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知道胡德材和祁重兩人可謂是‘一鬧’成名,用不了多久他們的大名就會傳遍全軍,而此事雖然是處於正義和忠心,但是也沒有哪一位主將會喜歡敢於以下犯上的手下。想着手底下有這麼兩位刺頭在側,一個不高興就敢率軍譁變任誰也睡不好覺了,尤其是這次他們把第八軍上上下下得罪了不少。
對於這麼兩個深受陛下喜歡的活寶,自然沒有人明着去自找他們的麻煩,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哪位‘忍無可忍’的會下黑手。在軍中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失蹤並非什麼難事,而在戰場上讓一個人十分正常的死亡更簡單。深知其中道道的趙昺自然不能不防,只能連蒙帶唬的將將兩個‘禍害’留在了自己身邊。
考慮到兩人的實際情況,趙昺將胡德材安置在輜重旅運輸團當副統領,專司自己的車駕;祁重則被安排在親衛旅二團擔任副統領,專司行駕和行宮的警戒保護。之所以讓他們當副的,還是因爲他們的水平有缺,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還是隊正,而兩人過去的兵現在升得快的都有做到統制的了,還讓他們當隊正就有些磕磣了。
當與兩人談罷,田忠那邊也已經有了粗略的計劃,他做事更狠,要求五日之內必下光化軍。而參會的衆將也抱着立功贖罪的心思,現下又被逼到了牆角,要想重新樹起第八軍的軍旗,不讓同僚們瞧不起,也只能背水一戰了。
時間緊迫,衆將請辭。田忠獨自前往第八軍赴任,趙昺自然不放心,準其在隨行的御前護軍中挑選部將二十人,並自親衛營中遣一隊兵丁同去。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譚飛也藉機請辭侍衛營統領一職,希望與田忠同往第八軍歷練。
趙昺對其突然請辭,初時有些意外,並不知道其是受了王應麟的點撥,才下決心離開侍衛營的。但他想了想覺得也是一個機會,複雜紛亂的局勢可以讓其得到些鍛鍊,爲以後獨領一軍打下基礎。於是便下旨以其爲禁軍第八軍副都統兼任軍司馬之職,和田忠同往鄧城赴任。
送走第八軍衆人,趙昺令御前第一旅副都統邵晨權領都統之職,以第一旅都虞侯程然兼領樊城城守,會同御前騎兵旅鎮守城池,監視南陽方向之敵,策應鄧城的第八軍。而譚飛的驟然離職,讓他犯了難,侍衛營統領一職,雖然職位不算高,但是位置極其重要,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幹的,而原則上也不會從侍衛營中提拔。
一時也找不到合適人,趙昺看看在旁侍衛的倪亮,得了,就選他吧!倪亮是侍衛營的第一任指揮使,對業務和程序皆十分熟悉,不需適應就能勝任,且現在御前護軍大部皆已撤回江東地區,他手下也無兵可管,就是閒人一個,乾脆還讓其幹回老本行。
於是乎倪亮這個御前護軍都統又兼任了侍衛營統領,而他也一直以保護陛下安全爲己任,也樂不得的接受,如此一來陛下也沒有理由在趕他走!
歇了兩日後,御前水軍在鄭永的率領下來到了樊城,同行的還有湖廣轉運使林之武及第六軍都統潘念代江鉦前來迎駕。原來前時那場大雨是江水暴漲,水流加大,船隊不得不停在宜城暫避,而由於糧草輸送困難,荊襄總管府也前往宜城就糧,恰逢林之武押送糧草在此,得知陛下已至樊城,江鉦病重只能讓二人前來迎奉。
樊城事情已了,趙昺令水軍一部留守樊城,助攻光化軍,然後協守渡口阻敵增援,於是次日棄車登船回返宜城。他登上御舟順流而下,當下漢江水位暴漲,水面寬闊,而由於戰事江面上商船斷絕,只有幾艘漁舟在岸邊捕魚,放眼望去心曠神怡,讓他的心情大好。
“江都帥的身體如何?”趙昺與林之武及鄭永、倪亮等幾人在甲板上說話,他問道。
“稟陛下,江都帥此次受創頗重,外傷已經痊癒,但是撞船之時恐傷了內腑,現下身子羸弱,病臥於榻,形銷骨立,行不過十數步就大汗淋漓,氣喘如牛,需要人攙扶。”林之武嘆口氣回答道。
“是啊,都帥得知陛下親征荊襄,便欲親往隨州迎候,只是身體抱恙,愈發嚴重,只能臥榻靜養,爲此常常自責不已!”潘念也附和道。
“看來江都帥是傷了元氣,一時難以痊癒了,待朕到了便讓其歸京靜養,不必再爲俗事纏身。”趙昺聽了臉色黯然,他明白江鉦的身體不容樂觀,比自己想的還要嚴重,也嘆口氣道。
“陛下,都帥負傷後,急於攻克襄陽,依然夙夜不眠統籌軍事,而軍中的醫士手段庸拙,不能對症醫治,針石無效,也延誤了病情。末將聽聞御醫院的醫士頗有手段,醫術高超,屆時還請陛下恩准爲都帥診治。”潘念施禮請求道。
“江都帥勞苦功高,乃是我朝幹臣,朕自然不會吝嗇,自當如此!”趙昺擡手讓其免禮道。
“陛下精於醫道,當然也不會坐視,定會勉力相救的。”倪亮聽了潘唸的話卻覺得刺耳,好像陛下寡恩似的,陰着臉回懟道。
“倪都帥,末將絕無不敬之意,實是一世情急口無遮攔。”潘念見倪亮言語不恭,臉色不虞,知道自己話重了,趕緊解釋道。
“不需在意!”趙昺見狀擺擺手,沉思片刻扭臉對王德輕聲道,“朕記的在揚州鎮南王府繳獲了一隻好參,可曾帶在身邊。”
“官家,小的一直小心收着,就在艙中。是不是要賜給江都帥……”王德回覆道。
“那就好,取來我看!”趙昺面色一喜道。
“是,小的這就去!”王德立刻回艙去取東西。
邊上幾個人雖然沒有聽清陛下說的是什麼東西,但是看皇帝說的鄭重,且東西來自蒙元鎮南王府,又由內省都知親自收藏,頓時都好奇起來。而稍時便見王德捧着一個有兩尺長的錦緞包裹走了過來,然後小心的放在几上,將包裹皮解開,裡邊露出了個檀香木盒子。
幾個人見此就覺得盒子裡邊必是十分珍貴之物,又想着是賜給江都帥之物,定然是陛下收藏的靈丹妙藥,說不定有起死回生之效。而王德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打開了盒子,裡邊又蒙着一層大紅的緞子,瞪大眼睛看着其揭開謎底。
“嗐……”可緞子揭開後,衆人看了皆發出聲失望的嘆息。
“你們這是何意?此物不好嗎!”趙昺望向幾個人疑惑地道。
“陛下,這只是支上黨參而已,雖然大了些,卻也並非稀罕物啊!”林之武戲謔着道。
“就是,剛剛還說江帥勞苦功高,卻只賜下支參,陛下吝嗇了些吧!”倪亮臉上露出絲不齒的神色道。
“陛下御賜之物,怎能以銀錢衡量,即便只是平常之物也是恩寵啊!”潘念卻不敢如兩人那般放肆,陪着笑臉試圖替陛下圓場道。
“你……你們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趙昺聽了卻更加不入耳,伸手點點潘念,又捎帶了倪亮二人憤然道。可張了幾下嘴,又不知如何譴責他們了。他猛然想起這是宋朝,而非後世,這東西在這個時代是真不值錢。
現代中國人幾乎皆知人蔘性溫、味甘而微苦,有大補元氣、生津止渴、益氣安神等功能,可用於治療勞傷虛損、食慾不振、久病虛弱、脾虛溏泄、虛咳脈微、心悸失眠、肢體怠倦等多種氣血不足之症。是名貴的中藥材,亦爲有益於全身的強壯滋補佳藥,尤其是遼東野山參貴比黃金十分稀有。
趙昺到了這個時代才知道古代的標準和現代是不同的。在唐以前,人蔘按產地不同分爲三種:上黨人蔘、遼參和高麗蔘。遼參即東北產人蔘,高麗蔘爲人蔘產於朝鮮者,歷代本草一致認爲上黨所產人蔘品質最佳。那時中國人吃的人蔘,主要產於上黨地區,因而被稱爲“上黨參”,而現代千金難得的遼參只能屈居其下,但現下人蔘仍只是被視爲一種普通的食材而已,最多是常見的藥材,並非珍貴的東西。
比如,蘇軾在給朋友王定國的信中說,“必欲寄信,只多寄好乾棗、人蔘爲望。如無的便,亦不須差人,豈可以口腹萬里勞人哉。”在給章質夫的信中又說,“萬一有南來便人,爲致人蔘、幹棗數斤,朝夕所須也。”顯然,對蘇軾而言,人蔘和幹棗一樣,是一種滿足”口腹“之慾的食品,而非保值百病的良藥。動輒託人順路帶上“數斤”,也說明這種食品在當時並不名貴。
即便《夢溪筆談》裡也有記載說王安石患有哮喘,需用紫團參醫治而不可得,而紫團參也只是上黨參中的一種,只是長在紫團山上,比較難得而已。有朋友送來幾兩,王安石堅辭不受,說:“平生無紫團參,亦活到今日”。不過趙昺以爲從蘇軾爲滿足“口腹”之慾“朝夕”食用人蔘來看,普通上黨參起碼在北宋時仍屬普通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