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自然知道,昨日齊鴻軒說得非常明白,老侯爺爲他尋了一門親事,乃南陽王的嫡長女,元霜郡主。
見妙音神色依然自如,齊夫人心知她定然已經知曉,便又道:“你可知,侯爺爲何要爲軒哥兒求娶元霜郡主?”
妙音略做沉吟,回道:“當是爲了鴻軒的前程。”
齊夫人面露讚賞之色,與聰明人對話,就是輕鬆:“不瞞你說,老爺的兄長雖爲世子,卻身體孱弱,且婚後無嗣,這世子之位,怕也坐不久,老侯爺自然要爲爵位尋一個更好的繼承人,而老爺身居要職,不宜再襲侯位,最好的折中辦法,便是在孫輩中尋一位合適的人選。”
齊夫人盯着妙音,雙眸一眨不眨,正色道:“軒哥兒便是老侯爺看中的,爲了能順利襲爵,他腆着老臉向南陽王求親,若能得南陽王在朝堂上相助一二,軒哥兒的將來必然一生順遂。”
一生順遂,代價便是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用幸福去換這樣的順遂,真的值嗎?
見妙音默然不語,齊夫人語重心長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苦,如今還有一個法子,你可願一試?”
妙音擡目看她:“什麼法子?”
齊夫人清了清嗓子,緩然道:“你暫時先不要與軒哥兒見面,待他順利成親,並與元霜郡主生下嫡長子,我便做主讓你進府。”
果然如她所料,是個餿主意。
“這是鴻軒的意思?”妙音擡眸看她,眼神清澈無波。
齊夫人未點頭,也未搖頭,默了數息便道:“我與他提了,他也沒反對,只說怕你不願。”
怕我不願?那便是他願意咯?
果然,這個時代的男子,根本不可能有一夫一妻的想法。
縱是以恩愛出名的齊大人和眼前的齊夫人,府中雖無名正言順的妾室,卻不妨礙美貌的通房丫頭存在,妙在並無子嗣,故而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外人只說夫妻二人恩愛情深,卻沒有人想過,這是齊夫人手段厲害,年輕貌美的丫頭,常得雨露,又怎會懷不上孩子?這其中的門道多了去了。
“我不願。”妙音直視着齊夫人:“妙音雖地位低賤,人微言輕,卻絕不能與人共享丈夫。”
“你——”齊夫人氣得呼啦一聲立起,指着妙音的手指不斷顫抖,怒不可遏道:“你說什麼?難不成還想要軒哥兒一世守着你一個女人?這般善妒,軒哥兒若真與你相好,豈不毀他一世?”
妙音冷笑,一個男人一世只愛一個女人,便是毀了他?
瞧着妙音冷然又嘲諷的表情,齊夫人驀然發覺,自己的丈夫便是隻娶了她一個妻子,並無妾室,依她自己所言,那她自己便是妒婦?便是毀了老爺一世?
齊夫人心中懊惱,卻絕不會承認自己有錯,在她看來,自己乃是永昌伯府的嫡長女,身份高貴,丈夫守着她一人那是理所應當,而妙音是什麼?是一個被爹爹驅逐出府的孤女,她怎能與自己相比?
“既然話不投機,便無須再多費口舌,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是你自己不好好把握住,再怨不得別人。”
齊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妙音冷笑,道:“夫人回去後,便要再派人來仁和堂鬧事嗎?”
齊夫人雙眸的微眯,射出一絲極度危險的光芒,她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將這事已這般挑直了說出來。
“你要知道,我能做到的,並不止這些,若想保全自己,便放聰明些。”齊夫人撂下狠話便起身離開閣樓。
妙音久立於原地,半晌無語,若齊鴻軒真生出那念頭,先娶了元霜郡主,再納她爲妾,那他已不配她喜歡。
只是,如今只有齊夫人一面之詞,她不能信齊夫人,爲了達到目的,她已經開始不擇手段,多說兩句假話又如何?
瞧這情形,七日內媒婆肯定是不會上門的,打手估計會來得不少,所幸有趙安的人手在,倒也不懼,只等十日後他們約定的日子見面再聽他親口說。
若按前世她的性格,她必定不會再見齊鴻軒,連自己老母都搞不定,將來還怎麼護着她?
可若已此放棄,她又有些不甘心,便只當給自己和齊鴻軒最後一次機會,若他不赴約,她便也死了這份心,乾脆的離開江都。
回到診間時,元阡陌已經睡下,只小桃趴在一旁的桌上打着盹。
聽見開門聲,神經緊繃的小桃立時便醒了,瞧見小姐進來,長長舒了一口氣,拍着胸鋪嗔怪道:“小姐你去哪兒了?害我擔心老半天。”
妙音瞧她這睡眼朦朧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在夢裡爲我捏心嗎?”
小桃漲紅了一張小臉,嚷道:“纔不是,我是真的很擔心。”
妙音抿着脣笑,走至元阡陌身邊查看了一番,見他睡得極香,這才又道:“他睡了多久?”
“沒多久,喝下藥便開始打呵欠,明明想睡卻又要強撐着說要等你回來,最後竟歪靠在牆壁上睡着的。”小桃嚴重懷疑那藥裡放了安神的東西,否則怎會讓人奢睡成那般模樣。
“我在他的藥里加了一味安神的藥,就是讓他好好睡,免得胡思亂想費神,於養身無益。”她還指望他快些將身體養壯些,快些動手術,了結這樁事。
小桃暗讚自己聰明,還來不及誇上自己一句,只聽妙音又道:“明天將後院養的母雞殺上一隻,切半隻燉湯給他喝,另半隻咱們燒着吃,你自己動手,切莫讓別人幫忙,做飯時,記得將廚間的門關上,誰敲都不許開,做好了便直接端來,拿蓋子蓋嚴實了,別讓人碰到,若有人故意截你的道,你便記下他的模樣告訴我,對方若碰了食具,你便趁他不注意全數倒了,再重新做一份。”
小桃鄭重點頭,她知道小姐在顧慮什麼,外頭的那些人中,有六王爺派來的奸細,六王爺想要瑞親王的命,自然要挑時候下手,要殺瑞親王,最好不能有外傷,也不能中毒太明顯,便只能在醫館從飲食中下手,這樣便能將瑞親王之死賴在大夫的身上。
她絕不能讓小姐身涉險境,她一定會打起一萬分的精神,照顧好瑞親王這保命符。
在妙音和瑞親王刻意的保密下,沒有人發現瑞親王已經醒了的事實,只當他還在昏迷中。
小桃在第二次做飯時便遇上了妙音之前的設想敵。
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小頭目,他故意佯裝餓急,衝來小廚房狠拍門板,表情語氣兇惡極了。
小桃心中雖怕,卻記住了妙音的話,在瑞親王沒死之前,沒有人敢拿她們怎麼樣。
她生平第一次單獨直面對付這種兇漢,雖嚇出了一身冷汗,卻也沒露出一絲破綻,她鎮定的將投了毒的雞湯當着那兇漢的面端進了診間。
“這是一種*,不會立時要命,毒素在體內沉積日久,慢慢便會腐蝕人的筋骨血脈,令人渾身無力起不來牀,最終身殘體廢一命嗚呼。”妙音瞧着自雞湯內分離出的毒素,不無震驚道。
二人雖是竟爭關係,卻也用不着使這般狠毒的招數吧,要麼一劑猛藥讓人一命嗚呼,也算痛快,這樣讓人生不如死,真真是心如蛇蠍。
元阡陌立時表情大變,急問道:“你說什麼?中了這毒,開始會渾身無力?後來便會身殘體廢?”
妙音點頭:“正是,此毒名爲南綠珠,只生長在南方炎熱之地,北方是沒有的。”
“父親他,便是整日渾身無力,現在漸漸已經起不來牀,太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莫非,莫非——”元阡陌滿面震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思維。
妙音皺眉,看着元阡陌道:“難道皇上也中了此毒?這毒雖然狠辣,要診出卻也不難,除非有人刻意瞞下不報。”
元阡陌恨的幾乎咬碎一口鋼牙,一拳捶在了牀頭,惡狠狠道:“他們竟——他們怎的忍心,竟然連父皇也算計了去。”
元阡陌氣的喘了一會,突然擡頭面對妙音,急聲道:“若中了這毒,可還有治?”
妙音點頭:“若是我來治,只能暫時控制住病情,不讓身體的情況繼續惡化,若能起牀最好,配合上肢體的煅煉,還是有恢復的可能。”
元阡陌聞言大喜,立時便道:“我們一定要儘快離開此地,父皇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我們?
妙音皺眉,並未接話,只轉身繼續她手頭未完之事。
待到第九日,一身風塵的趙安回到了仁和堂,帶來了一個絕好的消息。
“殿下,下官幸不辱命,潯陽城的軍衛已經暗中潛入江都,只待您一聲號令,便可進行反擊。”趙安十分興奮,顧不得滿面灰塵頭髮散亂。
元阡陌也很是高興,當下便拍手道:“立時便走,拿我之令,命軍衛於仁和堂前匯合,我要明目張膽的離開江都,我倒要看看,六哥是不是敢當着天下百姓之面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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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阡陌似是想到什麼,扭頭朝着妙音常常站立的方向道:“莫小姐,這次需要你隨我一起離開,你可願意?”