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三章 迷迭(二)
齊蠻淵邊摩挲下巴邊看着念久,念久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莫非我臉上寫着答案?王爺就算是把我的臉盯出個窟窿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你說本王現在是該叫你念久呢還是直接叫你季川?”
念久就奇怪這王爺的話題轉了一圈怎麼又回到自己身份的問題上來了,謹慎道:“隨王爺高興。”
“本王剛開始的時候以爲張桐北纔是你。”齊蠻淵忽然沒頭沒腦的道,目光從紙上移到念久臉上,“本王以爲張桐北就是你。”
“啊?”念久眨眼,“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齊蠻淵並沒有直接回答,“當日本王帶着影衛軍偷襲宣夷,勝利的代價是幾十個影衛軍的性命和張文宇一條手臂,影衛軍的性命是勝利的祭品,張文宇的胳膊卻是因爲本王的緣故。”
關於那場偷襲的回憶對於齊蠻淵來講肯定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關於當時的詳細情況念久是第一次聽說,也不插嘴,等着齊蠻淵繼續往下講。
“當日本王帶人偷襲宣夷大營,說是偷襲最後還是與拓跋青巖有了正面交鋒,拓跋青巖不是他那個草包大哥,此人不僅心思深沉而且手段毒辣又有一身上好的功夫,對付起來着實不易。”
“這樣的人不會容忍自己屈居人下,也不會讓自己折損在一場邊關的鬥爭中,當時偷襲已經失去意義,影衛軍不宜多做停留,拓跋青巖與本王也算是不謀而合,一致贊成速戰速決,這其中最簡單的一種辦法就是雙方將領直接交戰。”
念久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似乎從來沒見齊蠻淵真正出手過。
齊蠻淵看着他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結果自然是本王贏了。”
念久:“那是拓跋青巖不守諾言?”
齊蠻淵搖頭:“他身邊站着的也是他的心腹將領,就算是抵賴也不會那麼明目張膽。”
念久:“那是爲什麼?”
齊蠻淵:“拓跋青巖戰敗之後自然已經身負重傷,還是當場宣佈三年之內不會再犯我邊關,本王猜測他是想用三年的時間從他大哥手裡把王權奪回來。”
念久:“王爺答應了?”
齊蠻淵:“答應了,不要懷疑的本王的動機,拓跋大皇子那個腦袋長在女人胸上的草包如果真的坐穩王位的話,邊境的是非遠遠要比現在多的多。”
念久不解:“可是外界不是在傳宣夷大王子很有能耐,處處壓二王子一頭的嗎,怎麼到你這就變成草包一個了?”
“那是因爲大王子他娘是個厲害的角色。”齊蠻淵皺眉看着念久,臉色不善“你是想讓本王給你分析敵國國情還是想繼續聽戰爭始末?”
念久笑了一下,示意他繼續。看着齊蠻淵的表情,念久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是他和齊蠻淵第一次進行這種長時間的對話交流,真真正正的是以一個人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再見這個人,或者是從這人開始懷疑自己身份的時候,齊蠻淵的態度、語氣、甚至偶爾的幾個簡單肢體動作都與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具體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微妙的差別,但是念久覺得自己很喜歡。
“目的達成自然就沒有再留下來的道理,影衛軍們包括本王都以爲很漂亮的完成任務,接下來只要通知馮良玉、袁三聲他們停戰,然後等着宣夷自覺退兵就好。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呼延準。”
“當時本王並不知道這呼延準對大原有那麼多恩怨,只覺得一個瘦弱的文官怎麼也敢擋影衛軍的去路。”齊蠻淵輕輕呼出一口氣,“可人家還真是擋了,而且很成功。”
“呼延準怎麼會有兵?!”
念久第一次見這個人的時候對其印象也僅止於一個文官,在後來曉得這人背後的一大串深仇大恨之後只覺得可憐,也並沒放在心上。畢竟一個文官在這邊關之地,就算怎麼鬧,也翻不出什麼浪花,雖然與銀環的毒有一定牽扯,那也是劃歸在西曼山的範圍內,屬於江湖恩怨,因此在危險排除的時候下意識的就給漏了過去。
“本王也很疑惑,不過如果這個人和他們大王子之間有什麼牽扯的話,那就不稀奇了。”
念久點點頭,知道齊蠻淵已經查出前因後果了,雖然宣夷人口簡單了些,可是黨派鬥爭的手段真是一點也不比大原簡單那,不過他現在又想起來另一件事,完顏域與耶律達飛他們對這件事知道多少?據他的觀察,這三人的關係似乎還不錯的樣子,如果完顏域再插一腳的話……念久扶額,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可是憑影衛軍的實力,齊蠻淵也不該弄得如此狼狽。
齊蠻淵繼續道:“呼延準似乎並不是衝着本王來的,只是問當初的毒是誰給下的,本王不知道他那是說什麼,影衛軍又不耐煩他婆婆媽媽,這一旦開打不分出個所以然來是不會收手的。”
念久頭垂下頭,當時這種事情也怪自己沒說清楚。
“呼延準的複雜程度已經超乎所料,打到一半的時候有人來給他們中途報信,被影衛軍給劫了下來,送信人是大原軍隊的裝束,也就是說呼延準在營地也有內應。”
“那人傳來的是什麼消息?”念久趕緊問,直覺告訴他這纔是重點,整個過程齊蠻淵像是什麼都說到了,可實際上又都是模模糊糊的,推算也推算不出時間。
“大原營地被燒了,而且恰恰是本王營帳先開的頭。”齊蠻淵看着念久詫異的樣子心情好了不少,露出一個笑,“本王就知道你還在裡面,也不知道燒死沒有,多想了一點,不留神就被人給暗算了。”
念久無語,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將齊蠻淵打量了一邊,確定沒發現什麼不妥算是放心了,轉念一想這王爺是什麼意思,自己被暗算也就算了還要把賬算到別人頭上是啥意思,嘴角抽了抽,決定在齊蠻淵沒表態之前不發表任何言論。
“張桐北的胳膊就是在那一次被人砍了。”齊蠻淵又說。
念久愣住,看看齊蠻淵,眨眨眼,“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齊蠻淵擡起右臂,他身材頎長胳膊自然也不會短,手臂完全伸開的時候指尖越過桌案到了念久耳下,手指拂過念久的而過,念久下意識的往旁邊站開。
齊蠻淵不在意的收回手繼續道:“張文宇是靖蠻王府的侍衛,按照道理來講侍衛就算是爲主子赴湯蹈火也該萬死不辭,本王也對自己說過幾千遍這種話,但是念久你知道的,他是從小和本王一起長大的……”
“張桐北在梨花鎮的時候是和你住在一起的,本王也知道。”齊蠻淵就像是故意的一樣,沒在多說他知道這件事已經被念久聽進去、記下了,並且慢慢變成一根刺,目的達到,齊蠻淵繼續回到之前的話題,“回到軍營之後營帳已經成了灰燼,連一塊完整的布料都沒找到,你知道本王那時候是怎麼想的麼?”眼神定定的看着念久。
念久下意識的就要後退,可是那眼神就像是有力量一樣壓制着他,念久沒動,眼神閃爍着看往別處,“不知道。”
齊蠻淵扯了下嘴角,“很奇怪,那時候本王很傷心,但是又不相信你會就這麼死掉,明明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可還是堅持你活着。有一段時間自己都覺得自己要瘋掉了,總是在想一些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設想着在某個拐角的瞬間,某次擡頭的剎那,能忽然看到你,不管是白慈安時候的你還是刺繡時候的你,甚至在看到迎面走來的陌生人的時候……會覺得,那人會忽然一笑,然後說‘我是念久’,甚至,甚至……”齊蠻淵一隻手扶着額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軟弱一次就已經夠了,有時候就算是想要回想,潛意識也不會允許。
念久目瞪口呆,齊蠻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第一次談話已完全脫離預定軌道告終,念久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走回房間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一大團,自己對齊蠻淵真的有那麼重要?
念久回到房間坐在凳子上努力集中精力的時候門開了,還是齊蠻淵,念久看到這個人就是一凜,飛快的從凳子上站起來。
“還有事?”念久問的小心翼翼。
“那種話不會說第二次,當然,你也沒有別的選擇。”齊蠻淵已經完全從之前的氣氛中走出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念久,感覺之前那些話完全和他沒關係!
“什麼選擇?”念久懵了。
“成爲我的人。”
“……什麼意思?”
“你以爲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這種事情怎麼也得是兩情相悅吧,再者咱們兩個都是男的,當然我知道你有那方面的癖好我也不是說這有什麼不好,可是……”
念久沒再說下去,前幾日齊蠻淵在馬車裡做的那些動作已經夠明顯了,雖然處對象這種事情是要兩廂情願,但是當這其中一方是齊蠻淵的時候這句話根本就不成立!
齊蠻淵是誰?對着皇帝都敢擺臉色的人啊!現在不是社會主義,皇權**的朝代下階級就是一切,一個王爺對着一個窮算命的說:“我看上你了。”的時候那個窮算命的該怎麼反應?
捂着胸口說“我寧死不向強權彎腰!”
淡定的說:“對不起,小爺沒看上你。”
點頭哈腰賠不是,“不好意思啊,我是直的。”
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
“可是?”齊蠻淵的語氣明顯的不太好。
念久點點頭,“可是,王爺知道我根本不是個正常人,現在在這用的是季川的身份,可不知道明天早上睜開眼的時候又變成誰了,王爺看上我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划算。”
“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念久,你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變成人的是吧,所以當時寄居在那塊手帕之中的時候表面上纔會對本王言聽計從,實際上一直都在尋找逃離的機會。”
齊蠻淵並麼有動怒,這些來龍去脈在他懷疑念久沒死的時候就已經推測出來了,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會憤怒,但是憤怒之後就是一個被自己把握的優勢,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一用。
念久的性子他太瞭解,情感上的虧欠是最好繩索。
念久的心事被人點破頓時感到尷尬,他是覺得有些對不起齊蠻淵,可也就是覺得對不起,等到生命重來的時候那些頂多都是不夠完美的過去罷了,人生,總會有些欠缺,就當是自己對不起齊蠻淵了。
可誰知道就算是重來一次還是和這個人碰上了!碰上了就碰上了可現在還住到人家裡來了,住進來就住進來更可怕的是又被當事人給表白了!
於是原本只是情感上的欠缺也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感情上的欺騙。
念久心底的窟窿瞬間擴大的一發不可收拾。
無話可說,心情不好啊,估計也給寫陰暗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