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隔着幕布,潘紹磊看不到她的臉,但是腦海中卻異常清晰的閃過一張又一張面龐。一張是她,那個盛放於夜色下的冷豔女子,眼眉中透着凜冽,凜冽下藏着無人看懂的心事;另一張是她,陽光下嬌美的百合,眼神裡偶有類似的狡黠,淡然下盡是誘人的神秘。
明明是不同的臉,爲何自己還會把她們聯繫在一起?潘紹磊扶着額頭,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不過一句相似的話,不過一副相似的嗓音,他怎會同時記起兩個不相干的人,真是可笑。
懺悔繼續吧,她所謂的帶着怨念的靈魂,到底是怎樣的怨尤,而他要做的,就是幫她向上帝祈求寬恕,對,就應該是這樣的。
“那一晚,爲什麼沒有赴約?”許溫蒂低沉的嗓音在狹小的暗室內幽幽響起。
哐!潘紹磊豁然起身,衝力差點兒撞翻了背後的椅子。
“你是……”男子聲音哽咽,微紅着眼圈,伸手就要去掀開眼前的幕布。可是指尖剛觸碰到黑布,便生生地停在了空氣中。他怎會忘記,那一夜親眼所見的,腥紅猙獰觸目驚心,身軀破碎慘不忍睹,堅韌的生命頃刻間消散眼前,那心痛如絞的感覺另人無法呼吸。
“想不到啊,一首《最初的等待》等來的卻是一場來不及的道別。”許溫蒂脣角一挑,脣線勾勒出一彎輕蔑的微笑。
許溫蒂話音剛落,眼前的幕布登時在中間糾結起來,那是後面的人將黑布死死攥緊在掌心的結果。
爲她而作的曲子,潘紹磊怎會不記得,他不僅記得這首曲子的由來,更記得這世上除了她,沒有人知道他創作了那麼優美動人的三分鐘樂曲,其中最得意的兩首,便是《天使的誕生》與《最初的等待》,然而,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兩首曲目,都飽含潘紹磊了對她的思慕與敬愛。
“我多希望那赴約真的是別人千方百計設下的陷阱,我多希望你與它無關,我多希望你那晚自始至終都不要出現……”許溫蒂的聲音已經超出了控制,不再是刻意的溫柔,漸漸地生了許多凌厲。
許溫蒂話音未落,便聽刷地一聲,幕布被潘紹磊生生扯落。
看着對面穿着一身黑色神袍的男子,涌動在心裡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酸楚一擁而上,頓時化做眼角盈動的兩點淚光。然而所有的感觸到底還是被許溫蒂忍住了,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兒,卻倔強的不肯落下。
“是你?”幕布落下,潘紹磊狠狠一愣,旋即皺起眉頭,不可置信地打量起對面的女子。
燭火忽明忽暗,映出女子姣好的臉龐,黑色的裙裝更襯托出少女肌膚的細膩滑|潤。昨晚,她還是午夜炫色的精靈,今日便化成一身冷色,連眼中的目光都讓人不敢直視。
“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眼中熟悉的凜冽,眼中熟悉的哀傷,潘紹磊無力地垂下雙手,幕布從掌心滑過,彷彿遠去的歲月從指間溜走,任是如何也無法挽留。
“我是誰?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彼得潘。”許溫蒂故意在最後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如她所料,潘紹磊的眼睛在聽到“彼得潘”三個字的時候忽然放大,纔剛還有所猶豫的眼光豁然間失態地盯在了她的臉上。
“怎麼可能……,不是,怎麼可能是……”潘紹磊搖着腦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彼得潘,一個稱呼,再一次證實了她的身份,可是她們具有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張臉啊。
“興許是怨念太重,地獄不敢收我,所以上帝讓我重生了。”許溫蒂輕笑一聲,緩緩地從凳子上站起身。
距離之近,什麼樣的掩飾也做不得假,何況短短三月有餘,就算是整容也不見得能恢復到毫無罅隙。潘紹磊一瞬不瞬地盯着許溫蒂的臉,那張臉完美到就是天生一樣,根本尋不到半點兒人爲的破綻。
“你是……,許溫蒂?!”潘紹磊的聲音忽然激動的揚起,那情緒既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又有不可置信的震撼。她回來了,管它靈魂重生還是什麼其他的,眼前的少女他認定了,就是許溫蒂。
“阿彌陀佛,哈利路亞,阿門,謝謝你能認出我。”看着潘紹磊失態的興奮,許溫蒂難得開了句玩笑。除蕭珏之外,潘紹磊是她另一個有把握能接受自己重生事實的人,就現在來看,自己的預料沒有錯。
“太好了,你還活着!不不不,是又回來了。”潘紹磊興奮地搖着許溫蒂的肩膀,欣喜的表情完全替代了剛纔的擔憂與質疑。
真不想打斷他的欣喜,但是許溫蒂此番而來,並不單單只是爲了告訴潘紹磊事實讓他開心一下,她有很多疑問要弄清楚,並且待疑問得到合理答案之後,她還要判斷出她的復仇計劃中是否要讓潘紹磊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