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基本弄明白了皇帝與三公九卿之間的關係。宰相本是皇帝的私臣,相當於皇帝的官家或是副官,理所當然的可以管理皇家事務。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宮廷只是朝廷下屬的一個特殊部門,宮廷事務自然也歸宰相來統治。
所以那時皇帝有什麼事,交待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報告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再轉報宰相。宰相有什麼事,也照這個手續,由御史大夫轉中丞,再轉入內廷。如此趙昺卻糊塗了,他受到的教育是中國自秦漢以來,都是封建政治,皇帝專制,這與史實有些差別。
“漢代之後,便是魏、晉、南北朝,朝代更迭頻繁,中原震盪,官制混亂,未有什麼建樹,直至入唐纔有了新氣象。”王應麟見皇帝未置可否,以爲其已經聽明白了,接着言道,“唐朝一改漢時由宰相獨掌朝政的格局,置三省六部分解相權,一曰中書省、二曰門下省、三曰尚書省,另置御史大夫掌監察之權。”
“中書省首長爲中書令,門下省主管長官爲侍中,尚書高官官爲尚書令。唐分官階爲九品,第一二品官,均以處元老,不負實際行政責任。三品以下,始爲實際責任官吏,中書令、門下侍中及尚書令皆爲三品官。”
“哦,那時三省首長領朝政,爲何官階如此之低,又何以總領百官呢?”趙昺聽了皺皺眉問道。
“陛下問的極是!”王應麟喝了口茶接着道,“中書依官名論,也即是在內廷管理文件之意;侍中則是在宮中侍奉皇帝;而尚書本即是皇宮內廷秘書。到唐代後則全由內廷官轉爲外朝執政掌管,與此前的職能完全不同,也正是如此才導致初期官階很低。”
“原來如此!”趙昺點點頭,想想也是宰和相,在春秋時代,也僅系封建貴族的家臣,但到秦漢則化私爲公,變成了正式政府的執政官,後人效仿之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趙昺知道王應麟跳過了一段沒有說,也許是因爲忌諱,也許是有所顧忌。以他所知歷史上曾有‘中朝’一說,那是教科書上寫的,想來不會是無端的猜測。而中朝的出現是因爲皇帝發現宰相權力過大,自己已經被架空,行事受到了制約,以此來分宰相的權力,其中就有侍中、常侍、尚書中書令等官,當然這些官名出現的時間要早於漢朝。
尚書省尚書原本是秦代少府屬下的小吏,在大殿之內辦公,工作內容是專門負責發送各種文書。尚的意思是“掌管”,尚書作爲官職便來源於此。由於尚書在皇帝身邊走動,且能接觸到不少機密文件,所以地位日益提高。
到了漢武帝時索性廢了尚書,設立一個新機構——中書謁者,並以宦官充任令、僕射等官。這就說明中書謁者可以隨時隨地覲見皇帝,用宦官自然是因爲正常男性不得進入後宮,而宦官可以。到了漢成帝時又廢除中書謁者,重新以士人爲尚書令、僕射,並增設三公、民、二千石、常侍等四曹尚書,這纔是尚書僕射和六部尚書的來源。
士人自然是正常的男人,不能隨意進入內宮了,如此他們就堂而皇之的成爲朝官的一部分,進入了國家的體制內。至東漢時期尚書令的地位空前提高,無丞相之名而行丞相之實,三公也完全被架空。時間一長,皇帝對尚書令慢慢也不放心了,於是尚書令也開始走上三公的老路。
中書謁者被廢除,到了曹魏時期設立了中書監和中書令。北周設立內史中大夫。隋朝爲避諱所以改名內史令。唐代復原名。所以說門下省、門下侍中本來是秦朝丞相屬下的小吏,因爲主要負責丞相與皇帝間的公文往來,地位日漸提高,且西漢時期成爲了一個頭銜,任何官員都可以當。而侍中當時的職責相當於皇帝的生活秘書,甚至還得給他端屎端尿。
至於漢成帝的四曹,東漢改常侍曹爲吏曹、選部。曹魏改爲選部爲吏部、二千石爲都官、民曹爲左民,並增設度支、祠部二尚書。東吳也設了戶部尚書。西晉設起部尚書,主管工程事務。北魏設儀曹尚書,北齊設祠部尚書。北周設吏、民、禮、兵、工等部中大夫。隋朝改中大夫爲尚書,並改都官爲刑部。於是六部尚書的名稱就這樣定下來了。
“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各有職司。中書主發令,朝廷一切政令和旨意,皆由中書省發出,而名義上是皇帝的詔書,在唐時叫做敕。凡屬重要政事之令,一定要皇帝下敕行之。但實際上皇帝自己卻並不擬敕,而是中書省擬定,叫做定旨出命。在中書省中,中書令爲正長官,還有貳輔官中書侍郎,中書侍郎下還有中書舍人,員額有七八人之多。”王應麟接着解說道。
“唐的三省制,中書舍人官階並不高,他們卻有擬撰詔敕之權。遇中書發佈的敕令,多由他們擬撰。中書舍人擬稿,是分由各舍人各自擬撰,是謂五花判事。然後再由中書令或中書侍郎就許多初稿中選定一稿,補充脩潤,成爲正式詔書,然後再呈送皇帝畫一敕字。經畫敕後,即成爲皇帝的詔書,然後行達門下省。所以唐時朝廷定旨出命之權實爲操於中書省。”
“中書省以皇帝的口吻撰寫各種制詔後,將這些制詔發給門下省,由門下省進行審覈。無論能否通過審覈,門下省都要在詔書上籤署審覈意見,返回給中書省。如果通過了審覈,則由中書省呈送御前,皇帝御畫可字,復回門下,正本由門下存檔,再另外抄錄一份,加蓋印璽,交由尚書省執行。如果制詔沒有通過門下審覈,門下省也會在詔書上籤署不通過的意見,甚至直接在詔書上不合理的地方進行塗改,然後打回中書省。”
“嗯!?”趙昺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心道原來唐朝的皇帝也如自己一般受制,當做傀儡一般操縱,心中定也不痛快。
“陛下有何不明嗎?”王應麟見皇帝點頭又搖頭,以爲有什麼問題,望向其問道。
“沒有,只是有些感慨罷了!”趙昺擺手輕笑道。
“哦!”王應麟卻是不敢輕忽陛下的態度,但稍一琢磨便明白了皇帝的小心思,笑着接着道。
“尚書省的職能,在唐時與我朝並無太大不同,同是待大小事務政事堂議定後,由尚書省執行。尚書省分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不過六部次序有時略有改動。唐開始時是吏、禮、兵、民、刑、工,唐太宗時改爲吏、禮、民、兵、刑、工,至我朝初年次序是吏、兵、刑、民、工、禮,神宗時王安石變法,其次序爲吏、戶、禮、兵、刑、工,次序爲後所沿襲。”
“爲何又有後來的宰相‘失職’呢?”趙昺插言道。
“這……”王應麟愣了下,心中暗自苦笑,自己極力避免與陛下談及權力分配問題,使得陛下心中生厭,導致此事無果而終,否則自己豈不成了士林的衆矢之的了,畢竟入相是每個士人的終極願望。而要因爲自己言語不慎而讓陛下熄了恢復三省的念頭,那真是百死莫恕了。
“陛下,宰相失職也非是一時所致,而是世人爲名聲所累,肆意擴權所致。”王應麟沉吟片刻,重新組織了下語言道,“陛下當知宰相之權分於三省,逢國是需共同商議,便是堂議,議政所在之地稱政事堂。能入其中議政便形同入相,一時爲士人們所追捧。”
“堂議之制初時,不過是三省首官。但後來參加政事堂議事的長官越來越多,凡是參與政事堂議事的官員身份都等同於宰相,宰相的權力就進一步被分散,而稱相者日增。”
“哦,彼時宰相只怕成了江中之魚,人人皆可發佈號令,導致朝政混亂,成了弊政啦!”趙昺聽了呲笑道,他想起自己前世的那家造船公司,那也是個家族企業,兄弟兒女一大堆,不是掛副董事長,就是副總經理的銜。經營不一定懂多少,但是有了頭銜就能在公司辦公會就有發言權。
每逢開辦公會那就是公司的‘盛事’,平日難見尊容的副字頭領導們都會如期駕臨,大家一個個都提心吊膽,擔心哪位副總一個不留神就把自己的飯碗砸了。而最緊張的卻是保安部,那幫大爺們若是隻動嘴也就罷了,搞不好就會文鬥變成武鬥,他們到時就得進場鎮壓,而最後往往是保安們去領‘委屈獎’。
“正是,到唐中葉以後,皇帝規定,只有加了同中書門下三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頭銜的纔是真宰相,其他官員不能叫宰相。而擁有這個頭銜的官員越來越少,於是三省的很多官員就先後被排斥出了宰相的行列。三省六部制就名存實亡了。”王應麟回答道。
“王相,這好像所問非答吧?”趙昺聽了咂摸咂摸嘴,覺得其說的不大對味兒,老頭兒像是在旁顧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