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之所以能在豪門大戶打理了這麼多年,絕對有他的特別之處。於是乎,新主人怎麼說,他就怎麼跟歐陽聿學的,然後陪上一副笑模樣,那意思彷彿在說,他就是個傳話的,有什麼不高興的千萬別往他頭上撒。
歐陽聿雖然矯情,但卻是個肯靜下心講道理的人。不用瞧周管家那副無辜樣兒,他都知道楚大小姐今天是不打算給他好臉色看了。
“行,我不上去,我就在樓下等她。”歐陽聿灑脫一笑,說話間坐在了沙發上。
聞聽此言,周管家忍不住心花怒放,臉上矜持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過了幾分。他的原則就是儘可能的遠離戰場,完全不要成爲衆矢之的,能靠邊兒的絕不上前。
“多謝歐總關照,我這就親自給您泡茶去。”歐陽聿這種人能對誰忍氣吞聲,周管家可以頭一回見,不管歐陽心裡怎麼想的,反正不難爲自己就好,於是,周管家樂不得就要出去沏茶。
“喝茶先緩緩,我有事要先交代你做。”歐陽聿美滋滋地瞧着自己新修得指甲,不緊不慢地說道。
呃,還有事?周管家笑容一僵,雖不大情願,卻還是往歐陽聿的身邊走了兩小步,一擡眼剛好看到一雙纖纖玉手,脣角撇撇,開口說道:“歐少有事儘管吩咐。”
“我不上去,你幫我捎件東西上去給大小姐。”歐陽聿戀戀不捨地放下雙手,從裡懷口袋摸出一塊疊得闆闆整整地白帕子。
周管家把雙眼眯成兩道縫,使勁瞧了又瞧,最後確定,歐陽聿拿在手裡的就是塊手帕。
“別弄髒了,送上去吧。”說完話,歐陽聿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周管家的手。說不上來乾不乾淨,反正比他的手可差遠了。
順着歐陽聿的眼光周管家也看到了自己的手,回想起纔剛瞧的那一雙蔥白似的嫩手,不由得吞了下口水,然後將雙手反覆在衣襟上蹭了好幾把,才恭恭敬敬地接過歐陽聿手裡的帕子。
“很重要的東西,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這麼重要的東西,要不要給二夫人先瞧瞧呢?”周管家看着端在手裡的帕子,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道。然,等他真的登上四樓的時候,送去給郝麗莎看一眼的念頭立馬被打消了。現在他可是明哲保身的時候,犯不着爲了塊帕子引起二老爺的懷疑,算了,還是直接拿去給大小姐好了。
一有決定,周管家便毫不猶豫地拍響了許溫蒂的房門。
說是放懶一天,但是許溫蒂從小就沒養成白天休息的習慣,所以此刻人穿戴得整整齊齊,牀鋪上連一道褶皺都沒有,而許溫蒂呢,坐在化妝鏡前,腦子裡想着做點什麼,人卻是一副發呆的姿態。
“別——來——吵——我。”每個字都懶懶地拖出長音,一清早,許溫蒂莫名的心情不好。
舉在門口的手生生頓在空氣裡,周管家眨巴眨巴小眼睛,恍然間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於是,放下敲門的手,保持在門口杵着的姿態,許久。
世界好像一下子就變清靜了似的,許溫蒂擡起眼望着鏡中悶悶不樂的美麗少女,她好想看透她眼底的心情,是不是她此刻正備受煎熬的苦苦期待。
暗戀,一個幾乎永遠都不可能發生在許溫蒂身上的字眼兒,就在昨夜鋪天蓋地的襲上心頭,瞬間便擊垮了她所有的糾結。她要怎麼做,才能不讓人看出來心底的期待與渴望;她要怎麼掩飾,才能不在他面前流露出一星半點的思念與依戀。以前的她,自認爲什麼樣情緒都可以隨心控制,然而卻料不到世上竟然有這樣一個人,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必說,單單只是消失幾天,便讓人魂牽夢繫,越想忽略,越是清晰。
空間再靜,心不靜又有什麼用。許溫蒂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有關他的片段,那一幕一幕拉扯着她的回憶,那種明知不可能,卻還想在一起的念頭折磨在心頭,腦子裡亂哄哄的,心裡亂哄哄的。
“進來!”許溫蒂敲敲自己的腦袋,回過頭朝着房門的方向喊了一嗓子。不管門外的是誰,她知道那個人沒離開。
周管家被突來的一聲喊了一個激靈,當意識到是新主人在召喚他的時候,這才發現額頭不知什麼時候竟冒了一層虛汗。
人未進門,還是先遞進來一副諂笑的臉,周管家眯着小豆眼睛,笑呵呵地看着梳妝鏡前的女子,鏡子裡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容,此刻那張臉冷冰冰的,彷彿不是鏡中,倒像是封在冰面下一般。
“有事?”有點出乎意料,敲門的不是歐陽聿,許溫蒂的嗓音平和了一些,眉目間也就勢少了些凌厲。
“大小姐,歐陽先生讓我帶件東西給您,說是您看了就會下樓。”周管家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雙手一捧,將白帕子呈到了許溫蒂的背後。
鏡中看到一方白帕,許溫蒂微微一愣,本能的伸手來開抽屜,抽屜拉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收的那一塊早就爲設計楚萬庭的時候獻了“身”,現在八成在楚梵的抽屜裡也說不定呢。
“這是什麼?”許溫蒂斂了斂情緒,悠悠回身,一雙眼光輕飄飄地掃過周管家手裡端的白手帕。疊得如此整齊,就像她原來那塊一樣,仔仔細細地疊了又拆,最後整整齊齊纔算滿意。
“呃,應該是塊手帕。”被許溫蒂問得不大確定,周管家低頭瞧了一眼。沒錯啊,是手帕,很容易就瞧出來了。
“哦。”許溫蒂也覺得自己問得很白癡,所以敷衍了一聲,伸手拿過帕子放在手裡端詳。
會不會是他的呢?許溫蒂故意將摸過帕子的手指放在鼻下嗅了嗅,似有似無的薄荷香撩得她心中一動,沉思的眼光登時放出光彩,是他的,是他讓歐陽聿帶過來的。
“歐陽聿他人在那兒?”許溫蒂攥着帕子,霍地站起身。
“在客廳。”周管家怔了一怔,答得有些木訥。別說,還真被歐陽聿猜到了,一塊帕子而已,竟然能讓大小姐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纔剛還不願意搭理人呢,現在好像恨不得立刻下樓去見……
周管家的想法還沒轉完呢,許溫蒂已經攆着腳步出了房間,那速度可不比歐陽聿來時躲的那幾步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