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子對視一眼,連忙小跑幾步追了上去,伸手扶住了莊靜姝,莊靜姝掙了一下,沒有掙開,便任由喜婆子扶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步履沉穩,那挺直的脊背,高昂的腦袋,就如奔向戰場的將軍,決絕而毅然。
蔣宏敏看着莊靜姝的背影,眼中猛地閃過一絲寒光,轉眼之間卻又隱沒不見了,尷尬的朝着元翰笑道:“娘子就這麼一個性子,讓姐夫見笑了。”
元翰剛要開口說話,莊靜敏卻已經把話接了過去:“三妹妹從小都是性情中人,爲人最是爽利,還請三妹夫多擔待一些。”
“姐姐放心,我心裡有數。”蔣宏敏笑得十分的謙和,彎腰行禮,“還請姐姐,姐夫留步。”
“我送你出去。”元翰既然接了這迎賓的活,自然要有始有終,笑着拍了拍莊靜敏的手,轉身陪着蔣宏敏朝着勇毅伯府的大門而去。
在一片冷冷清清中,莊靜姝上了喜轎,有幾個丫鬟和喜婆子陪着,向着蔣宏敏的居所而去了。
在嫁妝方面,勇毅伯府倒也沒有十分的吝嗇,加加減減也差不多有一萬兩的銀子,在京城中,算不上豐厚,但也絕不能說單薄,也稱得上是中上了,配京兆府的一個師爺,算是綽綽有餘了。
一路上,吹吹打打,倒也有些熱鬧,莊靜姝坐在花轎上,緊緊的握着兩隻手,心中說不出的緊張和刺激。
這已經是第二次坐花轎,上一次坐的是粉色的,給人做妾,這一次坐的是大紅的,與人爲妻,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心中連一絲一毫的喜氣也沒有,有的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的感覺,有的是鬥志滿滿的激情!
終於離開了那個吃人的地方!
終於可以挺直了腰桿做人了!
終於不用再看那幾個人的臉色做人了!
她一定要督促她的夫婿努力上進,攀上四爺,高官厚祿,然後……
莊靜姝嘴角一勾,無聲的笑了!
終究會有那麼一日,她會站在那高處,俯視那勇毅伯府的人,讓她們跪在她的腳下,求她幫她們!
蔣宏敏自從上了馬之後,臉色就陰沉的可怕,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花轎,那眸中有着說不出的陰狠,可是再細看一下,卻發現蔣宏敏笑得一臉的謙和,彷彿極滿意這樁親事。
莊靜敏目送着花轎離開勇毅伯府,心中的鬱氣終於吐了出來,滿臉笑容的帶着丫鬟婆子去找莊靜怡。
今日莊靜怡沒有送莊靜姝出嫁,並不是她不肯做這個人情,而是莊靜姝提出來說,莊靜怡也即將出嫁,兩個新嫁娘在一起,會衝了她!
莊靜怡聽了這話,忍不住就想笑,說實話,若是讓她去給莊靜姝做臉面,雖然她不是不肯,但是終究有些膈應的厲害,現在既然莊靜姝說了這樣的話,莊靜怡當真是求之不得!
可是莊靜怡若是真的稱病不出現在衆人面前,讓今日來的客人看見了,到時候定然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到底舌頭無骨,愛怎麼說,都是卷一下而已!
因此,今日莊靜怡把自己梳洗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替徐氏在花廳裡待客,沒有卻莊靜姝的院子,連遠遠的望一眼也沒有。
莊靜姝出門的時候,莊靜怡還是老神在在的坐在花廳裡,陪着莊家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夫人說話。
“怡姐兒,姝姐兒出門,你怎麼也不去送送?”果然,一個還沒有出五服的莊家老夫人,笑着開口問道,雖然她滿臉含笑,可是話中的責怪之意,卻明明白白,沒有絲毫的遮掩。
莊靜怡彷彿聽不出這位老夫人言外之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臉上帶着一絲悵然:“回五叔祖母的話,現在府裡就我和三妹妹兩個人,三妹妹出嫁……”莊靜怡的聲音頓了頓,“我心裡的難過的很,我昨兒晚上就過去了三妹妹的院子裡,打算陪三妹妹過這一夜的,只是……”莊靜怡的聲音又頓了頓,又應景的紅了眼睛,“三妹妹說,她前幾日請人去找法華庵的師父算運氣,說若是有即將出嫁的新嫁娘出現她的面前,會衝了她的鴻運……,所以我今兒個才避着三妹妹,只能等三妹妹回門那一日,我們姐妹兩個在好好的說說話。”
一直坐在邊上和老夫人說話的莊老夫人看了莊靜怡一眼,也適時開口了:“可不是,這府裡有好幾個和姝姐兒的運氣衝了,連我也是其中一個,這不,我今兒個也避着姝姐兒呢。”
那個老夫人一臉恍然的模樣:“原來還有這麼一個說法,這倒是不能不避着一些,據說法華庵的師父最是靈驗……”
這話題就被莊靜怡岔了開去。
莊靜敏進來的,就聽見花廳里正在說法華庵的師父有多麼的靈驗,不由得愣了一下,擡頭看見莊靜怡正在自在的笑,心中隨即恍然。
衆人看見莊靜敏進來,自然又是一陣寒暄,寒暄過後,莊靜敏便拉着莊靜怡和衆人告辭:“祖母,各位叔祖母和伯母嬸嬸們,你們稍坐一會兒,我帶着怡姐兒出去和各位妹妹們說說話。”
“呵呵,怡姐兒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和我們這羣老骨頭在一起,怕是早就已經悶死了,快去,快去吧,姑娘們自然該和姑娘們在一處玩笑纔是。”
莊靜怡忙笑着站起來,給坐在花廳的衆人行了一個禮,這才隨着莊靜敏出了花廳。
“你編了什麼唬她們,竟然哄着她們去掰扯法華庵的長短?”莊靜敏伸手在莊靜怡的頭上狠狠的戳了一下。
莊靜怡不由得大聲喊冤:“姐姐,我怎麼敢編排法華庵的師父們!我可是懷着十分崇敬的心說出三妹妹對我說的話,可是誰知道叔祖母她們一聽,竟然就把話題岔到那邊去了。”
“你呀!”莊靜敏瞪了莊靜怡一眼,“收斂一些,別讓人看出什麼不妥來。”
莊靜怡使勁的點頭:“姐姐,你妹妹我是這麼沒有眼色的嗎?就算是開心,也是心裡偷偷開心好了,沒有必要弄得人人皆知,姐姐,你說對吧?”
莊靜敏看着莊靜怡臉上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被莊靜怡搶了過去:“姐姐,你告訴我,方纔她的院子裡,是不是發生什麼好玩的事情了?”
莊靜怡說完,頓了頓,輕聲笑道:“她一定鬱悶死了,她不待見我們姐妹兩個,把我算計了出去,結果卻忘記了你!”
莊靜敏看着莊靜怡幸災樂禍的模樣,伸手在莊靜怡的額角使勁的敲了一下:“還以爲你真的懂事了呢!沒想到竟然還是這麼一副混賬模樣兒!那些姑娘們都在花園裡,你快些去吧,好生招待一下。”
莊靜怡點點頭,帶着秋香朝花園走去,纔剛走了兩步,又回頭笑道:“姐姐,你說奇怪不奇怪,這些姑娘們都是來送三妹妹出嫁的,結果她們不去三妹妹的院子裡,卻都躲在花園裡玩耍……”
“你還說!”莊靜敏這次真的是有些急了,“若是讓人聽了去,傳了出去,看祖母不罰你!”
莊靜怡朝着莊靜敏吐了吐舌頭,拎着裙裾,小跑着走了。
莊靜敏看着莊靜怡的背影,眼中卻全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元知昊今日一直跟着莊志鵬在待客,今日雖然女客不多,但是男客卻不少,這些人全都是衝着莊志鵬這個兵部尚書來的,因此來的大多數都是帶兵的,全都是一些粗人,自然不會去管什麼新娘和新郎的這種小事,全都圍着莊志鵬和元知昊大杯喝酒,說着軍營的事情。
“五爺,你也不小了,可曾想好了,要去哪一個衙門?”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將軍斜着眼睛,瞅着元知昊。
元知昊笑着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是懶散的,不論上那個衙門都做不長!”
“來我們虎賁營如何?你要你來虎賁營兩個月,我一定把你身上的這根懶筋給抽了!”絡腮鬍子猛地伸手在元知昊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元知昊疼得一哆嗦,剛要拒絕,卻聽見莊志鵬的聲音響了起來:“鍾老虎,這話可是你說的?”
絡腮鬍子一聽,倏的就站了起來:“這話就是我說的,便是當着官家,我也這麼說!”
“好!那我明兒個就去稟了官家,把五爺送去你的軍營了,若是你能讓五爺成器,我記你這份情!”莊志鵬連看也不曾看元知昊一眼,就把事情應承了下來。
元知昊張開的嘴,就這麼的合不起來了,看看莊志鵬,又看看絡腮鬍子,一張俊俏至極的臉,就這麼猛地垮了下來。
莊志鵬瞪了元知昊,轉身朝着絡腮鬍子道:“我也不要他怎麼成材,只要能有擔當就行。”
絡腮鬍子一聽,頓時拍着胸膛保證,一定好生看顧元知昊,一定要讓他成爲有擔當的男子漢。
聽的元知昊滿臉的鬱悶。
一時間,用過午飯,大家都是有事的人,便開始陸陸續續的告辭,元知昊也趁機告辭了出來,纔剛拐過角門,就看見元翰站在角門邊,和管家說話。
元知昊霎時又揚起了笑臉:“姐夫!”
“五爺,你來的正好。”元翰又匆匆吩咐了管家幾句,這才朝着元知昊走過來。
“姐夫,找我有事?”元知昊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諂媚。
元翰聽着元知昊的聲音有異:“五爺,你有事?”
元知昊拉着元翰的手臂走了幾步,站在抄手遊廊上,湊近元翰道:“姐夫,你能不能和岳父說說,這個,這個,我,我……”
“你是想……”元翰猛地睜大了眼睛,“你是不想去軍營?”
元知昊倏的跳了起來:“姐夫,你怎麼也知道了?”
元翰笑道:“這事早就已經被小廝們傳出來了。不過依我說,你還是趁早不要折騰的好,岳父的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會答應,自然是和官家說起過了,剛纔的事情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依你說,我這是非去不可了?”元知昊頓時垮了臉。
元翰用力的點點頭:“你也快要成親了,自然要找一件正經事幹才行!總不能一直這麼晃盪着吧?”
“可是……”元知昊一臉的鬱悴,“我一個白鹿城的朋友,過幾日就要來京城,我答應過他……要在京城罩着他的,可是我這一走……”元知昊說着,在原地踱了幾步,突然猛地擡頭看着元翰,眼睛一亮,“姐夫,不如……”
“不是,姐夫,你聽我說。”元知昊拉着元翰在扶手上坐了,“姐夫,你們樑王府向來不牽扯朝堂的事情,這件事情交給你正好。”
元翰朝着元知昊擺擺手:“你若是不能說出一個所以然來,我是一定不會答應的!”
“姐夫,我一定說出一個所以然來,你一定會答應的!”元知昊自信滿滿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