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怡站在圍牆下,把黃鶯和蔣宏敏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這蔣宏敏非要進府,心中打的是什麼盤算,只要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清楚。
只是蔣宏敏抓着莊老夫人做擋箭牌,口口聲聲擔心莊老夫人,拿孝道做文章,就如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噁心的要命!
莊靜怡扭頭看了一眼莊老夫人,卻見莊老夫人依舊一臉的平靜,恍如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心中不由得佩服起來,果然薑是老的辣,就這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的鎮定,就夠自己練一輩子了!
“黃鶯,下來。”莊老夫人輕聲吩咐了一句。
黃鶯低頭,看見是莊老夫人,連忙從梯子上下來,屈膝行禮:“老夫人……”
莊老夫人朝着黃鶯擺擺手:“你站一邊去。”
黃鶯疑狐的看了一眼莊靜怡,莊靜怡面無表情和黃鶯對了一眼,她就是想給黃鶯使眼色也沒有,她跟就不清楚莊老夫人想要做甚麼。
莊老夫人擡頭看了一眼兩人高的牆頭,突然走過去,雙手扶住了梯子。
“祖母!”莊靜怡被莊老夫人的動作嚇了一跳,立即就明白了莊老夫人的意圖,忙到,“祖母不可,這若是有個萬一,阿爹來了,孫女兒……”
“你好生扶住就行。”莊老夫人看了莊靜怡一眼,幾下就順着梯子,爬上了牆頭,那麻利的模樣,哪裡像是一個老人,莊靜怡估摸了一下,便是她,也不過如此了!
“蔣姑爺。”莊老夫人低頭看着站在門口,一臉擔憂的蔣宏敏,淡然開口,“我就在這裡,現在你看見了,可是放心了?”
蔣宏敏怎麼也想不到莊老夫人竟然會出現在牆頭,猛地愣了一下,旋即又回過神來,彎腰行禮:“祖母安。”
“不必,你這個禮,我受不起。”莊老夫人的聲音依舊淡然,看着蔣宏敏,眼中一絲情緒,“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安好,就請你帶着你的兵馬做正經事情去吧,若是因着我老婆子一個人,耽擱了你的正事,我可是承擔不起。”
蔣宏敏在莊老夫人說話的時候,早已經心念百轉,恭聲道:“回祖母,現在外面全都是叛兵,亂糟糟的,不安全的很,因此我帶了一些衙役過來,幫着府裡的護衛一起守着,雖然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還請祖母遣人開了大門,也好讓這些人進來。”
蔣宏敏的臉上的神情越發的真摯:“祖母放心,我並無二心,只是關心祖母和二伯母的安危,祖母若是不信,請看,我把娘子也帶來了。”說着,轉身惡狠狠的瞪了莊靜姝一眼。
莊靜姝瑟縮了一下,連忙上前,堆出一臉的笑容來:“祖母,是我姝姐兒,相公他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擔憂祖母罷了。”
“是呀,外面兵荒馬亂的,還請祖母開門,讓娘子進去……”蔣宏敏臉上的神情越發的誠懇,“若是祖母還不信,就讓娘子一人進去,我和衙役們,就守在這府門外。”
蔣宏敏的這番話說的真情流露,聲情並茂,聽的人感動至極,若不是知道蔣宏敏和莊靜姝的爲人,莊靜怡真的是要被感動的流淚了!
就在莊靜怡感嘆不已的時候,突然莊老夫人清清冷冷的開口了:“你心中倒是清楚明白的很,我就是不相信,所以纔不讓人開府門。”
蔣宏敏怎麼也沒有想到莊老夫人竟然這麼直白的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愣住了,張了張了,剩下的話,一時間,剩下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莊靜怡站在圍牆下,擡起頭,看着莊老夫人,眼中全都是崇拜,這莊老夫人果然是個人物啊!
蔣宏敏見莊老夫人已經撕破了臉皮,猛地也翻了臉,一伸手,就把莊靜姝拖到了他的面前,反手一把鋼刀就出現在莊靜姝的脖子上:“老東西,看看,這個可是你的孫女兒!你若是再不開門,她可就是活不下去了!”
“相,相公~~,你,你……”莊靜姝冷不丁的被蔣宏敏嚇了一跳,“你,你要做什麼……”
“閉嘴!”蔣宏敏擡手就給了莊靜姝一巴掌,“賤人,還不快些向祖母求饒,讓祖母開門讓你進府,否則,哼……!”
蔣宏敏冰冷的哼聲,就如一盆冰水兜頭而下,凍的她霎時間臉色蒼白,脣角青紫,渾身上下的血就如凝住了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蔣宏敏:“相公,你……”
她知道他不待見她,她知道他一直恨她,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這般的恨她入骨!
“我?”蔣宏敏的臉色陰森,盯着莊靜姝的眼中全都怨毒,“若不是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我怎麼會讓你丟人現眼的活到現在?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莊靜姝突然放聲狂笑起來,由於笑得太過用力,身子不住的搖晃着,脖子擦過鋒利的刀刃,割出一條條的血痕來。
或許莊靜姝的笑聲太過驚悚,蔣宏敏終於聽不下去,厲聲喝道:“賤人,閉嘴!”手中的刀猛地向下一滑,砍在了莊靜姝的肩膀上。
“啊~!”莊靜姝的笑聲倏的向上一滑,就如銳器劃過玻璃一般,發生一聲破銅羅一般的聲音,戛然而止。
蔣宏敏的臉色已經猙獰起來,咬着牙猛地擡頭,看着莊老夫人:“祖母,難道你就這麼狠心?竟然忍心看着自己的孫女兒死在你的面前?”
莊老夫人看着蔣宏敏,臉上閃過一絲嘲諷:“蔣師爺,你似乎搞錯一件事情了。”
“嗯?什麼事情?”蔣宏敏下意識的問道。
“你手中的女人,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莊老夫人說着,聲音頓了頓,再一次開口道,“若非說有關係,也是和死去的老伯爺有關係,只可惜他已經死去多年,怕是連屍骨都找不到了,真是可惜。”
“……”牆內牆外,頓時一片靜寂。
“若是你有孝心,我可以告訴你老伯爺葬在何處,你去他墳前威脅,或許他會從墳墓裡爬出來,邀你進去,好生敘舊的。”莊老夫人的聲音中對老伯爺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恭敬,竟然還滿是嘲諷。
蔣宏敏拽着莊靜姝的手,猛地一僵,看向莊老夫人的眼睛,倏的一沉:“老夫人難道就不怕到了地下之後,無法向老伯爺交代嗎?”
“我如何向他交代,這倒不用你來擔心。讓我開門,你就死了這份心吧。”莊老夫人鄙夷的看了一眼蔣宏敏,扭頭看了一眼,嚴正以待的護衛:“誰敢靠近一步,殺無赦!”
“是。”護衛轟聲應了,手中的弓箭倏的搭上了弓弦,猛地用力,拉緊了弓弦。
莊老夫人說完最後一句話,早已經順着梯子走了下來,等蔣宏敏再一次擡頭的時候,出了明晃晃的利箭,哪裡還有莊老夫人的分毫身影!
蔣宏敏眼看着自己的計劃被莊老夫人識破,抓住勇毅伯府的人做人質的構想,再沒有實現的可能,這若是被四爺知道……
蔣宏敏頓時怒氣沖天起來,他的這輩子就再也沒有上進的可能?!
“蔣先生。”突然前面又匆匆的來了一大隊人馬,帶頭的人一馬當先,飛馳到蔣宏敏面前站住了,翻身下馬,“安郡王妃並沒有在府裡,如果沒有意外……”那人轉頭看了一眼勇毅伯府,“應該也在這裡面!”
“安郡王妃也在裡面?”蔣宏敏愣了一下。
“爺的意思,讓我帶三百人過來,給先生指揮,請先生務必把勇毅伯府的人生擒了!”那人的臉色有些青紫,“莊大人已經帶了羽林衛和禁軍和爺的人馬對上了。”
“那麼大爺的人馬呢?”蔣宏敏吃了一驚,心中突然忐忑起來。
“莊大人帶的兵馬並沒有和大爺的人照面。”來人的神情着急起來,“因此,爺着急,讓我過來看看。”
蔣宏敏一聽,猛地一橫心,蔣宏敏看着緊閉的大門,他就不信憑着自己這五百人,不能這個勇毅伯府拿下來!
“來人,給我撞!”
兵丁們一聽,大聲喊着朝着衝向了勇毅伯府。
“射!”勇毅伯府的護衛一見,連忙大聲喊道,喊聲落下,利箭如雨一般朝着蔣宏敏射去。
看着利箭朝着面門飛來,蔣宏敏猛地扯過莊靜姝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啊……”莊靜姝一聲慘叫才喊了一半,身子立刻就垂了下來,眨眼之間,整個人就已經變成了刺蝟。
“老夫人,他們人太多,我們抵不住了。”護衛看着被撞的“咚咚”作響,彷彿隨時都會斷裂的大門,着急的道,“老夫人和夫人,姑娘還是避避吧。”
莊老夫人淡然的看了一眼不住顫慄的大門,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牆外的嘶喊聲,這纔開口:“若是抵不住,就退到我的院子裡去。”
“是。小的這就讓他們慢慢的退。”護衛說一聲,轉身跑了走了。
“祖母,我們也走吧。”莊靜怡和黃鶯一邊一個攙着莊老夫人向着莊老夫人的院子退去。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徐氏已經讓人把飯燒好了,滿滿的擺了一桌子,看見莊靜怡和莊老夫人進來,連忙迎了過去,想要問些什麼,看着莊老夫人有些青白的臉,用力的嚥了一口口水,把到了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
整個勇毅伯府的護衛都集中到了莊老夫人的院子裡,莊老夫人站在院子裡鎮定自若,指揮着滿府的丫鬟,替傷口包紮,讓替換下來的護衛吃飯……
牆上不時有人掉落下來,鮮血不時從牆頭飄落下來,這是一場持久戰。
院裡院外,都有人喪命!
院子裡的護衛一個少似一個。院子外的兵丁卻在源源不斷的送進來。
莊老夫人院子裡可以拿來的用的,全都已經用上了!
莊老夫人院子裡,不但男子上陣了,連女子也上陣了!
莊老夫人的院子外面,援兵還在增加,元知睿就像是發瘋了一般的,把兵往勇毅伯府這邊派過來,似乎不把勇毅伯府的這些人抓到手,絕不甘休!
徐氏拽着莊靜怡的手,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咬緊了牙關,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似乎很平靜,但是那青白的臉色,慘白的脣角,不住抖動的雙手,卻泄漏了徐氏此刻心中的不安,這時候,只要有人輕輕的戳她一樣,她肯定癱軟在地上。
這一場僵持,一直從中午堅持到傍晚,直到月上柳梢,莊老夫人讓人在院子裡舉起了火把,把一個小小的院子照的跟白晝一般!
外面的人似乎已經發了狠,攻打的聲,一陣強似一陣,院子裡的那扇門,已經發出了“吱呀呀”的聲音,眼看着這院子被攻下,就在這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