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潘紹磊這樣一番鬧騰,原本靜謐的夜晚突然多了些藏不住的蠢蠢欲動……
“深更半夜的,你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做什麼?”周管家坐在偏廳的沙發上,腰板挺得倍兒直,右手攥成拳頭,時不時地敲兩下後腰。興許是年紀大了,多躬了一會兒腰竟覺出不舒坦來。
“找東西。”被問話的女傭正是發現潘紹磊跳牆的那一位。
“丟了什麼東西?”周管家舒了舒眉心,繼續問道。白天的時候院子裡經常是人來人往,有人不小心掉點東西也屬正常。
“一枚耳釘。”女傭耷拉着腦袋,右手下意識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定睛看過去,果然右耳朵上少了點東西,只是銀色的耳釘太小不仔細看不易發現罷了。然而得到這樣的回答卻讓周管家的眉頭忽然又蹙了起來。
“你在山莊工作也有半年了吧,山莊有什麼規矩還要我提醒你嗎?”周管家繃起臉,聲音也突兀地冷了三分。
就這一問,女傭登時慌了神,剛纔還垂在身側的雙手立馬緊緊地握到了一起,眼神也跟着亂瞟起來。
這些細節周管家全看在眼裡,但他卻沒立即發作,而是沉着嗓音緩緩說道:“山莊規定女傭在工作期間是不可以佩戴首飾的。”
“大管家我錯了,今天是我生日,一時高興心竟忘了規矩。”女傭心裡一急,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碧麗山莊規矩多,懲罰嚴,就她犯的這一條周管家絕對有權利說辭退就辭退。
“劉福女,1980年6月30日生日,我就算再糊塗在分得出現在是夏天還是秋天吧。”周管家冷哼一聲,脣角微微牽出一抹不屑的弧度。別的不敢說,論記性,他在山莊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山莊裡有什麼人,這些人的詳細資料背景他都一樣一樣清清楚楚地記在腦子裡。
被揭穿的後果就瞪大一雙眼睛,然後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說吧,你去幹嘛了?”想逮着耗子的貓一樣,周管家得意地笑着,笑得雙眼眯成了兩道縫,笑得眼角的魚尾紋恍惚又添了好幾道。
“我,我……,我去,我去……”女傭的腦子裡早就一片空白,她支支吾吾地說着,眼光明明不想與周管家的對視,但又不敢逃避;生恐眼神出賣自己,卻不知她的後路早被那愚蠢的謊言堵得死死的了。
“嚇壞了吧,要不要回去想想?”說話間,周管家的笑容緩緩收斂起來,小眼睛裡透着精明,直看得人心虛。
“嗯嗯。”一聽自己可以走了,女傭想也不想,趕忙使勁點頭。
“哦,那你先回去吧,想好了再來找我。”周管家又敲了兩下後腰,然後站起身對着跪在地板上的女傭揮了揮手。
像得到特赦令一般,女傭霍地一下站起來,一面對着周管家點頭哈腰連聲感謝,一面倒退着腳步離開了偏廳。
女傭前腳剛走,周管家的親信阿才就賊頭賊腦地擠進了半開的房門。
“找到什麼了?”一見阿才,周管家趕緊問道。
“草根底下都翻遍了,什麼也沒有。”阿才苦着臉,回答道。剛接的差事不大好,時間緊,人手少,任務重,他打着手電筒,眼睛都熬出一層金星了也沒找到周管家所謂的“證據”。
“這事兒蹊蹺了,還不能問……”周管家摸着下巴自言自語地在偏廳裡踱起了步子。潘家大少爺深夜來訪,不走正門去翻|牆,莫名其妙地還撞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女傭,詭異事兒都碰一起了,偏偏潘家是楚家的盟友,他不敢追究也不能問,不過,潘紹磊來似乎是爲了大小姐來的……
“你派人將那個女傭監視起來,她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想來想去,也只能從自己能突破的人物下手了,其他的,等主人問起來再說吧。
阿才答應着退出了偏廳,出去的動作明顯比進來的時候更麻利了許多。
許溫蒂當然知道周管家會疑心,並且她敢保證,今晚山莊裡的人都別想睡踏實了。這不,看着暗影處一趟趟掠過的人影,她就知道有人因爲心虛,有人因爲不確定,有人因爲好奇而暗中偷偷行動起來了。
分不出是幾夥人,許溫蒂也沒時間耗費在這種小兒科上,反正知道這些人都是驚弓之鳥的小角色,上不了檯面,也做不了主,所以就任之所好,想探聽的就去摸查個夠,想找蛛絲馬跡的就去翻地拆牆,而她要做的是趁亂去見一個人。
潘紹磊來的突然,但是動靜卻被壓制的很好,除了值夜的保安,別墅裡幾乎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許溫蒂在三樓的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等到樓裡樓外的小動靜都悄然彌去,這才緊了緊裹在身上的外套,輕手輕腳地上了樓。
四樓一直都沒有異常響動,此時走在走廊裡,踩着軟軟的地毯,更是連呼吸聲都聽得真真切切。壁燈只開了一側,光線略顯昏暗,許溫蒂的身影在地毯上忽長忽短,忽明忽暗地變換着,氣氛有點說不出的森然詭異。
經過自己的房間後,許溫蒂故意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沉靜中似乎有輕微的踱步聲,步速很慢,像是思考,又像是在糾結什麼。而那細微的腳步聲正是從郝麗莎的房間裡傳出來的。
沒睡正好。許溫蒂嘴角輕挑,旋即脣線勾勒出一彎美好的弧度。
駐足在郝麗莎的門前,許溫蒂沒有着急扣響房門,而是靜靜而立,似乎在等什麼。
幾秒鐘後,房間裡的踱步聲嘎然終止,然後房內響起了擰動門鎖的聲音,很輕,很小心,好像怕驚擾到什麼人似的。
就在驚呼脫口而出的一霎,郝麗莎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反應時間太短,所以動作如此迅速絕對不是她第一時間看清楚了門口站的是誰,而是下意識告訴她在今天這樣蹊蹺百出的晚上實在不適宜添油加醋再生枝節。
許溫蒂本也有些小擔心,所以在房門打開的一霎,按照事先想好的也伸手去捂郝麗莎的嘴,不過她動作更快,在看到郝麗莎的反應後,舉到半空的手又落回了體側。
“進去說。”一手推搡郝麗莎的肩膀,前腳往房裡一邁,另一手便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屋裡沒開燈,窗上又掛着厚厚的窗簾,所以在關上的門的一瞬,眼前登時一片不適應的漆黑。
“房裡只有我一個人,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吧。”黑暗中傳來郝麗莎幽幽的嗓音,似乎對於許溫蒂的突然到訪,她並未覺得緊張與驚奇。
“有人不想楚萬均出現在競標會上。”鬆開扶在郝麗莎肩膀上的手,許溫蒂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暗中漸漸有些輪廓的女子。
沉默,黑暗中的沉默似乎拖滯了時間的腳步,也讓人不由自主的開始走神。
唉,歐陽聿想得太簡單了,許溫蒂雖然身在碧麗山莊,但是卻沒有機會與楚萬均碰面,而楚萬均的臥房裡有專門的飲用水設施,三餐也都是廚房做好之後由專人送上樓去,從不假以他手,所以想在飲食中下|藥基本就是妄想。
不得已的情況下,許溫蒂只能來找郝麗莎,她有預感郝麗莎與楚萬均之間還存在着藕斷絲連的關係,而她的預感往往都是很準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說服他不出席競標會?”郝麗莎輕笑一聲,緩緩說道。以她現在的狀況根本就是應該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裡的,與楚萬均私|會這種事就是顆定時炸彈,她躲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將把柄雙手奉上,再讓有心人抓住小辮子呢。
“當然不是。”眼睛適應了一下黑暗的房間,許溫蒂幽幽答道。
“那你來幹嘛?”沒來由的心中一凜,郝麗莎本能地將雙手背到了身後,若不是房中黑暗,只怕眼裡忽然流露的驚恐早就出賣了她心裡的恐懼。斷指之痛,扯心拉肺,那種感覺她畢生難忘,也不可避免的在內心留下了抹不掉的陰影。
“我要你幫我把一點小東西悄悄地放進楚萬均的食物裡。”許溫蒂壓着嗓音緩緩說道。
“你有什麼仇什麼恨儘管衝着我來,別牽扯進不相干的人。”聞聽此言,郝麗莎登時急了,她以爲眼前的少女已經被仇恨逼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了。
“緊張什麼?我不會傷他性命的,只不過讓他迷糊兩天,別壞了我們的事兒而已。”許溫蒂脣角一挑,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郝麗莎派遣寂寞的初衷到底還是欠下了一筆無法推卸的孽戀情緣。
“哼,我憑什麼幫你?”意識到自己失言,郝麗莎趕緊欲蓋彌彰地冷哼一聲轉移話題。
“你當然可以不幫我,因爲我有的是法子弄垮楚家。比如在競標會之後,楚梵的身世將會成爲所有豪門家族茶餘飯後的笑談。”許溫蒂笑着說道,明明是威脅的話語在她說來的時候卻是如此的輕描淡寫,不以爲然。
郝麗莎只覺得腦袋裡“嗡”地一聲,然後身子一晃,差點摔個趔趄。
“希望明天能收到你的答覆。”許溫蒂淡淡地丟下一句話,然後轉身開門,離開了郝麗莎的房間。
看到郝麗莎的反應,心裡的把握登時又多了一分,所以許溫蒂離開的腳步很輕鬆,心情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