的。所以她直接提出了自己最想要的,最迫切的需求。因爲在見過耿帥言之後,她知道有件事刻不容緩了。
“你想去哪兒?”蘇雪陽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笑容一斂,難得露出了幾分正經的模樣。要知道生在豪門有很多時候,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變了嗎?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一旦離開這座山莊的保護將會陷入怎樣的危險嗎?
“沒有目標,只是想一個人隨性地逛一天。”許溫蒂聳聳肩,故意對蘇雪陽的問話表示出不以爲然。
“一個人?”蘇雪陽的眉頭微微蹙起來。
“對。你能做到嗎?”許溫蒂的語氣刻意摻了些挑釁的成分。對付驕傲的人最好法子永遠都是激將法。
果然,蘇雪陽收回了抵着牆身的手臂,脣角一挑,笑容肆意:“這有什麼難的,你想哪天出去?”
“越快越好。”許溫蒂微微一笑,答得乾脆利落。
“三日之後吧。”因爲擔心她腳上的傷,蘇雪陽稍微猶豫了一下。
“我等你。”許溫蒂爽快一笑。毫不懷疑蘇雪陽有這個實力。
她的笑容很美,但是他總覺得那笑容背後隱忍了什麼,是悲傷?是失望?還是他想的太多了……
“記得把手帕洗乾淨了,三天之後我過來取。”蘇雪陽打了個清脆的響指,然後用食指調皮地點了點許溫蒂的鼻子。不知怎麼的,突然想逗逗她,讓她開心,或者是在介懷她笑容背後那些說不出的情緒吧。
許溫蒂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那麼聽話,她不僅洗乾淨了手帕,還整整齊齊的疊了個正方形收進抽屜裡。腳底傷得不清,又不能讓別人瞧到,許溫蒂只好大熱天的穿着棉襪長褲、整日裡運動鞋、運動服,打扮得與豪門千金這個名頭格格不入。
就爲她那身“不入眼”的打扮,楚梵去磨了楚萬庭好幾次了。她不想跟許溫蒂一起上課,說是太丟人了。
這些許溫蒂都知道,她還知道楚梵每次去都要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然後每次回來的時候都跟霜打了似的。楚萬庭不同意,是不是就說明他對楚翹的母親還是有感情的,可是,爲什麼當他看到許溫蒂的時候不是迴避就是匆匆而過,連個眼神都不肯留給她,是愧疚嗎?還是別的?
這些她來不及仔細思量了,因爲明天就是她跟蘇雪陽約好的“三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