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的另一端有一座很精緻的竹屋,屋前有一片算不上寬闊的花叢,明媚的豔色與屋內的陰森形成鮮明的對比。
竹屋之內四壁被人用黑布完全遮掩住,將外面的光亮完全的掩蓋住,偏偏竹屋的四面都是開了窗的,此時窗戶還是開着的,不知這屋主對光線是懼怕還是喜愛。
屋內,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人端坐在竹製的臥榻上,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外燦爛陽光下的花叢,面上不帶半點表情,一刻鐘過去了,青年依舊坐在那裡,眼睛也沒有眨一下,一個時辰過去了,青年依舊坐在那裡,臉上表情沒有半分變動,就像是一座人形的雕像。
屋外太陽慢慢西斜,柔和的光亮從西面的窗口照射進來,像是一副潑開的金色水墨,慢慢向青年所在的方向延伸。
但是青年對此顯然毫無所覺。
在陽光快要延伸到青年腳下的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全身被灰色布料遮蓋的人從外面進來,並很快關上房門。
“真是麻煩。”灰衣人不耐煩的說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對這房內的另一個人,“不過麻煩也有麻煩的價值。”又接了一句,同時被遮住的嘴角似乎動了一下,好像是笑了,肌肉抽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臥榻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灰衣人徑自走道臥榻旁,擡起手勾起青年耳邊一縷長髮,聲音輕的像是耳語,“越是昂貴的玩物越是值得費心費力,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呵呵,不過我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讓我的付出有所回報,是不是,白家小公子?”灰衣人也沒指望對方給予迴應,話畢,自顧自的走到臥榻旁邊彎身將人抱起走回裡屋。
陽光慢慢在茂密的竹林中隱匿起來,風漸起,默默對峙的兩人也漸漸失了耐心,但奇怪的是誰都沒有提出要結束這場對峙。終於,竹林深處傳來幾聲異動,是人踩踏在樹葉上發出的聲音。
齊蠻淵與秦洛歌齊齊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張文宇正走過來,臉上有些詫異也有些茫然。
“王爺。”張文宇迅速恢復一臉的精英模樣,有些散亂的髮絲表示他此次前來有些焦急。
“何事?”齊蠻淵有不好的預感,張文宇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
張文宇朝着秦洛歌的方向看過去一眼,這個人他之前從王府的消息渠道里查過,但一直沒有正面接觸。
“無妨,說。”齊蠻淵道。
“王爺,季先生……失蹤了……”張文宇低着頭,他雖不知道梨花鎮上算命的小先生季川與自家王爺有什麼淵源,但是王爺對這人上了心是不爭的事實,張文宇不清楚那種感情,在知道季川失蹤後的第一反應就是稟告王爺。從影衛處得知王爺來了山腳的竹林,身邊沒帶任何人,張文宇眉頭皺起。
只是沒想到,王爺來這裡見的竟是此人,而且兩人間的氣氛明顯不善。
秦洛歌的想法直接的多,在看清來人是張文宇之後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雀躍,從一開始他懷疑此人就是自己一直以來在尋找的念久,到之後通過跟蹤來慢慢觀察此人的一舉一動,企圖從他的言行舉止中的得出絲毫線索,但結果明顯失敗,因爲不管秦洛歌多麼執着,實際上對念久的瞭解也不過爾爾,更何況現下並不是易容,而是靈魂與*的區分,對人情世故並不通達的秦洛歌顯然沒有此等能耐。
有那麼一小段時間,秦洛歌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所選的方向對錯與否,但是除了張文宇他再也找不出其它可以讓自己關注的線索,那個叫季川的人或許算一個,但是他已經中了自己的蠱,那是攥在手心裡跑也跑不掉的,既如此也不必多花心思。
眼下的情況讓秦洛歌很高興,因爲張文宇來找齊蠻淵了,而且看樣子似乎很急,這有說明兩人之間不僅僅是簡單的主僕關係!
齊蠻淵臉色陰沉,“回王府!”
張文宇扭頭看了眼秦洛歌,轉身跟着齊蠻淵離開。
“靖蠻王!”秦洛歌突然在後面喊了一聲。
齊蠻淵腳步一頓,並不應聲。
“我與你在這裡站了兩個時辰,現在你說走就要走。”按照秦洛歌的性子現在已經可以大開殺戒了,不過他現在並不想那麼做,他是隨心慣了的人,也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
齊蠻淵皺眉,心下一動,“那又如何?”
秦洛歌慢慢朝着兩人靠近,山間的晚風總是比白天更強一些,被風撩起的面紗下那雙血紅色的雙瞳更加觸目驚心,秦洛歌腳下悠哉,看了眼旁邊強壯鎮定低垂着頭的張文宇,有些不悅,“你要不了我的命,我也不會離開這裡,你想要什麼?”
這話說的簡短至極,也只有在場的幾人都聽得懂,秦洛歌的意思是你把我找來這裡肯定是有所圖,不過你既不能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會被你威脅離開大原,那肯定還有其它是你想要的,你想要什麼?說來聽聽。
齊蠻淵轉身與之正視,“本王身邊有個叫季川的人之前失蹤了一陣,據說是落到了你手裡被囚禁起來,本王想要知道你放他離開的籌碼是什麼。”
“你與我在這裡對峙了兩個時辰。”秦洛歌不解,靖蠻王在這裡與他在這裡對峙了兩個時辰都沒開口只爲了一個身邊人?這完全不可能,就算是這“身邊”的意思往外延伸,秦洛歌還是無法理解,況且季川那人他是見過的,看上去並沒有讓齊蠻淵作出那麼大付出的本錢,難道還有自己沒想到的地方?
秦洛歌眼中戾氣流轉,齊蠻淵心下一緊,仍舊不動聲色。
“季先生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張家的小公子的病是因爲季先生纔有了起色,當日在下的一條命也是季先生所救,季先生對王爺以及整個王府都有極大用處。”張文宇忽然發話,依舊是垂頭站在一邊不卑不吭的模樣。
齊蠻淵看他一眼,點頭,未做表示。
秦洛歌看向張文宇,“他救過你?”
“是。”
秦洛歌歪着頭想事情,兩外兩人都沒動,齊蠻淵雖然心急火燎也強壓在心底,他看得出來秦洛歌對張文宇有些不一樣,說不上到底是哪裡不一樣,自己的感覺絕對不會錯,如果秦洛歌有鬆動的可能的話,就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想要我解開季川身上的蠱?”
齊蠻淵頷首,果然是蠱。
“我答應你,不過,讓他留下來。”秦洛歌手指指向張文宇。
齊蠻淵皺眉,“我憑什麼信你?”
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張文宇垂在身側的一隻手緊握成拳,不甘心嗎?或許有一點,但也就只能這樣罷了。
“那你要怎樣?”秦洛歌已經開始顯得不耐,耐心這種東西向來只有在對着銀環的時候纔出現,看着身側人越來越低的頭,煩躁的情緒像毒一樣從心脈涌向四肢百骸。
“你也聽到了,季川先生已經失蹤,找不找得回來還不一定,是死是活更是不好說,本王可以接受你的交換條件,但前提是季川必須要活着回來,否則這場交易根本毫無意義。”齊蠻淵反客爲主。
其實秦洛歌這時候安全可以不用去考慮這場交易,是齊蠻淵想救人,現在人又不見了,這件事從頭到尾與自己都毫無干系,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就好。但這只是原來,在張文宇還沒出現之前,現在,秦洛歌發現自己竟非常想要這個人跟自己走,走到哪裡暫且不說,就是想讓他跟着自己。
眼下變成了秦洛歌想要張文宇此人,切必須幫着齊蠻淵找到季川並解開他身上的蠱。
秦洛歌沒有原則,於是便沒有了衡量得失的標準,想要什麼就去找去搶,當下點頭,“好,我答應。季川現在還沒死,活的好好的。”從始至終眼神都是黏在張文宇身上。
這話對張文宇來說就變成了,“你只要等季川被救回來之後乖乖跟着我。”
從秦洛歌嘴裡知道念久的下落着實是意外收穫,齊蠻淵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念久身上有秦洛歌下的蠱,秦洛歌也沒有騙自己的理由,當下不再猶豫,起步離開。
念久覺得自己很無辜,現在可以說自己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就開始了無辜但遭罪的生活,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昏迷遭人綁架,簡直就是受!夠!了!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幾縷暗淡的光線從門縫、窗縫的位置投射進來,很熟悉的場景,和他剛剛從白慈安的房間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差不多,當然也和之前被綁醒來之後看到的場景差不多。
唯一改變的怕就是自己現在的心境,不會驚慌失措,不會到處找暗門機關,也不會呼天搶地哭爹喊娘,微微動了□體,換了個姿勢,繼續躺着。
房間的溫度很低,現在應該是傍晚時分,昏厥之前是和完顏域在一起,等到完顏域察覺然後報給靖蠻王府肯定也要不少時間,這段時間裡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很奇怪,居然很肯定齊蠻淵會來就自己,就因爲人家說了句不明不白的“你是我內人”?念久覺得自己越來越矯情了。
一個人獨處在密閉空間之中的時候時光總是會被無限延長,等到被聲音驚醒的時候念久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能模糊的看到眼前站着一個人,只能看出是個人,看不清相貌。
“你醒了。”
“你以爲呢?”
那人一愣,不過很快找回場子,“聽說齊蠻淵很喜歡你,你是他情兒?”
念久發誓他本年度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
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