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昊倏的伸手拉住林子明,兩人低頭退到了一邊,馬車緩緩行駛過來,在宮門前停下,精緻的車簾中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指,挑起車簾,一張俊美卻帶着一絲陰沉的臉,從車內探了出來。
林子明猛地伸手使勁拽了一下元知昊,元知昊會意,順着林子明的拉扯就跪在了地上。
元知睿下車,正好看見跪在一邊的元知昊和林子明,英挺的劍眉猛地就蹙了起來,掃了一眼肅立在一邊的侍衛,冷聲道:“什麼時候皇城竟然成了大街?連乞丐都能在這裡要飯了?”
“四爺,屬下……”侍衛剛要開口解釋一個,元知睿卻連看他一眼都不曾,便已經轉過了身,徑直朝着皇城而去,走了幾步,像是響起了什麼,突然停下了腳步,返身過來,看着元知昊的和林子明,腳下一動,朝着元知昊和林子明走了過來。
元知昊的心猛地擡了起來,原本就低下頭,這時已經垂到了胸口,整個人猛地瑟縮起來。
林子明爬着後退了一步:“爺,爺……,小的,小的和弟弟……剛剛京城……”結結巴巴的剛說了半句,就似乎嚇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擡起頭來。”元知昊伸出一隻腳,踢了踢元知昊的手臂。
元知昊的臉猛地漲紅起來,用力的咬緊了牙齒,才剋制住自己的怒氣。
“爺,爺……”林子明撲上去,抱住了元知睿的雙腿,“小的弟弟,小的弟弟自生出來就不會講話,他,他……,求求爺,饒了小的弟弟,小的,小的這就帶着弟弟離開……”林子明一邊斷斷續續的說着,一邊不住的磕頭,十分的用力,才磕幾下,額頭就已經鮮血淋漓。
元知睿厭惡看了一眼,滿臉鮮血的林子明,臉上的疑惑散去:“你不會是他,他是寧可死了,也不會如此的卑微。”說着,兀的轉身,看着侍衛,沉聲道:“若是不會當差,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四爺……”侍衛頓時着急起來。
“去找領侍衛大臣,讓他好生整頓一下。”元知睿扭頭吩咐跟在身後的內監,“問問他,若是皇城內有什麼閃失,他可吃罪得起?!”說完,頭也不會的進皇城去了。
“是。”內監恭聲應了,這才轉身看着侍衛,“四爺的話你聽見了?該如何做,應該不用雜家告訴你了吧?”
“公公……”侍衛被元知睿的話嚇得滿頭大汗,這件事情,若是傳到領侍衛大臣耳中,他定然只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人。”內監一臉的爲難,“這是四爺的吩咐,雜家也無能爲力……”
這些侍衛與內監打交道久了,自然懂得內監臉上的爲難是因爲什麼,伸手在腰間摸了一下,握住了掛在玉珏,拽下來,塞進了內監的手中:“公公,這次的事情,就拜託公公了……”
內監把玉珏在手中摩挲了一下,入手瑩潤光潔,內監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來,伸手在侍衛的肩膀上,使勁的拍了一下侍衛的肩膀,朝着跪在地上的元知昊和林子明兩人努了努嘴:“這兩人……”
“是,是,我明白,我明白,多謝公公指點。”侍衛不住的點頭哈腰,朝着內監笑的滿臉的諂媚。
“你明白就好,四爺對這兩人有疑心,你若是能……,那雜家在領侍衛大臣面前,說話也容易一些。”內監笑着,轉身揚長而去。
侍衛臉上帶着謙卑的笑容,躬身送內監離開,這才猛地轉身,一臉狠戾的盯着此刻依舊跪在地上的兩個人,緊走兩步,猛地擡腳,一腳把林子明踹翻在地:“你們這兩個作死的叫花子,害的我被四爺罵,還差點丟了這份差事!”
元知昊猛地擡起頭來,剛纔對着元知睿他沒有辦法,只得低頭了,現在對着這麼一個侍衛,也要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這無論如何也忍不了。
跪在元知昊身邊的林子明,發現了元知昊的不對勁,忙伸手拉了一下元知昊,壓住了元知昊即將站起來的身子,搶在元知昊開口:“爺,我們兩個也只是……”
侍衛冷哼一聲,一手一個拽住了林子明和元知昊:“走,我送你們去京兆府!”
“……!”元知昊用力的想要掙脫侍衛的手,林子明連忙開口勸道,“弟弟,我們又沒有作奸犯科,就算是去了京兆府也不會有事了,我相信這天下還是有公理存在的。”
“公理?”侍衛臉上的笑意越發的陰冷,“你們兩個在四爺面前講公理?真是活的不耐煩了!”說着,雙手猛地一用力,“走!”
侍衛拖着兩人離開皇城,向着京兆府走去,走過前面的御前大街,三個人拐過一個衚衕,就進了大街。
元知昊一邊跌跌撞撞的走着,一邊朝着林子明使眼色,林子明雖然心中着急,但是街上人來人往,卻不是出手的好地方,只得朝着元知昊輕輕的搖了搖頭。
元知昊心中着急,這京兆府伊可是老四的人,只要這個侍衛一說是老四的意思,自己兩人怕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的!
“迴避,路人迴避!”正在這時,突然前面傳來金鑼開道的敲打聲和僕役的喊叫聲。
元知昊猛地擡頭,見前面是逶迤而來的竟然是樑王的儀仗,頓時狂喜,猛地一用力,想要掙脫侍衛的鉗制,可是侍衛的手勁比元知昊大得多,怎麼也掙脫不了,元知昊情急之下,張口就咬住了侍衛的手腕,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死命的咬着,很快,腥甜的氣息就充滿了整個口腔。
“啊~~!!”侍衛吃痛,猛地推開了元知昊,大喊出聲,那聲音真的是驚天動地,響徹雲霄。
四周的路人被這喊聲嚇了一大跳,原本喧鬧的大街,霎時間靜寂下來,所有的人,都齊齊的看向元知昊這邊。
逶迤而來的樑王儀仗,也因着這一聲喊叫而停頓了一下。
“王叔,王叔救我!”元知昊突然大喊起來,元知昊的聲音在靜寂的大街上,顯得分外的突兀和尖銳。
“你是何人?”樑王府的長史騎馬過來,在元知昊面前停住,翻身下了馬,上下打量着元知昊,眼中全都是疑惑。
“王叔,我是小五,小五啊!王叔救我!”元知昊卻彷彿沒有看見長史一般,依舊朝着那頂八人的青呢大轎,大聲的喊着。
“長史大人,這兩個叫花子偷偷摸摸的想要溜進皇城,意圖不軌,被四爺撞破,這才讓小的抓了這兩人送去京兆府。”侍衛認識樑王府的長史,忙謙卑的笑着解釋。
長史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看着元知昊,眉心擰得緊緊的:“你說,你是五爺,可是有什麼物件可以證明?”
“爺這張臉,就是明證!”元知昊瞪着長史,“爺要見王叔!”
長史細細的瞧着元知昊,見眼前的人雖然一臉的狼狽,可是那眉眼之間,卻依稀有着元知昊模樣,頓時大驚失色:“你,你,你真的是五爺?”
“無假包換,絕無參假!”元知昊瞪着長史罵道,“若是爺在你們樑王府的儀仗面前,出了事……,想必你們樑王很難向阿爹交代的!”
“請五爺稍候,我,我這就去稟告王爺。”長史說着,一揮手,喊了兩個樑王府的侍衛過來,“好生看着五爺,若是五爺有什麼差池,你們就準備着項上頭顱搬家吧!”
“是。”樑王府侍衛一聽,頓時挺直了脊背,一左一右站在了元知昊的身邊。
長史小跑着靠近青呢大轎,掀開轎簾,朝着轎子裡面輕聲的說了幾句,就看見轎簾被急急的撩了起來,一面中等身材,白皙微胖,身邊黑底鑲着金邊蟒龍袍的中年男子,從轎子裡下來。
“王爺,五爺就在前面。”長史伸手朝着元知昊的方向指了指。
“帶我過去看看。”樑王一臉平靜的開口,可是眼底閃過的精光,卻泄漏出,他此刻並不平靜。
“是。”長史恭聲應了,引着樑王向着元知昊的方向走去。
“王叔,是我,我是小五!”元知昊看着樑王過來,猛地跳起來喊道。
樑王走進,擰着眉看着元知昊:“小五,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模樣?”
“王叔,此事說來話長,你能不能讓我去你的府裡梳洗一下?”元知昊苦着一張臉,“我身上的這個味,已經可以薰死一隻老虎了!”
“好,你隨我上轎。”樑王又怪異的看了一眼元知昊,“我們叔侄兩個邊走邊說。”樑王說着,示意侍衛扶着元知昊走。
“誒,我,這個……”皇城的侍衛被這突如起來的變故驚呆了,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叫花子,最後竟然會化身爲五爺?!自己剛纔還要拽着他去京兆府……,皇城侍衛突然之間不敢在想象下去了。
“子明,走!我們去樑王府。”元知昊卻不去管已經呆愣住的皇城侍衛,反手拉住了林子明的手,“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林子明想了想,點頭道:“五爺,你要儘快把路上發生的事情跟樑王說了,然後讓樑王帶你去見官家。”
“好。”元知昊從善如流,點頭應了一聲,就跟着樑王上了青呢大轎。
金鑼繼續響起,吆喝聲繼續響起,樑王儀仗又開始慢騰騰的朝着樑王府方向而去。
元知昊坐在轎子上,提起的心,就猛地放了下來,這兩個月來的疲憊霎那間都涌了過來,元知昊眼睛一閉,睡覺了。
樑王仔仔細細打量着元知昊,忍不住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看着現在這樣的老五,再聯繫一下老四從白鹿城回來的時候,那臉上的神情,和對老五的描述,樑王的心突然沉了下來,現在的自己,算不算是接到了一個燙手山芋?!
樑王想到京中那如火如荼的奪嫡,突然之間,頭大如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