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溫蒂剛轉過樓梯拐角,就與聞訊趕來的周管家撞了個照面。
“大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周管家神態茫然,小眼睛也不如往日裡眨得歡了。
“你自己去看吧。”許溫蒂纔沒耐心跟他解釋,她還要去迎楚梵呢。所以,停都沒停,直接下了樓梯。
“呃?”周管家皺眉一愣,回頭去看許溫蒂,不想一眼瞧見跟過來的親信,憋屈的小火登時飆了出來,“傻愣着幹嘛呢,還不上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許溫蒂跑得快,折返得也快。就在周管家氣哼哼地朝琴房走的功夫,她已經回到樓梯口,將事先藏在花盆後面的醫用小包拽了出來。
與此同時,聽到風聲的楚梵好像做賊一樣,一面看着四下無人,一面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
“美女,你好慢啊。”許溫蒂倚在欄杆上,看着楚梵小心翼翼地走上來時,笑着打了聲招呼。
本就心裡惴惴不安的,突然被這麼一嚇,楚梵不由得擡頭驚呼,待瞧清了等在樓梯口的是許溫蒂,一張煞白的笑臉登時陰了幾分。
“臭丫頭,你幹嘛站這兒嚇唬人,快起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懦懦的心理忽地被自持的清高踩了下去,矮着的腰板也豁然挺得備直。楚梵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的不安被深深地掩飾下去。
“誰閒得要嚇唬你,我是特意在這裡等你的。”許溫蒂挑起脣角,說着話,將手裡的醫用藥包遞了過去。
“什麼東西?”看了一眼遞過來的藥包,楚梵厭惡的皺起眉頭,根本不想伸手去接。
“某人的手指被忽然砸下的琴蓋夾傷了,楚然問你去哪兒了,我說你去找裹傷的紗布跟急救的藥品了,東西放這兒了,信不信隨你,要不要也隨你。我現在去爹地那兒,沒準某人會因禍得福,暫時不用離開楚家了呢。”許溫蒂將藥包掛在樓梯欄杆上,也不管楚梵聽得懂聽不懂她的意思,反正一臉笑意盎然地下樓去了。
腦海裡反覆咂摸了兩遍許溫蒂的話,楚梵的眉心越蹙越緊,只覺得壓制在心裡的不安愈發清楚,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來不及深想,取下醫用藥包就往琴房的方向跑。
碧麗山莊哪裡都好,就是離市中心太遠了,偏又趕上家庭醫生臨時有事不在山莊,所以及時搶救基本是種奢望了。楚然打完急救電話,面對痛昏過去剛又轉醒的郝麗莎實在是束手無策,只能蹲在她身邊,儘可量的用言語鼓勵她。
離着近,也便更清晰地目睹了場面的慘烈。女子雙手的中指跟食指已然從中間斷掉,斷口處從開始的淤青變成了駭人的黑色,倖免遇難的無名指充血紅腫,指肚腫成了兩個大,血跡凝了滿手,還不時地有血水從斷指出涌出。
不過是琴蓋落下來,至於把手指生生的砸斷嗎?楚然皺着眉心,擡起眼光去瞧身旁的鋼琴。
就在這個時候,楚梵回來了。看着眼前的一幕,少女驚呆了。
“媽咪!”丟下藥包,楚梵奔到母親身旁,登時泣不成聲,“這是怎麼了?這手是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本想要一看究竟的眼光,在聽到楚梵泣訴的時候忽然收了回來。楚然深鎖眉心,目光一會兒落在楚梵淚流滿面的臉,一會兒又瞧向緊緊攥在少女手裡的急救藥包。
這才猛地想起許溫蒂的話,楚梵哭聲驟止,慌忙辯解道:“我,我知道,只是去取藥之前沒料到這麼重。”
“先不說這個了,周管家,車備好了嗎?”看着郝麗莎在聽到女兒呼喚的聲音後,彷彿鬆了一口氣般的再次昏厥,楚然也沒心思現在查看了,緊着催周管家。
“車備好了嗎?備好了趕緊上來幾個人把二夫人妥妥地擡下去。”周管家朝着對講機喊話道。
很快,對講機那頭回復妥當,緊接有人擡擔架氣喘呼呼跑到了樓梯口。
“希望時間還來得及。”楚梵摸出手帕,將夾在琴蓋間的斷指包了起來,一大堆人便呼啦啦地擁着擔架下了樓。
楚萬庭揹着手,黑着臉站在別墅門口,身邊是一臉淡然的許溫蒂。
“爹地!媽咪的手指斷了,血怎麼止都止不住,上的藥全被血水衝下來,這可怎麼辦啊,怎麼辦啊?”一看到父親,楚梵抹着眼淚就撲了過來,壓抑的悲傷放聲而出,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哪。
“楚然,你陪着過去,公司的事兒,先放一放。”楚萬庭冷漠地瞥了一眼撲在胸口猛哭的少女,又轉睛對楚然說道。
楚然微微一愣,蹙着眉心點點頭。
“爹地,我也要去。”楚梵擡起一雙淚眼,哽咽地祈求道。她不知道爹地怎麼了,爲什麼對於自己的傷心無動於衷,竟然連半句撫慰的話語都沒有。妻子傷得那麼慘,女兒哭得這麼慘,他卻還想着怎麼將大伯手裡的生意一點一點攬到自己旗下。他這是怎麼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至於一棒子就打死了多年的情分,要知道犯錯的人不是別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兄長啊,縱使天大的錯,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呢,怎麼就能一點兒也不爲之動容呢。
“明天一早還要去藥廠,不能因爲你是楚家的女兒就搞特殊,想去可以,晚飯之前回來。”楚萬庭繃着臉,背在身後的雙手因爲忍着情緒而緊緊地攥在一起。他不能心軟,以前做了太多對不起方皓雅的事兒了,沒有立刻將郝麗莎趕出楚家已經是他最大的容忍了。
楚梵咬着下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止也止不住。她心疼母親,心疼得不得了,但是她又不敢在這種時候忤逆父親的意思,於是,只能違心的點點頭。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面冷心熱的父親了,不過一個晚上,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親人,竟然就這樣陌生起來,陌生得不可思議,陌生得讓人心寒。
“二小姐快走吧,晚了,手指就接不上了。”眼看楚梵咬着下脣一直哭,周管家趕緊上來勸道。
“嗯。”楚梵狠勁點點頭,一轉身上了車。
唔,還想接上?晚了!許溫蒂偷偷勾起脣角,目送着車子駛出了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