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恢宏的御書房裡,一身明黃龍袍的洪帝端坐在書桌前純金打造的御椅上,手中捧着明黃七彩雲龍茶杯,喝了一口之後,便見書房外小太監進來的回稟:“皇上,錦親王世子求見!”
聽到小太監的回話,洪帝眉間舒展,揚聲說道:“宣他進來!”
沒多久,書房外的人已然來到了書房內,在離書桌不遠處站定,面上帶着臣子對帝王的恭敬,若是仔細辨認,那冷然的眸中亦帶着淡淡的溫情。
洪帝在位多年,端坐上位,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帝王氣勢。然而在面對立在書桌前的蕭夜玄時,這種帝王的氣勢無疑被減到了最低,原本讓人不敢直視的雙目此時眼神帶着一絲溫和。
“夜玄,朕聽青澤你身體裡的蠱蟲已經取出來了,但是傷勢卻還未痊癒,如今這麼急着來朕的書房,可是有事要說?”
對於這個侄子洪帝有着難言的親近,這孩子雖然脾性不好捉摸,處理事情的能力卻是極強的,再加上他在宮中教養多年,素來都當成兒子一般疼愛,深得他的信任。在外征戰之時,在最危險的時刻,連自己那些所謂的親子都閃躲不及,是這個侄兒爲自己擋了一箭,每每看到他,洪帝只在心中感嘆這個孩子怎麼就不是自己的兒子。
蕭夜玄也不拐彎抹角,開口道“夜玄想請聖上下旨賜婚。”
洪帝聞言略有些驚訝,這幾年錦親王府和他外祖那邊的人沒少爲這件事操心,只是每每提起都被這個侄兒直言拒絕,若非在雲疆出了事,他肯定早就讓這侄兒成家了,只是當時那些女子的表現實在令人失望。也讓夜玄深惡痛絕,眼下他主動提起要賜婚,倒是讓洪帝心裡大爲暢快,“賜婚?給你的?”
蕭夜玄鄭重的點頭道“是”。
洪帝委實有了興趣,原本以爲這事怕是要皇后開口賜婚的,可眼下這孩子不僅要娶親,還親自到他這來求旨賜婚,看來那女子定是讓他極爲喜歡的。不由放下茶盅問道“是哪家的閨秀呀?”
“玉府四小姐,玉如歌。”
洪帝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朝着的臣子,只有從三品的玉正鴻姓玉,只是聽說他只有兩位嫡出小姐四小姐似乎是庶出洪帝沉吟。
蕭夜玄看出了洪帝的疑惑,便淡然解答道“她是從三品玉大人家的女兒,是庶女。”
庶女?洪帝呼吸一滯,面帶着幾分不悅“這朝中百官中的高門閨女你沒看上?怎麼就要娶這玉府的庶女爲妻了?要不另選一個,讓她做個側室如何?”
蕭夜玄斜睨了洪帝一眼道“這大周國高門再多,我也只願娶她爲妻。若是其他人,陛下就等着到軍妓館去找人吧!”
洪帝聞言一噎,這個混賬東西,倒是威脅起自己來了,可是面對這個自己最喜愛的侄兒洪帝卻怎麼也硬不起來,只能無奈道:“你父王和母妃可是同意了?”
“父王和母妃”似乎想起什麼,蕭夜玄不願意再說下去。
洪帝見看到蕭夜玄略顯孤寂的神色,心中也爲之一痛,溫和的問道:“那女子就真的這般好,讓你這樣的喜歡?”
想起那眼淚瑩瑩的嬌人,蕭夜玄脣角嘴角微微彎起,眼中帶着絲絲溫柔:“是,無人能及”
“無人能及”這四個字的分量何其重,讓洪帝震撼。
“夜玄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便是因爲她”
“原來她就是四年前那名救了你卻慌忙逃跑的小丫頭?”洪帝恍然大悟,看到蕭夜玄緊抿雙脣,知道自己提了不該提的,搖搖頭,這侄兒眼看着是動了真心。他的性子比其他人果斷決絕的多,一旦決定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自己不成全他又能如何。至於那對不着調的夫婦,還是算了吧!
“這件事朕知道了,過幾日便爲你們下旨賜婚。”
蕭夜玄微微搖頭“現在就下”
他知道她也許還不愛他,可是他不會再給她離開的機會。他要讓她儘早知道,她是屬於他的,是他唯一的妻。
洪帝帝聽到這話一臉啞然失笑,“現在?你倒是挺心急的。這門戶都找到了,難道還怕她再跑了不成。”
說完吩咐立在一邊的李公公將聖旨取來,他要親自擬旨。
李公公取來空白的明黃色絹布,恭恭敬敬的放在軒帝面前。
洪帝在蕭夜玄的熱切的注視之下提起筆大手一揮,筆走游龍,一揮而就,末了鴻帝放下手中的筆,從桌上取出玉璽蓋在了絹布的右下角。這一道賜婚聖旨便完成了。
擬完聖旨,洪帝笑道:“這下你滿意了?”
接過聖旨,仔細看過確認無誤之後,蕭夜玄薄涼的雙眸中有了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般燦爛的笑容,然而不過片刻便又目光灼灼的看向洪帝。“聘禮!”
被這道視線看得頭皮發麻,這幾年這個侄兒幾乎要將自己的寶貝都掏空了,洪帝無奈的搖頭。
“你要什麼,自己想要什麼就到國庫去取,我都依了你,總是如了你的意”。
“聽說西域進貢了一根暗夜水晶雕刻的簪子,如今不在國庫之中”
感情今天自己這是要大出血了,罷了,誰叫自己拒絕不了呢。
“李德貴,你去內務府把那件‘暗夜之光’取來吧。”
李公公連忙應了一聲,躬身退出了御書房,向着內務府的方向奔去。
一盞茶的時間後,李公公雙手捧着一個雕着精美花紋的白玉表面內鑲着錦布的盒子回來了,畢恭畢敬的交給了蕭夜玄。
蕭夜玄打開木盒,便見盒內的首飾晶瑩剔透散發出惑人的光華,微微蓋上蓋,裡面的瑩光閃爍。蕭夜玄不禁微微一笑,這首飾她會喜歡的吧。
何以百鍊鋼,化爲繞指柔,洪帝望着蕭夜玄的神情,只知他果然是情根深種了。端起茶盅閒適地喝了口茶道“你這會兒該稱心如意了吧。”
蕭夜玄將首飾盒託在手中,望向一邊的李德道“勞煩李公公隨我一同去玉府宣旨。”
洪帝一時無語,感情他自己還要親自去,無奈轉向身邊的首領太監李德道“聽見了嗎,讓你跟着去玉府宣旨呢。”
這聖旨纔剛寫好多久,字跡都沒幹透吧,就催着要讓人去宣旨了,世子還要親自去,這位玉小姐當真是得寵的很。思量之下,李德也不敢有絲毫怠慢,接過聖旨跟在你男子的身後向着宮外走去。
洪帝望着帶着些許喜色離去的男子的背影,銳利的雙目中也有了幾分笑意。
身爲帝王,臣下都是自己的利器,可這個侄兒,卻是自己的不可多得的可以信任的親人!
閒月閣的小院外,一路繁花似錦,朵朵櫻花開得甚是燦爛。原本圍繞在閒月閣周圍的竹林被清除了大半隻留下週邊的一圈作爲花朵的陪襯而存在,因爲有了這些花,閒月閣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時不時有人前來賞花。
烈氏知道如歌喜歡這花種,以爲是她命人種下的,便命閒月閣的丫鬟婆子看顧着,莫要讓人折了去。
坐在一夜之間出現的小亭子裡,時不時看一眼前方的櫻花林,如歌低頭在畫布上繡着一幅雙面櫻花繡。現在在錦繡坊中,這樣的一幅繡畫已經賣到了三千兩。在讓烈氏檢查完傷口後的如歌,好不容易讓烈氏收回了不得碰針線筆墨的命令,閒來無事,便繡上一幅送過去,權當是打發時間,反正圖樣有現成的。
前兩天一打開門便聞到一股櫻花的香味,如歌還以爲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卻沒想到自己的小院外頭真的是有一大片的櫻花樹。看着這一片花海,如歌便想到了城東那一處大宅子裡面的那些,想到那人笨拙的樣子,如此浮誇的做法當真是不像他的做法風格。雖然想讓人清理掉,可看着這花開得這般茂盛,始終是下不了手。不得不說,這花擺設的倒是極好,一圈一圈圍在周圍,花團錦簇,顏色淡雅,養眼極了。
就在如歌飛針走線之時,便聽見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聽說這裡的花開的好,依本公子看來卻沒有四妹妹你繡的好”
如歌擡起頭,便看到一身錦藍色長袍一臉春風的歐陽紹立在自己兩丈之外,因爲陽光折射的緣故,如歌微眯了眯眼。
“歐陽公子好眼力,如歌方纔勾出邊來,便能看出繡畫的好壞”,將繡架上的白布放下,遮蓋住繡好的圖樣,如歌站起身來不鹹不淡的說道。
聞言,男子的面上劃過一絲尷尬之色,其實他哪裡能看到那邊繡的是什麼。這女子爲何這般的不解風情,枉費自己對她牽腸掛肚。不過歐陽紹對女人向來是有一套的,從袖中取出一物,便要走上前來。
“那日在壽王府,紹未能及時上前助四妹妹一臂之力,讓四妹妹受驚,深感愧疚,今日特備小小禮物,給四妹妹壓驚!這是從滄州尋來的一塊上等的寶玉,千金難得,望四妹妹笑納!”
卻在歐陽紹走近一丈之內時,原本趴在如歌腳邊假寐的雪狼精眸一睜,騰地站起身來,眸中滿是警惕,衝着前方走來的男子低吼的一聲吼後,張了張嘴,露出兩排在陽光下尖利的閃着寒光的牙齒,好似男子再走近一步,便會縱身咬斷他的脖子一般。
見此情景,歐陽紹驚得倒退了好幾步,方纔只看見美人,卻沒看到她的座前還有這麼一隻兇獸。
“歐陽公子見諒,這獸兒乖戾的很,見了生人便是這般的模樣”,俯身捏了捏雪狼的頸項,舒服得雪狼擡了擡前腿。
“歐陽公子與二姐姐雖然親厚,於如歌而言卻是陌生人,公子厚禮,如歌不敢受領,此地是我玉府的後院,男賓止步。若是無事,如歌便先行迴避了”。
聽到如歌的話,歐陽紹溫潤的臉上涌起一絲不悅,看着那頭睨着眼看向這邊的雪狼,卻是不敢有其他的動作。
歐陽紹之所以如此急切的來這裡尋如歌,只因爲侯夫人答應只要能處理了李家並將玉如歌納回侯府,便向宗廟遞上摺子,讓自己成爲真正的嫡子,將來繼任金陵侯的爵位。張天師那邊進行的很順利,李家已經是甕中之鱉,這讓天天與玉寶瑩周旋着的歐陽紹心情愉悅的緊。想到那日酒樓上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少女,已然是按捺不住了。雖然歐陽琳的要求十分過分,但爲了前途,適當的犧牲是必要的,將來等自己大權在握,難道還需要避諱那瘋女人不成。
“四妹妹何必如此生分,那日在酒樓之上,四妹妹對紹明明是不同的,爲何如今表現的如此冷淡?”
如歌望着眼前的男子,當真是可笑之極,自己前生怎麼就被這樣的紈絝子弟迷惑了去,嘴角勾起。蹲下身來,順了順雪狼雪白的皮毛,淡淡說道:“那日如歌不過是路經酒樓,往下看了一眼,歐陽公子還請慎言,你乃二姐姐的心上人,如歌實在不敢高攀,還請自便”。
被如歌數次漠視,歐陽紹心頭火起,看着如歌對雪狼的精心細緻,似有所悟,聲音不由得冷了幾分:“莫非四妹妹是看上了那錦親王世子,方纔對紹如此的冷淡。沒想到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庶女,便有了高攀皇室子弟的心思,當真是不自量力,那錦親王府乃是大周第一高門,你即使入得府去,也不過是妾室之身,紹卻可以給你側室,將來甚至是正”。
望着眼前自說自話的歐陽紹,如歌站起身來,薄脣輕起,眼帶嘲弄:“不要說給公子做側室,就是正室,如歌也情願剪了頭去廟裡做姑子。”
說着,便喚起雪狼向亭外走去。
“你”見女子對自己這般的不屑一顧,一向在女人面前無往而不利的歐陽紹哪裡受得了這等對待,聽到不遠處的呼喚聲,歐陽紹笑了,他就不信,這女子若是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還能逃出自己的手心,打定主意的歐陽紹,飛身上前想要去抓如歌。
見此,如歌雙目冰寒,“雪狼!”
匍匐在如歌身邊的雪狼早已是對眼前的人不耐煩的很,見他撲向自己的女主人,藍眸中厲色猛增,立時化爲一頭殘厲的兇獸,從如歌的身邊如箭一般竄了出去。一時之間,男子的慘叫聲在閒月閣的櫻花樹林外不斷迴盪。
趕過來的玉寶瑩和被鄭氏派過來尋人的七嬤嬤一看,可不得了了,歐陽紹的右腿連肉帶衣服被咬下一大塊來,鮮血直涌出來。而那邊那頭行兇的雪狼還猶自嫌棄般的將那塊皮肉扔在一邊。
“玉如歌,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縱着你的狼咬傷侯府的公子!”,自從在壽王府見過歐陽紹,玉寶瑩便將這個男子記在了心裡,再加上歐陽紹一貫對女人有一套,弄得玉寶瑩五迷三道,雖然方纔遠遠的聽見二人的談話,心裡也只以爲是如歌引誘了自己的心上人,眼下看歐陽紹受了傷,更是恨不得活撕了對面站着的如歌纔好。可是顧忌着如歌身邊那頭目光兇厲的野獸,只能喚丫鬟將痛昏過去的歐陽紹擡去看大夫,離去之前還不忘警告那邊的人。
“玉如歌,你等着,看祖母怎麼收拾你!”
“四小姐,這次你可是闖下大禍了”,反應過來的七嬤嬤看着氣沖沖離去的玉寶瑩等人,急得直跺腳。
“七嬤嬤,什麼時候我們玉府的女眷居住的後院也容得男子隨意闖入,這狼不過是傷的欲行不軌的登徒子罷了”
聞言,七嬤嬤爲之語結,到玉府中不到前院通稟,反而跑到後院來,這侯府公子也確實無禮了些。
“可畢竟是傷了貴人,若是可以,這狼還是交給”
言下之意,就是要將雪狼交出去了,如歌望着眼前的七嬤嬤,雙眼凝起一層寒霜
“七嬤嬤,你只要提醒祖母,這狼是何人養大便足以,其他的祖母自然會去思量的”。
哎呦,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被一語驚醒的七嬤嬤拍了拍腦袋。這世子雖說是把狼賞給了四小姐,可到底是世子養大的啊!不看僧面總是要看佛面的。
“那老奴我就先回去了,這前面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呢!”
終於清靜了的如歌,走到雪狼身邊,用一邊淨手的帕子擦了擦狼嘴邊的血,拍了拍雪狼的頭道:“幹得好!只是咬了這麼個東西,髒了你的嘴”。
雪狼似乎沒聽懂如歌的話,只是對着天上叫了幾聲,驚得周圍的鳥雀四處紛飛,野貓都開始亂叫,而後,便一派優雅的隨着如歌向着閒月閣的方向走去。
在如歌走後,躲在暗處的青衣男子卻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看來有人在打未來大嫂的主意,這麼重要的消息若是傳到已經進宮的大哥那裡被蕭夜玄晾了數天躲在暗處的薛青澤忽然間覺得自己得救了,向着宮門的方向躍去。他這個做小弟的這幾日他又是做花匠,又是聽牆角,他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