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怎麼做?”站在梳妝鏡前,許溫蒂望着鏡中的美麗少女,喃喃問道。命運讓她過早地結束了生命,但是天意卻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機緣巧合,她重生在少女楚翹的身體裡,佔據了她該享有的親情與幸福,然而,當她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場卑劣的人性救贖時,當初的欣然接受與暗自竊喜的心情彷彿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生意場上沒有對與錯,只有利益,爲了利益不擇手段,楚萬均是這麼做的,倘若換做以前的許溫蒂,她會做得更狠,更徹底,試想自己的婚姻都可以拿來做交換,別人的感受又怎麼會在意呢?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你想獲得絕對利益就必須比對手更殘忍。你的身體借我復仇,我替你的母親討回公道,這樣,很公平……”說話間,許溫蒂的指尖輕輕地劃過鏡面裡的輪廓,沉悶的嗓音好似今晚若隱若現的月光,迷濛且|誘惑。
那天,應該是一樣的夜晚吧,同樣黯淡的月色下,一個女人的等待從焦急到失望。
過了約定的時間整整一個小時,方皓雅開始不安起來。說好的,即便家族不肯接納,他們也不輕言放棄;說好的,無論結果怎樣,他都會來告訴她消息,於是,她執着地的等着,在環城公路通往郊外的路口。
夜已深,公路上偶爾有幾輛飛速行駛過的汽車,車燈一閃而過,少有人注意到蕭索冷清的路口旁,低迷昏暗的燈光下,還佇立了一抹纖弱的身影,好似石化了一般呆呆地望着一個方向。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一點流逝,孤獨在等待中一分一分的蔓延,沉默之中,此消彼長,隨着女子的一聲輕嘆,已是又過了一個小時。
方皓雅沒有去過碧麗山莊,但是她知道,穿過身前的大片叢林,那裡便有她心心念唸的愛人。然後等到秋蟲呢噥,等到更深露重,她仍堅信自己的愛人會想方設法來到在她的眼前,她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拋下一切跟他海角天涯,用自己的溫柔體貼彌補他對家族的愧疚。
眼看着又過了一個小時,方皓雅到底還是沒有等來楚萬庭,就在不安衍變成無措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突然攔在了路口,車前的鹵素燈明晃晃地,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右手搭在額前,方皓雅眯起眼睛,試圖看清車子裡的人,不料,車子還沒停穩,就衝下來兩個黑衣男子,二話不說,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走。
“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我……”方皓雅大聲呼喊,無奈根本無人理會。
一分鐘不到,方皓雅被捆得結結實實地扔到了後備箱裡。
剛開始還是平道,後來漸漸地道路顛簸起來。驚恐中的方皓雅知道車子已經從其他路口下了環城公路,此刻正朝着未知方向一路行駛。哭喊沒有用,哀求沒有用,無盡的黑暗中只有風聲呼應着她的恐懼與絕望。
在猛烈的一陣顛簸後,車子嘎然停了下來。
方皓雅的嗓子已經啞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敢去想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然而,由不得她多想,一個黑衣男子已經將她從後備箱裡撈了出來。
“咚!”男子突然手臂一鬆,方皓雅便實成地砸在了乾硬的泥土地上。
死死地咬着脣,方皓雅倔強地不讓自己喊出聲,旋即瞪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望向將自己暴力扔下的黑衣男子。這一路不單有驚恐害怕,她還想明白了這件事的利害關係,綁她到這荒郊野外的不是別人,定是楚家了,那也就是說今晚她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早就聽過豪門無情,既然當初選擇了出身豪門的楚萬庭,那就該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不是嗎?
“拿了錢,別再出現。”男子生冷的話音還未落地,一張銀行卡就甩在了方皓雅的臉上。
卡片劃過臉頰,臉上火辣辣的疼着,而方皓雅的心卻是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拼命鎖在眼眶裡的淚水像是決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走。”完全無視女子的孱弱無助,男子冷哼一聲,從鼻音裡帶出一字輕視,絲毫沒有考慮到從這樣的荒郊野外,一個女生怎麼能夠平安地回到市裡。
“我不要你們的錢!滾!”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方皓雅拾起手邊的卡就朝着男人的後背丟了過去。無奈她力氣小,卡片只輕飄飄地颳了一下男子的褲腿。
“不知擡舉的女人。”男子停下腳步幽幽轉身,月光灑在他的側臉,微微挑起的脣角勾勒出一抹猥|褻的笑容。
本來激動不已的情緒在看到這樣一番笑容後立馬慌了起來,一個不好的念頭在方皓雅腦中一閃而過,與此同時,身子也本能地往後蹭了蹭。在楚家眼裡弄死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人都被拉到這樣的地方了,還給她錢打發她走,這麼做豈不是太多此一舉了嗎?
“還做夢想嫁進豪門呢吧。嘖嘖,做少奶奶的確比這個有的賺。”男子說這話蹲下身在撿起了地上的銀行卡,然後挑着眼光饒有趣味的看着對面瑟瑟發抖的少女,聲音忽然轉爲冷酷,“可惜,做有錢人家的少奶奶可不是長副好臉蛋就行的。”
……
按照楚然所說,那天,他無意間偷聽到了父親想用金錢打發掉方皓雅的計劃,可是就在他想要去給二叔通風報信的時候卻被父親的親信發現了。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在面對家族大義,在長輩的恩威施壓下,似懂非懂地做了所謂的“幫兇”。
雖然用錢平事一向是豪門處理棘手問題的頭張王牌,但是即便這張王牌不靈楚家也不至於立馬動手傷人吧,這事要是傳出去,只怕楚萬均就要跟她許溫蒂齊頭並進了,一個許家魔女,一個楚家魔王,她是無所謂,楚家百年善存的老字號可就被一舉砸個稀巴爛了。
難道期間還有楚然不知道的隱情?許溫蒂站在窗前,望着滿天璀璨的星斗微微蹙起了眉心。
人在做,天在看。楚家驅走方皓雅勢在必行,只是這出謀劃策甚至暗中行兇的人到底又是哪個呢?
郝麗莎?!蹙起的眉心微微一鬆,許溫蒂的腦海中忽然閃進了一個念頭。看來方皓雅的敵人不單單是身在明處的楚家,那些隱在背後的慫恿者纔敢如此放肆的惡劣與卑鄙。
這一夜註定要有人因爲莫名的心慌而失眠了。她或許好猜不透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好似有人緊緊地盯着她,盯得她喘不過氣來,說不出的恐懼與焦躁佔據了她的心,她甚至不敢閉上眼睛超過一分鐘,明明失眠的難過,卻又害怕陷入夢魘,那一夜,她親手造就的悲慘,一閤眼,便是觸目驚心的鮮血與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也曾經爲自己的凌厲手段而得意過,但是當她如願以償地成爲了他的結髮妻子,這才發現使盡手段而得來的東西是那麼樣的不盡人意,他不愛她,不關心她,甚至連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她平心靜氣地生活在他的冷漠之中,實則如同煉獄。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郝麗莎氣得暗暗咬牙,一把將被子扯過了頭頂。自從懷了女兒,楚萬庭就隔三差五的去書房過夜,現在更好,藉着病由子索性一週都不踏進房門。她這個豪門女主人在外面風光無限,回到家裡就獨守空房,期間的蒼涼怎是一個苦字就能說清楚的。
同是一夜未睡,許溫蒂仍舊精神抖擻,郝麗莎卻頂上了黑眼圈,偏偏兩人坐了個照面,結果一個眼光頻頻探究,想要知道對面女人夜不成眠的真正原因;一個躲躲閃閃,唯恐窘相落人笑柄,於是,你來我望,好不熱鬧。
——死丫頭,看什麼看?郝麗莎飛快地瞪了許溫蒂一眼,趕忙低下頭。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躲什麼躲?許溫蒂也不含糊,脣角一挑,鼻子裡嗤出一聲冷哼。
——再看我就不客氣了!郝麗莎一擡眼,目光登時兇了幾分。
——誰怕誰啊?儘管放馬過來吧。許溫蒂彎起眼眸,笑眯眯地着端起手邊的牛奶,朝着郝麗莎的方向挑釁似地舉了一下。
見狀,郝麗莎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扯下餐巾胡亂地擦了擦嘴角,深呼吸二次開口說道:“大家慢用,我不舒服,先回房了。”
“大家慢用,我吃完了。”許溫蒂漫不經心地站起身,算好步速,跟上了郝麗莎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