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王府的大門,錦親王與王妃陳氏已經候在前堂,當然少不得還有那位柳側妃還有二少爺蕭夜吉夫婦了。至於其餘的妾氏則猶如佈景板一樣立在柳側妃的身後。
見此情景,如歌不由得將青兒這幾日在王府中用小手段打聽到的情況在腦中過了一遍。
柳側妃柳如夢,自嫁入王府以來,二十餘年盛寵不衰,膝下也只有一子。若論起來,她的手段與江姨娘倒是十分的相似,雖然得寵,卻是上趕着爲錦親王納妾的主。王府中的妾氏多半是柳側妃扶起來的。相對於行事霸道的陳氏,錦親王對爲人大方,溫柔體貼的柳側妃十分滿意甚至絕對的愛惜。再加上原就對柳側妃有情,因而王府中許多事情錦親王對十分偏向於她。
至於自己的婆婆,乃是鎮北王陳元禛的嫡次女,與當今的皇后乃是異母所生的姐妹,在聖旨賜婚的情況之下嫁入王府二十八年,只生下了蕭夜玄一個兒子,卻絲毫沒有爲人母者的自覺,從未放過心思放在養育兒子的身上,而是以與柳側妃爭寵爲樂趣,只不過鬥了整整二十餘年一直鬥到了現在也沒有將柳側妃鬥下去。
待走進外堂之中,行至錦親王夫婦跟前,如歌與蕭夜玄上前行禮。
“兒臣,給父王母妃請安!”
“兒媳,給父王母妃請安!”
“嗯,起來吧!”
錦親王說話間視線卻是不由自主的被如歌夫妻二人身後那幾名小心翼翼抱着紅布包着的禮物的世子院下人組成的小隊伍所吸引。
見錦親王眼中帶着幾分疑惑,如歌淡笑着解釋:“回父王,這些都是回門之時,母親給預備的回禮,這一些都是給父王與母妃準備的,故而便帶着過來了”。
“父王,大嫂畢竟是世子妃,想來帶來的物件想來定然是價值不菲的東西,不如現在打開看看,讓兒媳也好好開開眼,”,那頭帶着柳甜兒已經走到門口的蘇茹聽到堂中人說話,連忙接腔,就怕錦親王一句“收起來”便完事了。那嫁妝聘禮不是王府中出的,蘇茹不好提什麼異議。可這回門禮其中的一樣卻是從王府中挑出來的,那把傲來國進貢罕有的神兵利器,在蘇茹看來這王府中的財物便也有自己夫君的一份。若是這玉如歌帶回來的東西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她定然要好好取笑一番。
“這······”,錦親王看了一眼如歌身邊神色淡淡的蕭夜玄,實在是不好開口,這都用東西包着自己也不知道里面的究竟是什麼。這蘇茹的意圖,在場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若是真的讓大兒媳婦在衆人面前丟了顏面,恐怕這長子會心生芥蒂。
立在如歌身邊的蕭夜玄是知道自己身邊的小丫頭是個什麼路數,自然是無從擔憂,只是冷冷的看着那邊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如歌麻煩的蘇茹,讓那頭的人不自覺的就往蕭夜吉身邊湊,尋求庇護,只可惜被蕭夜吉閃身一避,差點沒摔倒在地。
“父王,切莫聽茹兒胡言亂語,回門禮講究的就是一個心意,何談什麼價值不菲,徒添了許多的銅臭氣”,坐在柳側妃身邊的蕭夜吉斜了一樣站到自己身後頭擰着自己手臂的蘇茹一眼,眼中劃過一絲厭惡。
聽到蕭夜吉所言,蘇茹的臉由白轉青,再有青轉黑。同爲夫妻,那頭卻是處處相互,自己的夫君卻是處處針對自己,當真是氣煞人。
“王爺,如夢只不過是對世子妃帶回來的東西有些好奇,若是不方便,便不看也罷,左右是送與王爺同姐姐的東西······”。
柳側妃還未說完,坐在上首的錦親王妃陳氏卻是冷冷一笑:“既然是知道是送給本妃與王爺的,你們還在這裡瞎嚷嚷什麼,多嘴多舌也不怕爛了舌頭”。
被陳氏一搶白,柳側妃面色亦是漲得通紅,不由淚盈盈的看向那邊的錦親王。
見愛妃這樣,錦親王哪裡有不心疼的:“不過是些回禮,哪裡值當你們這般的脣槍舌戰,既然這樣想看,大兒媳婦,爲父的禮物就在這拆開吧”。
“是,父王!”
拆不拆的如歌倒是不介意,見堂內的人討論出了結果,便喚青兒等人將禮物都拿到跟前來。
拿着禮物的下人們走上前,在如歌的指揮下將包在外面的那一層紅布解開。
如歌走到最開頭的那一名小廝的跟前,將那一隻精緻的錦盒打開,讓人端到了錦親王的眼前過目。
“這是······曲仙林淵所遺留的清風頌的曲譜?”,錦親王蕭翼德拿起小廝呈上來的東西,仔細確認過之後,表情十分的驚訝。
蕭翼德不僅喜歡聽戲在曲樂方面亦是極爲熱衷,早就對林淵所做的清風頌的曲譜垂涎不已,只可惜現存的大多數是一些殘片,沒有齊全的。如今眼前的這一本曲譜,不但是清風頌的全集曲譜,而且一看便知道是林淵留下來的真跡。對於一個愛好曲樂的人來說這可是世間少有的好寶貝,絕不是銀兩可以估計的。有了這一件,其他的東西原本也是無關緊要的,可真當下人拿到眼前來,蕭翼德還是忍不住要看一看。這一看之下,又是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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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這第二樣禮物卻是一隻通體墨色的墨玉笛。墨玉乃是時間難得的煉音寶玉,這做成笛子的一整根怕是不下萬兩的價值。試了試音色,果真如同傳言一般如同仙樂回聲妙不可言。
“好,好,好”,錦親王拿着兩件東西愛不釋手,一連說了三個好,是個人便能聽出來其中的喜悅。
坐在錦親王身邊的王妃陳氏見狀,倒是對下側站着的如歌多了幾分審視,實在是沒想到,這玉家的庶女竟然拿得出這樣的好東西,心中不由得對自己的那一份禮物有了極大的興趣。
“兒媳婦,既然王爺的禮物拆開了,本妃也想湊個熱鬧,本妃的那一份也在這拆開吧!”
“是,母妃”。
聽到錦親王妃所說,如歌淡笑着轉過身,讓後面的下人接着走上前。打開屬於陳氏的那一個長長的紅布包,原本滿懷希望的陳氏起身一看,卻是一匹極爲普通的布料,雖然質地很好,可王府之中何曾缺這樣的東西,相比錦親王的禮物,自己的這個,實在是太過普通了。
“大嫂,你這是看不起母妃不成,送父王的東西都是難得的東西,母妃的卻是如此的普通”,那邊的蘇茹自以爲抓到了如歌的痛腳,面上帶着幾分尖酸刻薄的笑意。
聽了蘇茹的話,陳氏的面上神色變得不悅起來,原想發作,卻被身邊站着的夏嬤嬤給按住了。
拿到心頭好的錦親王終於感覺到堂內的氣氛不對勁了,擡起頭望了望那邊依舊面帶微笑的如歌,開口說道:“咳咳,想來兒媳婦不會是那個意思,你們且聽她說”。
看來自己這位公公在這種時候還是有幾分智慧的,如歌淡笑着將手放在布料的邊緣,將布料微微下拉,“回父王母妃,這一匹布料其實並非你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不就是一匹布······”,蘇茹的話還未說盡,舌頭便已經打起了結。就連在場的幾人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懾住了。
只見隨着女子素手的拉動,在布料約三尺之處,忽然出現斷截,陸續拉出來的正紅色繡着細緻繁茂大牡丹的布料不但散發出一股沁人心扉的幽香而且泛着一層若有若無的光就好像······女子頭上的水晶簪一般,光影交錯華麗無比。更加奇特的是當光華閃爍之時,那布料之上停留在那一朵大牡丹上的蝴蝶彷彿是活的一般,還會微微閃動翅膀。
“這樣的一匹布,當真是來這世上第一次見到過”。
立在錦親王妃陳氏身邊的夏嬤嬤看着那一批布毫無意識的講出了讚美之詞。
掃了一眼已經被布匹迷了眼的衆人,如歌在心頭輕笑。誰會想到自己陪嫁的那一處廢棄的莊子地質極爲特殊,長了大片千金都買不到一兩的熒光草,當初查看那一處莊子之時,當真是給了自己一個極大的驚喜。這些草料曬乾碾碎之後做成染料染在布料之上,效果出奇的好。
“這匹布料,不知母妃可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撫摸着這匹布料,陳氏簡直愛不釋手,面上的表情好似恨不得立刻就讓人將布料拿下去做成衣物穿在身上。
這······這怎麼可能!看過如歌帶回來的回禮,原本一臉得意的蘇茹臉色變得鐵青,心裡恨恨的想:這些東西定然是蕭夜玄爲了給她臉面讓人準備的!再看下去還不是讓她出盡風頭。想到此時還在廳外等着通傳的柳甜兒,轉而嬌笑道:“父王,方纔兒媳一時好奇,如今纔想起來甜兒如今可還在外面候着呢!”
“甜兒?”,聽了蘇茹的回稟,蕭翼德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柳側妃,這柳甜兒怎麼突然間就來了,讓他這一點準備也沒有。
見蕭翼德望向自己這邊,似乎帶着幾分埋怨,柳側妃軟語答道:“甜兒數日未曾來王府,妾身甚是惦記,便派人將她請過來陪伴幾日。王爺還是先讓人進來吧,莫要讓人久等了”!
憑心而論,柳如夢做夢都想讓自己的兒子坐上錦親王世子之位,只是,當初在入王府之時,洪帝以無媒苟合之罪逼着錦親王寫了一紙契約,上面寫明錦親王世子之位除卻世子蕭夜玄不得改立,若是有違契約,便將錦親王家產充公,貶爲庶民。當初原本以爲他會被雲疆蠱毒折磨得一命歸西,再加上蘇大將軍的支持,兒子蕭夜吉坐上世子之位是遲早的事,萬萬沒想到他如此命大,竟然活着回來了。
而在這之前不是沒有想過除掉他,只可惜還沒得手蕭夜玄便被送進宮教養,周圍的影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誰也插不進手去。現如今,想要動他更加是難上加難。連宮中的太后都已經不抱希望,轉而爭取拉攏他。
如此一來,柳如夢便只能暫時按照太后的指示幫着柳甜兒去爭取蕭夜玄的青睞,再圖後續。
在柳如夢看來,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並不難,何況這柳甜兒在各方面都算得上極爲出色,只要給她發揮的機會,拿下蕭夜玄是遲早的事。
錦親王妃陳氏聞言,心裡暗罵道:說的倒是好聽,這柳如夢當真是下作,夫妻二人方纔回了門,便迫不及待的要往夜玄身邊送人,不過就算是王爺有心促成,也要看夜玄願不願意。望了望下首的神色冷淡的蕭夜玄,陳氏心裡冷冷一笑,她倒要看看,這些個柳家的賤蹄子能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上首的蕭翼德聞得柳側妃的解釋,點點頭,將手上的墨玉笛小心放好,隨口說道:“嗯,既然來了,那便讓她進來吧!”
立在堂外的柳甜兒早已經將堂內的情況聽得一清二楚,進來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之後,便向着上首的錦親王行禮。
“臣女柳甜兒見過王爺王妃!見過側妃娘娘!”
“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行那麼多的禮”
聽到錦親王“自家人”的說法,柳甜兒面上甜甜一笑,彬彬有禮的站起身來朝着柳側妃的方向走去,視線卻是停駐在那頭的黑裳男子身上。
望着毫不掩飾地覬覦着蕭夜玄的柳甜兒,如歌心裡默哀,好一個國公府的小姐,目的明確,矜持都掉了一地了。
因着錦親王時常參加文人雅士們舉辦的歌舞鑑賞會,白日在府上的時間也不多,眼前的少女雖然來過王府多次,卻往往在半道上擦身而過。如今蕭翼德仔細瞧着這柳甜兒,長得的確人如其名,十分甜美。遺傳到了柳家女子既柔弱又嬌豔的樣貌。才德樣貌都不錯,這樣的女子配給長子,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話,錦親王看了一眼立在一旁蕭夜玄,那狹長雙目中的似乎冒着寒氣,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看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見錦親王有些畏縮了,柳側妃朝着身邊的蘇茹使了個顏色,蘇茹意會,走到如歌跟前來說道:“大嫂,弟媳可是聽說世子院如今的事物還是由年紀老邁的老管家管理着?”
“的確”,猜到蘇茹想要說什麼,如歌笑着點頭。
聽到如歌的回答,蘇茹恍似遺憾的搖搖頭,“大嫂,這大哥是錦親王府的世子爺,將來繼承王位,身爲王妃的怎麼能連家事都不會打理。我知道你原本是庶出,想來在料理家事上定然是不熟悉的,不過甜兒在管理家事上可是頗有心得,手上管理的鋪子一個月就有好幾千兩的出息,正巧甜兒來了王府,如果大嫂方便的話,這幾日我與甜兒便常去叨擾,大嫂不妨向甜兒請教請教”。
瞧着那頭的柳甜兒眉眼間的一抹得色,如歌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往後的幾天自己可當真是沒有什麼功夫來應付這兩個人,這幾天自己可是會很焦躁啊······
凌雲商號太大,錦繡坊已經給孃親和雲傑了,藥仙堂也不合適······正當如歌在腦子裡面找自己名下哪一個鋪子的可以拿出手的時候,蕭夜玄已經替她扔出了一個。
“瑞福珠寶,”
望着滿室驚詫莫名的衆人,斜睨了身邊的人一眼,夫君大人,應該挑一個幾千兩範疇的鋪子低調一點好不好,不過既然都已經被說出來瞭如歌只能淡笑着說道:“如歌十一歲便幫着孃親管理樊城的內宅,在家事上,雖然不敢說精熟但也算略懂,名下的瑞福珠寶這幾年也發展不錯,對於經營鋪子也算得上是頗有體會。所以將世子院交給老管家管理是因爲老管家辦事老練值得信任,並非因爲如歌對家事一竅不通”。
瑞福珠寶,乃是運城開過來的知名珠寶商鋪,在京城中興起近一年的時間,在數條街都有分店,因着裡面的珠寶做工精細,式樣新穎,受到衆多貴婦豪商的吹捧。莫說是整個瑞福珠寶,就是其中的一間分店的出息也遠遠不止幾千兩。這京城中的人都盛傳擁有這幾十家珠寶商鋪連鎖店的商人是一位年過半百的中年富商,沒想到卻是······不對!時常出入瑞福珠寶的蘇茹忽然間想到什麼。
“你胡說,說謊都不怕掀了嘴皮子,這王府中誰人不知這瑞福珠寶乃是運城發家,你原本是樊城而來,怎麼可能在運城有產業”
“如歌的外祖原本是運城的大商人,可惜家道中落,爲了紀念祖父,所以便將鋪子首先開在了運城,這有何不可”。
不僅會經營有道,而且孝心可鑑。聽了如歌的解釋,蘇茹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巴子,問了這種讓人出風頭的問題。那邊的柳甜兒的臉色更是像調色盤一樣由白變紅,在由紅變紫,神色變化之瞬速讓立在如歌身後的青兒等人幾乎要忍不住捧腹大笑。
小樣,讓你在我家小姐面前裝富婆!
“若無其他事,兒臣等告退!”
見要的效果達到了,不願再跟這些人糾纏,蕭夜玄便帶着如歌行禮退出外堂,朝世子院方向走去。
看主子都走了,青兒等人也連忙將帶來的回禮交給了大堂內候着的一干王府下人,隨着如歌夫妻二人離去。
掃了一眼面色難看的柳氏一干人等,錦親王妃陳氏頓覺快意之極,原本以爲庶出的上不得檯面,沒想到還是個藏着本事的,在夏嬤嬤的扶持下站起身來向着芙蓉院方向走去,走到門口卻是轉過身來掩嘴笑道:“要不怎麼說,這魚目比珍珠就是沒得比,幾千兩的銀子的出息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柳家可當真是家道敗落了”。
柳側妃聞言帶着幾分妖豔韻味的臉上卻是面色不變,淡然笑道:“妹妹在這要恭喜姐姐了,世子妃精於家事,往後這王府中的內務姐姐便可放心的交託於她,也省了姐姐時常殫精竭慮操心王府裡的一切”。
“這就不用你來操心了,既然是精通的,想來到時候一教便會,而今首要的自然是給王府傳宗接代,不過,想必妹妹也聽說過,我這兒媳婦是個極有福氣的,曾得到佛祖傳經書。想來也是個受仙佛庇佑的,如今夫妻和順,將來定然是嫡孫滿堂,至於妹妹,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大罪孽,所以這輩子下頭的小輩遭了殃”。
說完,看了一眼神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的柳如夢,心情大好的錦親王妃陳氏望着那頭望着柳側妃滿目心疼之色的錦親王蕭翼德,冷哼一聲,帶着夏嬤嬤和一干手託着回禮的下人走出了外堂。
陳氏走後,蕭夜吉帶着神色俱是不甚好的蘇茹與柳甜兒相繼退下,蕭翼德大步走向側妃柳如夢,眼中帶着繼續憐惜,“這陳氏說起來話向來如此,愛妃切莫氣惱”。
“臣妾明白,只要甜兒能入得府來,將來世子承襲王位臣妾也算是有了依靠,不至於被人掃地出門。如今受什麼委屈,臣妾都是不怕的。只是看世子爺似乎對甜兒頗爲冷淡,臣妾十分擔憂”,說到此處,柳側妃有些黯然神傷。
“這······這事只能慢慢來了”,想起方纔蕭夜玄目光中的冰冷,錦親王只覺得脊背發涼,一時之間亦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