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不是往日,她現在是貴人,是皇上的女人,肚子裡懷着龍子,怎能受這種鳥氣?
她施施然站起身,朝着李成繼和老太太道:“如果這個家裡不歡迎我回來,那我便帶着我娘回宮去吧。”
李成繼一聽,立馬慌了神,連連擺手道:“玉兒,我們怎會不歡迎你回來,我和你娘日盼夜盼,就盼着你回來的一天,如今終於盼着了,爹和你娘還有祖母都高興着呢,祖母年紀大了,糊塗了,你怎麼還和祖母一般見識呢?”
說到這裡,李成繼心裡也不高興了,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爲他還得依靠着這個女兒去升官呢。
其實他也是心寒的,妙玉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一直是將她捧在手心裡的,從來不肯她吃一點虧。
可如今,這個他寶貝着的女兒發達了,卻像換了副嘴臉一般待他,這讓也不免心寒。
妙玉冷冷的看了李成繼和老太太一眼,緩緩坐回去,她可不會真走,威風還沒耍夠呢。
老太太被丫鬟攙着離開了正堂,李成繼也坐回了位子,李妙安見氣氛略低,便朝着長姐笑道:“姐姐,您在宮裡一定很得皇上喜歡吧?”
妙玉眼神略有閃爍,側頭端茶輕啜,淡聲道:“那是自然,不然爲何後宮只我懷有皇子?”她說話時看着盞中碧色茶葉,未擡眸看李妙安。
衆人自不知宮中悲苦,對她之言皆是深信不疑,一時間對李府的美好未來展開了大規模的想象。
李平項看着笑得合不攏嘴的李成繼和李妙安,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嘴中卻道:“大姐,聽說李妙音死了?”
李妙音入職太醫院,官拜一品太醫,風光無兩。
曾經李成繼也後悔過,後悔自己不該和李妙音將關係搞得那麼僵,以至於連化解的可能都沒有。
後來,他又聽說李妙音要嫁給白文昊,新科狀元白文昊,又是白家的嫡長子,其白家在朝中根基深厚,是不折不扣的世族,不比任何侯伯府第差,他知道時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恨自己當初怎的疑被豬油蒙了眼呢?
再後來,便又傳出妙音拒婚的消息,再後來,白文昊出征離京,而妙音則死於宮中天牢。
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悲,總之當時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味道。
李妙音死沒死李妙玉最清楚不過,當然,她不會將實情說出來,宮裡可住着一位癡情的皇帝,若讓皇帝知道妙音這丫頭沒死,說不定又會將那丫頭弄進宮裡來,屆時,她就算生下皇長子,怕也鬥不過那丫頭。
“沒錯,她死了,皇后也因此獲罪,雖未入冷宮,卻也和冷宮無疑。”她強自保持着臉上的平靜,誰能知曉她心中的波濤浪涌。
好死不死,李平項又問:“她好好的做着太醫,怎會突然就死了?其中有什麼緣故?”
李成繼趕忙拿眼去瞪李平項,怨他問得太多,其實他自己心裡也很想知道,妙音究竟是爲何而死。
李妙玉只是淡淡掃了李平項一眼,眼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這件事壓在她心中已經很久很久,她一直想找個人傾訴,可在那宮裡頭,誰又能相信?她的心理話又能說給誰聽,導致這心中的苦悶無處可泄。
也好,今日回門,好好訴訴苦也不是不可以,總歸妙音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
“因爲皇上喜歡她,喜歡得連皇后也心生妒忌,而她又不肯從了皇上,試想,她以一個太醫的名份行走後宮,她的對手是皇后,甚至是整個後宮,她如何有勝算?”
這是李成繼第一次聽到有關妙音入宮之後的事,原來,連皇上也對妙音情有獨鍾,可惜了。
若是當年他沒有趕走妙音,他以李府嫡女的名份送妙音入宮,憑她的品貌,勝了妙玉不知多少,得帝心那是早晚之事,說不定,此時自己已經是正經的國丈了。
可惜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李妙玉見李成繼臉上現出唏噓之相,不由冷笑道:“怎麼?爹爹後悔了?後悔白白失去了一顆好棋?”
李妙玉從來都不是心胸寬大之人,她甚至是非常小心眼的,加上李妙音的出色帶給她的各種衝擊,她對關於李妙音的任何事都非常敏感,儘管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可在她心裡,李妙音比任何人都鮮活,鮮活的存在,令她輾轉難眠。
她甚至有時會後悔,後悔爲何要幫王平之將李妙玉自天牢救出,並放下那一把火。
她應該什麼都不做,讓她承受欺君之罪,就算君王治罪,她也可以讓她就此真真正正的葬身火海,讓她徹底的消失在她的人生當中。
她活着離開了京都,但不代表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李成繼尷尬的笑了笑,道:“爹有什麼好後悔的,那逆女,再厲害也不懂得尊重爹,要她何用?”
李妙玉心中冷笑,她的親爹就是這樣,有利用價值的子女就是好子女,她從前乖順聽話,他就喜歡她多一點,她一直以爲,爹爹是真心喜歡她這個女兒的。
直到,她入了宮。
她發現了後宮的殘酷無情,當她開始想念家,當她得知那些入宮爲妃的所謂高門貴女們,其實都是家族中不受重視的女兒,她便明白過來,父親不過將她當成了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助他登上人生高峰的棋子。
換句話說,真正心疼自己女兒的父母,是決不會讓自己的骨肉入宮受罪。
看似風光的妃子生活,其中有多少不爲人知的辛酸和淚水,只有她們自己知道。
悲哀的是,她明知這個結果,卻依然爲父親籌謀,因爲想要在宮中立足,有一個強大可靠的母家也是非常重要的。
此時楊素去隨着許青蓮來到堂間,她遠遠瞧見女一身富貴的坐於首位,腹部高高隆起,心中便感慨不已,眼淚便止不住的往外溢。
瞧見朝她走近的親孃流淚,李妙玉也是鼻子微酸眼中有淚意。
她從前一直不懂,從前強勢利害的母親,爲何在許青蓮進門後開始低調行事,處處對許青蓮忍讓。
直到她嫁入皇宮,直到她成爲了娘娘,她的眼界漸漸開闊,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孃親的所有隱忍,都是爲了她們姐弟三人,孃親怕與許青蓮的關係太僵,會影響到她和妹妹將來擇婿,也怕弟弟會得到不平等待遇。
她的一切隱忍,都是爲了他們姐弟三人,而她卻一直不明白她的苦心,不止一次在暗地抱怨孃親太窩囊,甚至開始嫌棄她,尤其在她容貌被毀之後,她更是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楊素雲還未走近,李妙玉挺着肚子起身,上前數步一把拉住楊素雲的手,眼中有淚花閃動,嚶聲道:“娘,女兒來看您了。”
這一刻,彷彿之前所有的委屈都沒有白受,她只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母親,她捧在掌心呵護長大的女兒,終於嫁人生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能回來讓娘看你一眼,娘就是死也甘願了。”楊素雲擡手抹淚,心情激動無比。
李妙玉嗔怪道:“娘你說什麼呢,你身體這麼好,可要活一百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