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青被憤怒幾乎衝昏了頭腦,她臉色鐵青,雙手不住的發抖,
衝着夏嬰洛喝道:“別以爲有太子殿下與三殿下在,你便可以逃過此節!”
夏嬰洛委屈道:“請公爺夫人贖罪,嬰洛委實不忍將剛纔推我那人指出,還請您原諒則個……”
衆人見夏嬰洛一直推脫,好似有難言之隱,這時紛紛上前勸解:“有什麼不能說的,太子妃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夏嬰洛吞吞吐吐,藏在袖中的手突然縮了縮。
有眼尖的女眷一下便看到從她的袖中露出一截櫻紅色的流蘇。
“這是什麼?”
夏嬰洛見被人發現了急忙揮袖想要將此物藏起來,結果卻一下子被風玟宣捉住了手腕。
“三殿下……”夏嬰洛這時只當自己面前的這人是一塊木頭,強忍住對他的厭惡:“求您放手!”
風玟宣一把將她手中握着的櫻紅色流蘇抽出。
“這是什麼?你爲什麼要藏起來?”
“這是……”夏嬰洛低下頭去,聲音哽咽難言。
“這不是楊府小姐的東西嗎?”這時女眷中有聲音說道。
“這樣說來是覺的眼熟……”
“莫不是從推錦郡主之人身上掉下來的?”
女眷中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
太子這時走上前,正色道:“可有人認得此物?”
人羣后的楊雪怡這時猛地摸向自己的腰間。
原本掛在她腰帶上的玉佩流蘇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她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這時女眷中有人發出弱弱的聲音:“這好似楊雪怡身上之物,進園前她還曾給我們看過。”
太子銳利的視線劃過衆人。
“楊雪怡何在?”
人羣即刻閃開,楊雪怡戰戰兢兢的走出,白着臉給太子等人福禮。
“給太子殿下請安。”
“這可是你的東西?”太子雙目閃出一道精光。
楊雪怡急忙的搖着手。
“這不是你的?”風玟宣揚起手中的櫻色流蘇。
曾經在楊雪怡眼中那麼美麗的顏色,現在在三皇子手中卻如催命的令牌一般。
“到底是不是!”風玟宣高喝一聲,嚇的衆女眷同時打了個寒戰。
她們以前從未見到過三皇子如此聲厲的說話,全都嚇傻了。
莫千青突然勃然大怒,衝着楊雪怡呵斥道:“太子殿下問你話呢!是你的不是?”
楊雪怡貝齒一咬,索性橫下心來,只要她死不承認,想來他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就在她拿定主意,準備將一切都推給夏嬰洛的時候,夏嬰洛卻突然撲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身體,滿臉的驚恐之色。
“太子殿下……表姐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楊雪怡嘴巴艱難的翕動了兩下,她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跟不上現實的變化。
“三殿下,求您不要責怪於她,前陣子楊府已經因爲她失手打碎皇上御賜之物而受到責罰。
這事如果被皇后娘娘知道……”說着夏嬰洛不忍的別過頭去,好似不敢看楊雪怡的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
楊雪怡身體僵硬的杵在那裡,動彈不得。
她還明明什麼也都沒說,夏嬰洛予以何爲?
明着她是在替楊雪怡求情,可衆人都能從她剛纔的那番話中聽出其中的微妙關係。
楊雪怡驚的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夏嬰洛給暗算了。
她與自己年紀並沒有相差多少,可爲什麼她每次都能扭轉乾坤?
她爲什麼這麼好運!
楊雪怡連嘴脣的顏色都退去了,整個人好似掉進了冰窟一般。
夏嬰洛一招以退爲進,表面在求情,可實際上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將對方推入到萬劫不復的深淵當中。
上官燕這時才明白,爲何風若狐一直未動,原來是在靜待事態變化,他忍不住在泥金摺扇後挑起了脣角。
這個叫夏嬰洛的女子,自己就能擺平這種小小的陰謀。
楊雪怡都快要被氣瘋了,莫千青卻比她更爲憤怒,她徑直走到楊雪怡身邊,擡手劈面打來。
只聽‘啪!’的一聲,楊雪怡的臉上便多出了一道紅色的掌痕。
“你……”楊雪怡頓時眼含熱淚,但她不敢回手,對方的身份比她高,她於是將所受的委屈全部轉向了夏嬰洛。
“你這個賤人……”她猛地揚起手。
夏嬰洛卻比她動作更快,突然跌向一邊,在外人看來好似被楊雪怡推倒的一般。
上官燕終於看不下去了。
紅衣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他躍至夏嬰洛身邊,一把將她托住。
夏嬰洛擡眼發現是他,於是頑皮的眨了眨眼睛。
除紅衣公子外,其他人自然無法發現她的這一小小動作。
上官燕這才頓悟,自己又被她騙了。
她明明是故意的,自己卻傻傻的擔心她會跌倒。
太子與風玟宣見夏嬰洛被上官燕接住,這才放下心來。
莫香凝這時也急忙上前,“請太子殿下息怒,都怪香凝不好,原本是想請大家來熱鬧一番。
卻沒成想出了差池,一會香凝給大家斟酒賠罪。來人!快帶楊小姐下去休息!”
一旁早有丫鬟過來不容分說將楊雪怡夾住,不管楊雪怡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衆女眷眼巴巴的看着楊雪怡被拖了下去,她們知道她是被強行送回了楊府。
而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們很可能都將再無法一睹這位楊小姐的芳容。
在左丞相府中,當着太子與這麼多貴人的面,楊府的小姐居然做出這種事,以後她還怎麼有臉出現在衆人面前。
莫香凝望着恍若一無所知的夏嬰洛,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臉上卻笑意不減。
她實在無法看透這個女子。
在賞燈會上時,她明明淡漠的好似雪花,現在卻喜怒嗔斥,好似演了一出全套的彩旦。
而且每當風玟宣望向那女子的時候,她的心都會隱隱作痛。
衆人好似很快便忘記了剛纔的種種不快,莫香凝帶大家進了暖房。
花園外充斥着寒意,但暖房內卻溫暖如春。
各種花卉競相開放,奼紫嫣紅。
萬花叢中擺放着十張石桌,每張桌子上都擺放着一盤殘棋局。
很快這些殘局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棋藝不佳的女眷則三三兩兩的在暖房中賞花。
莫香凝又讓下人端上桃花酒,對上官燕笑道:“上官公子,此酒還請您品評一二?”
上官燕取了一小杯,放在鼻子前輕嗅着,而後突然側過臉來,輕咳數聲。
“此爲桃花釀,其味甘甜,入口爽滑,只是,此酒雖好卻是容易醉人,特別是年輕的小姐們要多加註意纔是。”
衆女眷立即輕笑起來。
上官燕的長相可說是男女皆宜,他的眉眼間好似隱着一層魅惑,如果定力不強的男子也會被他的美貌所吸引。
棋藝會正式開始。
暖房十分寬敞,而且男女分席,也不怕亂了規矩。
莫香凝已經一連破解了兩盤殘局,另一邊的太子與風玟宣也各破解開三盤,
只是剩下的兩盤殘局好似十分困難,所有人看了都不禁搖頭。
莫香凝突然回過神來,目光四處尋找,卻看到夏嬰洛根本就沒在棋局這邊,而是與太子妃坐在花叢間飲酒賞花。
莫香凝心中隱隱生出些怒意。
明明棋藝高超卻根本不靠前,她這是懷着什麼居心?
這不是擺明了不屑與她爭奪才女之名嗎?
可是這才女之名又豈是你能奪得去的!
莫香凝強壓下心中怨恨。
只懂棋藝絕對無法擔當起才女之稱。
她自小便學習琴棋書畫,可說謂是樣樣精通,想嫁給風玟宣,就必須要有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才情。
她一直都在爲此而努力。
而現在,這個夏嬰洛,什麼也不做就會吸引來風玟宣的目光。
可皇后明明說這個女子將來要留給太子……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嘴角劃過一道輕笑。
只怕是這太子妃現在還被蒙在骨裡吧?
男賓中很多人都是習武出身,對氣氛的感覺很敏銳,這邊女眷的席面上流動着一種奇怪的氣息。
好似暗流涌動。
就連太子與風玟宣也連連向女眷席上投來探尋的目光。
上官燕因爲腰上的傷勢不能久站,只好坐在椅子上,身邊映襯着嬌豔的花朵卻顯得他整個人更加的妖媚。
他喝了一口桃花釀,卻微微皺了皺眉:“若狐兄可否將身上的煞氣收一收?太煞風景了,連這酒也要變味了。”
小公爺坐在他的左邊,擡眼淡淡瞥了上官燕一眼。
那似怒非怒的表情令人心驚,縱然是上官燕,也被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震懾住了。
過了好半天上官燕才緩過神來,以手掩脣輕咳數聲:“在下好像覺得你最近幾天變的越發的可怕了……”
風若狐手裡捏着酒杯,良久無言。
對面的女眷們也時時將目光投向男賓這邊,而且大多人的目光都盯在太子、三皇子與上官燕身上。
可只要目光觸到小公爺,那些女眷們便會臉色煞白,立即轉過頭去。
上官燕心裡苦笑:小公爺長的還真辟邪。
夏嬰洛與太子妃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見不少女眷的臉上透着紅潤,好似喝醉了酒一般,不由得暗自嘆息。
有道是紅粉骷髏勾人心魄,這美豔的男子也勾去了不知多少懷春少女的一顆芳心。
就連自己當初也被風玟宣所吸引,只怕是世人都難逃紅顏一劫。
她低頭望向手中的白玉杯,杯中的桃花酒倒映出她秀美的容顏。
桃花釀,後勁真的很足,如不當心,只怕幾杯下來就要醉了。
莫香凝見殘局玩的差不多,於是招呼大家去外面遊湖。
冬季去遊湖還是非常少見的,一時間女眷們歡喜非常。
莫香凝親自過來請太子妃,兩人親暱的挽了手,率先離開暖房。
夏嬰洛看着她們的背影,心中暗暗好笑,只怕她們是面合心不合,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盤吧?
見衆人三三兩兩離了暖房,夏嬰洛也不跟別人同行,徑直出來後便沿着湖邊的小路獨自欣賞岸邊的風景。
遊湖?她可沒什麼興致。
一陣涼風吹來,她的身上不由得緊了緊。
剛纔喝下去的桃花釀酒力悄然浮上臉頰,一時間雙頰竟像朝霞般紅潤。
隔着樹叢她望見湖邊停了數只木船,船上雕樑畫棟,太子正持了太子妃的手登上第一艘船。
太子妃臉上嬌羞乍現,旁人無不投來豔羨的眼見。
“嬰洛小姐是否也羨慕像他們那樣?”
自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夏嬰洛一愣,她剛纔獨自步入小徑,並沒有發現身後跟着其他人。
三皇子風玟宣站在樹旁,看着眼前這個映襯湖光山色卻依然不顯遜色的女子,臉上帶着寵溺的微笑。
“三殿下。”夏嬰洛恭敬的福禮。
這會只有他們兩個人,她自是無需裝出那副嬌羞的模樣。
見她突然又恢復了之前的生硬態度,風玟宣的眉頭一皺,英俊的面龐上漾起了一抹慍色:“嬰洛小姐,對我無需多禮。”
“三殿下不去遊湖,卻到這來散心,恕臣女不知,先行告退……”說着她邁步就要離去。
經過風玟宣身邊時,她的衣袖被風吹的飄蕩起來,拂過他的身體,帶來一股淡淡的清香。
風玟宣心中一動,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嬰洛小姐,請留步!”
“不知三殿下還有何事?”夏嬰洛努力保持着冷靜,只要她望着眼前這個人,就會想起以前發生的種種……
一件件,一幕幕……讓她痛徹肺腑的往事。
風玟宣突然湊到她的近前,低低的聲音傳入她的耳畔:“你怕我?”
夏嬰洛猛地將自己的手腕抽回來,“三殿下請自重!”
風玟宣一笑:“我知道你是個難得的明白人,那些庸粉俗脂的小伎倆自然無法奈何於你。”
夏嬰洛的視線望着他,淡然微涼,“殿下所說何意?嬰洛不懂。”
“你只是在裝糊塗。”風玟宣隔着樹叢瞥見遠處太子與太子妃已上了遊船。
他突然邁步上前,眸子裡浮現出一絲狂燥之色,“也許別人沒有發現,可你瞞不過我的眼睛,夏嬰洛。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我了,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妃子,以後我便護着你,無人再敢欺負於你!”
風玟宣的臉離她只有半寸的距離,他呼出的熱氣打在她的臉上,帶着濃重的桃花酒的氣息。
“三殿下,您喝醉了。”
夏嬰洛輕輕推開他的身體,“這裡是左丞相府,大庭廣衆之下,殿下您這樣拉拉扯扯,實是有辱名節。”
“名節?”風玟宣猛地伸出雙手握住她的雙臂,將她禁錮在一棵樹幹上,“我不在乎,我喜歡你,嬰洛……不管別人怎麼說……”
夏嬰洛的心猛地抽緊了。
以前……他就是這麼喚着她。
每夜每夜,在牀榻之間,他的低語,擦過她的耳畔……
她的身體有些僵硬,風玟宣敏銳的感覺到了,嘴角悄然向上挑起一抹弧線。
他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不能被征服的女人。
如果換了其他的女子,剛纔聽了他的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想必都會爲之心動吧?
夏嬰洛只過了片刻便恢復了常態,緩緩道:“三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爲身賤如泥的臣子,只怕是您表錯了情吧?”
風玟宣臉上露出些焦急之色,似是因對方不信而內心焦灼:“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娶你爲妃,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正妃之位必定是要留給你!”
“留給我?”夏嬰洛忽地自脣間溢出一聲輕笑:“那莫小姐怎麼辦?”
風玟宣一愣。
他驚訝地看着夏嬰洛,他本以爲她至少會心動。
可是她卻淡然處置。
她難道沒有感覺到他的一番情意嗎?
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追隨着她?他一直都在意她!
可爲何她沒有一絲的感動!
換做其他任何女子,他相信都會因他剛纔的那句表白而感動,哭的一塌糊塗。
夏嬰洛卻淡然的凝視着他的眼睛:“聽說皇后娘娘曾答應莫小姐,將她許配與你。
殿下如果將這正妃之位留給我,那她怎麼辦?殿下難道敢違抗皇后娘娘的懿旨?”
風玟宣目不轉睛的望着夏嬰洛,“相信我,我的正妃之位只留給你一個人!”
夏嬰洛忽地嫣然一笑,“那就待我看到殿下的真心後再做決定吧。”
她抖手掙脫開對方的束縛,“莫小姐已在到處找您了,殿下再不回去的話,只怕……”
她的話還未說完,只聽風玟宣的身後傳來一個如天籟般的女聲。
“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